“篤篤篤!”</br> 窗欞上響起輕輕的敲擊聲。</br> 三長兩短,節奏分明。</br> 幾個密謀的回鶻人,頓時不吭聲了。</br> 領頭的四十許中年人沉聲問道。</br> “阿雅,何事?”</br> 望風的沽酒小娘阿雅有些慌亂。</br> “西姆老爹,有一幫當兵的過來了。”</br> “要不要招待啊?”</br> 話音未落,密室大門打開。</br> 西姆當先一步走出來,眼神決然。</br> “密根,諾漢,你們幾個去后廚準備。”</br> “麗娜,你和阿雅負責待客,別漏出破綻來。”</br> “曼蘇爾,你個頭太大,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再去巡視一下地道。”</br> “安全小院那邊也準備好了。通知穆薩兄弟,準備接應。”</br> “好的,西姆老爹!”</br> 幾個人的稱呼自然變了。</br> 咋一聽,跟尋常西域人開的酒肆沒什么特別之處。</br> 一隊身著黑甲的輕騎兵從馬車中魚貫而下,順序井然。</br> 隊長吳亮拍拍駕車的后勤兵。</br> “莫老哥,一起喝一杯唄?”</br> 老莫憨厚一笑,婉拒道。</br> “算了!”</br> “今天啊,輪休的兄弟可不少。”</br> “營里的大部分馬車都改成雪橇車了。”</br> “好幾撥人等著接送呢!”</br> 副隊張峰哈哈笑道。</br> “也真是有利就有弊哈!”</br> “那行,老莫,你不用來接我們了。”</br> “十多里而已,咱們走回去,就當是練兵。”</br> 老莫瞅瞅這隊精銳中新添的兩個半大小子,樂不可支。</br> “成!”</br> “新兵蛋子就得多摔打!”</br> “駕!”</br> 望著揚長而去的重載馬車。</br> 新入伍沒幾天的顏廷旭頓時哭喪著臉道。</br> “副隊,今兒輪休啊!”</br> “怎么還練?”</br> 要知道,他們身上的半身具甲就重三十斤。</br> 還有裝在皮套子中的復合弩,五斤。</br> 連鞘苗刀,四斤多。</br> 哦,還有個鐵皮水壺,一斤多。</br> 帶著這么多家伙事兒,步行十二三里回灞橋軍營。</br> 不亞于一次晨練。</br> “隊長,副隊你們沒開玩笑吧?”</br> 吳亮輕笑道。</br> “不開玩笑!”</br> “知道咱們是什么嗎?”</br> “具甲輕騎中的精銳。”</br> “專司哨探。”</br> “不給自己加碼,你怎么比別的兄弟更強一籌?”</br> 另一個新兵羅建是個老實孩子。</br> 他聳聳肩膀道。</br> “嘿嘿,那就練唄!”</br> “小顏,不努力點,過段時間咋跟賊寇交手?”</br> “我們開弩的力氣,本來就不夠。”</br> “隊長是為了咱們好!”</br> 小隊中的活躍分子劉豐打趣道。</br> “小顏,看看人家小羅,覺悟多高?”</br> “說實話,要不是你倆分到咱們隊來。”</br> “回去誰走路呀?”</br> “這叫啥?”</br> “舍命陪君子!”</br> 顏廷旭趕緊糾正道。</br> “豐子哥,你這詞兒,太過了啊!”</br> “同甘共苦還差不多。”</br> 吳亮樂了。</br> “哈哈,豐子,讓你整天不學無術。”</br> “沒事多向他們倆請教一下學問。”</br> “走,今兒,帶你們下館子吃點好的。”</br> “咱請客!”</br> 其他老兵頓時轟然叫好。</br> 大伙兒的餉銀,上個月統一提高到一兩五了。</br> 隊長,副隊一個級別,是他們的兩倍。</br> 吳亮因功已經提拔為副小旗。</br> 實際上,他每月能領六兩銀子。