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消息還不止如此。</br> 偷襲北岸的賊寇，奔著安定府去了？</br> 朱文盛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br> 忠縣邊境的沈毅，帶著三萬馬步軍去救老窩了。</br> 馬致遠、張書銘兩位知縣被逼無奈，正連夜把百姓撤進忠縣和易縣城里，以圖自保？</br> 李廣利騎兵營大敗，如今只能靠著戰船茍延殘喘。</br> 一夜之間，局勢陡變。</br> 唐州剩下的一府三縣，就變成風雨中的孤島了。</br> 過十萬的水陸援軍全指望不上了。</br> 靠著自己那幫生瓜蛋子，怎么擋住趙歸一？</br> 那可是三十萬如狼似虎的大軍啊！</br> 連當初的黃炳仁，都被打得滿地跑。</br> 班軍游擊官孫澤順低聲道。</br> “大人，如今，誰也靠不著了。”</br> “單單憑借咱們手頭的力量，是萬萬保不住唐州的。”</br> “不如……”</br> 天色大亮，唐州四門大開。</br> 朱文盛帶著一幫軍將和士紳，恭恭敬敬地在南門外站成一排。</br> 趙歸一志得意滿地接過朱文盛雙手遞上的降書。</br> “哈哈哈哈！”</br> “好，識時務者為俊杰！”</br> “趙某在此保證——”</br> “我義軍替天行道，絕不傷害唐州一草一木。”</br> “另外，愿意隨我征戰的鄉兵，發十兩安家銀。”</br> “家屬，三年不納稅！”</br> 原本繳了兵器，垂頭喪氣的鄉兵們頓時納頭就拜。</br> “歸一王仁慈！”</br> “歸一王萬歲，萬歲，萬萬歲！”</br> ……</br> 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十兩銀子，三年不納稅的條件。</br> 值得鄉兵們獻出一條命了。</br> 無他。</br> 北岸的十來萬聯軍，被先遣義軍打敗了，跑路了。</br> 后面就剩下個安定府，防備空虛，還不是手到擒來？</br> 澶州還有幾家撐門面的軍隊？</br> 一般人，可不知道瀘水鐵城還藏著一只猛虎。</br> 他們只知道，澶州軍就剩一半兒了。</br> 幾萬人而已。</br> 歸一王幾乎占據了河北西路大半兒地界。</br> 擁兵五十多萬。</br> 誰擋得住？</br> 加入義軍，也不一定就會送命。</br> 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br> 趙歸一毫不廢話，直接留下五萬本部人馬鎮守唐州。</br> 原本的十萬鄉兵，班軍全都帶去攻打安定。</br> 唐州府城本就有不少渡船，貨船。</br> 大軍渡河，聲勢浩大。</br> 下游的李廣利接到哨船通報，驚得茶杯都摔了。</br> “朱文盛，老匹夫！”</br> “竟然敢斷我后路？”</br> 莊名起撤退，沈毅撤退。</br> 李廣利毫無意見。</br> 既然陸大江都去偷襲沈家集了，那還待在沁水河干嘛？</br> 有他這近兩萬水軍，幾千陸戰騎堵住遼人就夠了。</br> 可他萬萬沒想到，朱文盛一天都沒堅持。</br> 不，是一箭未發就直接開城投降了。</br> 他娘的，不當人子啊！</br> 唐州一府三縣，城防完備，鄉兵足足十萬呢。</br> 再不能打，守城戰以戰練兵，總能堅持些日子吧？</br> “軟骨頭，混賬！”</br> 朱元成，李成功兄弟也氣得不行。</br> “大帥，咱們出兵吧！”</br> “至少，不能讓賊寇過河啊！”</br> “要不然，安定的防守壓力，就太大了。”</br> 李廣利按捺住一腔怒火，擺擺手道。</br> “來不及了！”</br> “咱們距離唐州城，不下三十里。”</br> “三四里的河面，一來一回才多少時間？”</br> “朱文盛手里，大小船只可不少，搭幾條浮橋都夠了。”</br> “搞不好，這會兒都過去二十萬大軍了。”</br> 幾人頹然而坐。</br> 船只蓋上木板，用釘子固定，轉眼就是幾條大道。</br> 現在去燒浮橋。</br> 根本趕不上趟。</br> 而且，人家還可以騰出一條浮橋，排滿投石機。</br> 到最后，不過是拼消耗罷了。</br> 遼軍戰船推進速度不慢。</br> 已經拔了十幾里的木樁子了。</br> 李成功憂心忡忡地道。</br> “大帥，最多下午。”</br> “遼軍就能逼近羅家鎮了。”</br> “要不？”</br> “咱們全力出手，沖過唐州河面，也退守安定？”</br> 李廣利看著三位愛將問道。</br> “你們是不是覺得？”</br> “我們在此堅守，是做無用功？”</br> “不，你們錯了！”</br> “遼人可以送給賊寇火油袋。”</br> “卻不會把先進的重弩送人。”</br> “我們不是堵遼軍戰船。”</br> “我們是替安定守軍堵住那批重弩呢！”</br> “至少，賊寇要攻安定府城和沈家集。”</br> “必須制作，調動大批投石機才行。”</br> “偏偏，他們不能走水路。”</br> “所以啊，時間還是在咱們這邊的。”</br> 潞城。</br> 祁連海牙興沖沖地走進府衙。</br> “大帥，好消息！”</br> “鐵鋒軍，果然是路過的。”</br> “他們已于昨日，拔營東去了。”</br> 耶律瀚海撓撓花白的頭發，臉上卻不見一絲笑容。</br> “我們的麻煩是沒了。”</br> “可王爺的澶州大計，變數就大了。”</br> “你別忘了，沈麟出行，那一大波烏篷戰船呢？”</br> “就算沒去打耶律大明的黃江水師。”</br> “也多半會走南路，進入瀘水啊！”</br> 祁連海牙也變得凝重起來。</br> “不好！”</br> “我堂弟，祁連海源的水軍偏師，危險了。”</br> 耶律瀚海搖搖頭。</br> “海源部好歹有一百多艘裝備了大黃弩的戰船。”</br> “就算打不過，也能沿著沁水逃出大部分吧？”</br> “我擔心的是沈麟這十萬鐵騎，一旦加入安定大戰。”</br> “趙歸一擋得住？”</br> “不行，得趕緊讓耶律大白的水軍東下黃龍江。”</br> 耶律大白統領的是太原水軍。</br> 因為鐵鋒水軍屢次路過，威脅太大。</br> 遼皇特地下了圣旨，讓其避戰。</br> 其實，避戰也有好處。</br> 太原水軍不但全部換裝了，還擴大了一倍。</br> 如果不是忌憚神出鬼沒的鐵鋒水軍。</br> 耶律大白早就精銳盡出，把鄒明賢那萬余參軍給吃干抹凈了。</br> 祁連海牙趕緊點頭。</br> “大帥此計甚妙。”</br> “是時候跟鐵鋒水軍一決雌雄了。”</br> “一旦海源部跟大白部會師于安定灣。”</br> “我水軍規模比鐵鋒水軍多出一倍，勝算很大啊！”</br> 耶律瀚海可沒那么樂觀。</br> “還是別太沖動的好！”</br> “本帥覺得趙歸一這根攪屎棍，留著挺好的。”</br> “有我水軍大部匯集安定灣，進，可消耗沈麟的軍力。”</br> “退……”</br> “要是能拿下澶州軍城，滅了莊子才那個陰險老鬼，就堪稱完美了。”</br> “不管如何，總得試一試，派人快馬傳訊吧！”</br> 齊聲喝聲傳來。</br> “遵命，大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