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楊成良就不擔心?</br> 出了城,雙方合力打敗了遼軍。</br> 沈麟突然翻臉,回戈一擊?</br> 干脆把他僅剩不多的精銳戰(zhàn)兵也一口吞了?</br> 十萬步卒面對九萬多騎兵。</br> 還是犀利無比的具甲鐵騎。</br> 除非楊成良瘋了,才會無條件信任沈麟。</br> 此時的老楊,就像火燒屁股似的,在府衙大堂中來回磨圈。</br> “都大半夜了,還沒有消息?”</br> “周尚坤……不會如此倒霉吧?”</br> “真讓遼韃子給害了?”</br> 另一位騎兵千戶秦明萬般無奈地道。</br> “王爺,我們兩部的哨探都撒出去了。”</br> “應該快有消息傳回來了。”</br> “或許,懷州知府向北拿不定主意。”</br> “非要留著老周,等相州那邊的黃炳仁答復呢?”</br> 楊成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br> 黃炳仁靠不住。</br> 自己還占著人家的祖地老巢呢。</br> 那家伙到了相州,就派來信使。</br> 說什么既往不咎,共抗外敵。</br> 目前,也不過彼此通商而已。</br> 你倒是派個三五萬人來幫忙啊?</br> 我老楊的信譽,就那么差?</br> 會對救命恩人下黑手?</br> 倒是黃炳仁,真等咱老子落難了。</br> 他保不齊,就得抽冷子給咱來一下。</br> “本王聽說向北素來剛直,因此一直留著懷州不取。”</br> “叫老周去,就是希望向北能果斷一回。”</br> “直接派兵北上。”</br> “他在一府三縣之地,練了好幾萬班軍、鄉(xiāng)兵。”</br> “哪怕是佯攻澤州呢?”</br> “耶律瀚海也得分兵支援嘛!”</br> “報!”</br> 有哨騎疾步奔來,跪倒在大堂門口。</br> “周字營第三百戶官,韓長云叩見王爺!”</br> 楊成良一轉身,滿眼希冀。</br> 他是真舍不得折損一位敢打敢拼的親信騎將。</br> “找到你家千戶了嗎?”</br> 韓長云先給了個令人沮喪的答案。</br> “王爺,我部走東路到了澤州之外。”</br> “屬下分出兩個小隊前往懷州去了。”</br> “實在……實在是,末將有不得不回來的理由。”</br> 楊成良怒了,他咆哮著。</br> “什么理由,比得過你家千戶的性命更重要?”</br> “啊?”</br> “我們如今,只有一千六百多騎了。”</br> “活下來的騎兵千戶,只有秦明、周尚坤。”</br> “再他娘的死下去,咱們義軍的騎兵,都要絕種了!”</br> 百戶韓長云趕緊道。</br> “王爺,澤州被燒了!”</br> 啥?</br> 楊成良的咆哮戛然而止。</br> “燒了?”</br> “誰……誰干的?”</br> 好吧,您老人家終于不罵了。</br> 韓長云急忙道。</br> “不知道,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br> “道路上的痕跡,都被清理過了。”</br> “我們在野外找到燒傷的戰(zhàn)馬七百多匹,全帶回來啦。”</br> 這下子,連秦明的眼珠子也快掉了。</br> “七百匹無主傷馬?”</br> “誰那么大方,連戰(zhàn)馬都舍得拋棄?”</br> “會不會是……城內意外失火?”</br> 他自己都覺得這理由站不住腳。</br> 韓長云解釋道。</br> “城內的火勢,已經很小了。”</br> “我們在南門發(fā)現(xiàn)了很多沒燒光的尸體,死于箭矢。”