</br> 妥妥的高薪階層,一年就能在鐵城買兩套普通房子了。</br> 他還沒成家,也沒其他花銷。</br> 張峰卻不一樣。</br> 他是河東路難民出身,年紀要大一些,八月份就結婚了。</br> 望著這條街上,琳瑯滿目的店鋪和酒肆。</br> 張峰尋思著該給同是老家難民出身的新婚妻子買點啥。</br> “老吳,這會兒吃飯,太早了吧?”</br> “要不?”</br> “先逛逛?”</br> 吳亮直接否決道。</br> “嗨,酒足飯飽再逛街,不正好消食兒?”</br> “再說了,下館子要趁早。”</br> “人家廚房不忙,做的菜肴也精細。”</br> “嗯,去哪家好呢?”</br> 張峰拗不過他,當即指著道。</br> “哎哎,去這家,酒泉燒鍋店!”</br> “一看就是涼州人開的,他們的酒應該不錯。”</br> 吳亮打量著門口迎出來的兩個小娘。</br> 都包著黑絲頭巾,高鼻子,灰眼珠,一看就不是漢民。</br> “不行!”</br> “他們是西域的部族民。”</br> “除了會做羊肉呀,烤馕啥的,沒特色。”</br> 劉豐也趕緊道。</br> “是呀副隊,咱們這幾個月,羊肉都吃膩了。”</br> “找家地道的陜西老店好了。”</br> 對面的麗娜原本就是沖著這一隊黑甲官兵而來。</br> 聞言頓時就不樂意了。</br> “哎哎,軍爺,我們可是羌族風味。”</br> “店里的孜然羊排遠近聞名。”</br> “還有風臘牛肉,酸菜百葉,燒蹄筋,涼拌牛臉子、鹵牛舌、紅燒兔肉,清燉野雞,可好吃了!”</br> 旁邊的小雅也趕緊介紹道。</br> “我們店里的枸杞燒鍋酒是獨家秘制哦,味道純正得很。”</br> 兩小娘這么一說,一幫大兵都要流口水了。</br> 軍營中只是量大管飽。</br> 哪有多少花樣?</br> 軍中一般情況,都是禁酒的。</br> 只有慶功會那天,每人才分了半斤。</br> 極寒天氣出去哨探。</br> 水壺里也會加入一兩燒刀子。</br> 那是給大伙兒暖身子的,只有淡淡酒味,根本不過癮。</br> 其他老兵都跟著攛掇。</br> 覺得都好不容易出來一趟。</br> 嘗嘗羌族人的特色美食,挺好。</br> 吳亮猶豫了一下,拍拍手道。</br> “那就這家吧!”</br> 十二個人進店一瞅,空蕩蕩的一桌客人都沒有。</br> 吳亮笑道。</br> “小姑娘,你說的咱們口水都下來了。”</br> “可你們這生意,不咋的啊!”</br> 麗娜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道。</br> “軍爺,您也不看看時間。”</br> “距離晌午,還差半個時辰呢!”</br> “先來壇燒鍋酒,幾樣涼菜吃喝著?”</br> 老兵大柱笑道。</br> “老大,咱們去二樓找個雅座吧?”</br> 吳亮習慣性地打量了一下環境,笑笑道。</br> “樓上樓下不一樣?”</br> “反正也沒其他客人。”</br> “就靠窗那張大桌子。”</br> 說完,吳亮摸出三個銀元往柜臺上一拋。</br> “爺們有錢,好酒好菜盡管上。”</br> 柜臺后的西姆老爹露出一副貪財的模樣。</br> 捻起一枚銀元吹了一口氣,往耳朵邊一放。</br> 嗡嗡聲起,龍吟虎嘯。</br> “哈哈哈,是最近幾個月才流行的瀘水銀元啊!”</br> “好東西!”</br> “軍爺們慢坐!”</br> “好酒好菜管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