</br> “還撿到了好多兵器。”</br> “那個,末將是送馬回來的,順便搬救兵的。”</br> “萬一,濟源的遼軍趕過去了。”</br> “城里沒燒毀的兵器,甲胄還有值錢的好東西……”</br> 楊成良興奮地道。</br> “搬,趕緊去搬!”</br> “嗯嗯,有點遠啊,步兵和馬車都去不了。”</br> “秦明,立刻帶所有騎兵,還有,會騎馬的步兵一起去。”</br> “所有駑馬都騎上,能搬的都給老子搬回來。”</br> “不管是哪路神仙干的好事。”</br> “天予不取,反受其害啊!”</br> 幾個月打下來,義軍損失太大了。</br> 黃家堡的煉鐵坊,兵工坊日夜趕工。</br> 依然趕不上隆德城的需求。</br> 新練的那些兵卒,還空著手呢!</br> 澤州,好歹駐軍兩萬多韃子。</br> 當初,咱們戰(zhàn)死的兄弟,留下的武器,遼軍也用不上吧?</br> 這些鐵質的玩意,肯定燒不壞。</br> 嗯,還有那些金銀等等。</br> 一座火勢漸小的空城,等著咱們去撿寶貝呢!</br> 義軍的行動很快。</br> 隆德城里,戰(zhàn)馬奇缺。</br> 駑馬、驢子,騾子還能湊出不少。</br> 于是,五六千人興沖沖地沿著山路南下了。</br> 沈麟萬萬想不到,自己嫌棄的破爛貨。</br> 會讓楊成良興奮得睡不著覺。</br> 直到天快亮了。</br> 第一批滿載武器,金銀的馱馬從北門進入隆德府城。</br> 老楊才心滿意足地去睡覺了。</br> 秦明還在那邊搜刮呢。</br> 房子燒光了,很多地窖啊,暗室都露出來了。</br> 義軍當初收了澤州,采取的是懷柔政策。</br> 除了一些罪大惡極的土豪劣紳遭到鎮(zhèn)壓。</br> 很多鄉(xiāng)紳在楊成良治下活的很滋潤。</br> 不過,遼軍攻來之前,他們都轉移到澶州西南各縣城去了。</br> 有錢人就講個狡兔三窟,等著有朝一日能回澤州呢。</br> 這下好了,該義軍的金銀財寶總歸跑不掉。</br> 才搜刮了半夜,幾十萬兩銀子就到手了?</br> 兵器也有三萬多件?</br> 等滅了火,是不是收獲還能翻倍?</br> 楊成良心滿意足地躺上床。</br> 這兩天運氣不錯,希望老周沒事。</br> 那就太完美了。</br> 昏昏沉沉中,他感覺拔步床都在搖晃。</br> 一向警惕的老楊翻身下床,朝外吼道。</br> “余承東,是不是……地震了?”</br> 親衛(wèi)首領余承東頂盔摜甲地跑進來,臉色慘白。</br> “不是啊王爺!”</br> “遼軍……來援兵了。”</br> “天色拂曉,看不大清楚。”</br> “鋪天蓋地的都是黑甲騎兵啊!”m.</br> 楊成良嚇得心里一哆嗦。</br> 他娘的,十六七萬遼軍,大多數(shù)還是漢兒軍。</br> 咱老子就招架不住,不得不到處搬救兵。</br> 還來大幫鐵騎?</br> 耶律瀚海終于失去耐心了?</br> 要直接越過隆德城,去抄本王的老巢?</br> 這可……如何是好?</br> 根本擋不住啊!</br> “走!”</br> “先去看看!”</br> 楊成良飛快地穿上一副盔甲,挎刀上馬。</br> 剛剛奔出府衙不遠,西城的守將黃峰騎馬跑來了。</br> “王爺,打起來了!”</br> 楊成良氣不打一處來。</br> “驢球子,韃子攻城了,你還擅離職守?”</br> 啊呀,搞誤會了!</br> 黃峰急道。</br> “不是攻打咱們!”</br> “是新來的騎兵,在進攻遼軍大營。”</br> “那些黑甲騎不下十萬啊!”</br> “天降神兵,韃子要遭殃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