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真一行朝著兩隊哨騎揮揮手，走得干脆利落。</br> 隊長甲為難了。</br> “賊寇的戰馬瘦是瘦了些，好歹也有整整六十匹啊！”</br> “扔了，是不是太可惜了？”</br> 隊長乙提議道。</br> “派個人去沈家集外，找破陣弩部隊吧！”</br> “他們有備用馬車。”</br> “拉回去，多少算個戰利品！”</br> 某個小兵指著青陽鎮外滾滾而來的煙塵。</br> “兩位隊長，怕是來不及了。”</br> 隊長甲舉起望遠鏡，看得百思不得其解。</br> “至于嗎？”</br> “邱科長他們，一個賊寇都沒殺呢？”</br> “至于搬五千步卒來報復？”</br> “是不是傻？”</br> “步卒跑斷腿，也追不上咱們吶！”</br> 隊長乙嘿嘿笑道。</br> “沒關系，后撤兩里。”</br> “咱們遛狗玩玩！”</br> 可接下來，哨騎們眼珠子都驚掉了。</br> 賊寇從圍攻青陽鎮的大部隊里，抽出五千人，狂奔七八里。</br> 耗時不過兩刻鐘。</br> 為的卻不是追趕鐵鋒軍哨騎。</br> 他們歡天喜地地抬著六十匹死馬，轉身就走了。</br> 絕不拖泥帶水，宛若打了一場大勝仗似的。</br> 隊長甲嘎巴了一下嘴道。</br> “咱們……是不是吃虧了？”</br> 隊長乙憤怒地罵道。</br> “不就六十匹死馬么？”</br> “大張旗鼓的，嚇老子一跳！”</br> “他奶奶的，八輩子沒吃過肉咋的？”</br> 人家賊寇才不這般想。</br> 尋常，哪有機會經常吃肉？</br> 這么多死馬，連骨頭、肉，帶下水的，足夠三萬人飽餐兩天了。</br> 人和人的想法差距，能一樣么？</br> 沈麟帶著梁直等一幫親衛在南湖邊的馬場里策馬狂奔。</br> 鹽湖位于鐵城之南，故名南湖。</br> 靠南湖的荒草灘一小部分，被一分為三。</br> 挨著瀘水河岸，寬兩里的地帶，保持原樣。</br> 是為屏障。</br> 靠北面，一直往南延伸，是連續兩季開墾的二十萬畝水稻田。</br> 如今，波光粼粼，正在換水。</br> 五月底，就能插秧了。</br> 中間一條綠色長廊，就是三十萬畝草場了。</br> 荒草灘往南，是個延伸的喇叭形。</br> 南湖和進出水道加起來，也不過六七里的寬度。</br> 但到了草場和水稻田的盡頭，已經寬達二、三十里了。</br> 更別說最南邊跟馬氏縣交接的邊界，寬度絕對超過百里。</br> 草場里種植的，都是從遼國走私的牧草種子。</br> 比如沙打旺，堿茅草、披堿草等等。</br> 去年邊開發，就邊播種了。</br> 大面積施肥澆水，如今的長勢很好。</br> 主要還是之前，家里的戰馬并不多。</br> 大部分都養在露水溪的馬場里。</br> 流浪灘的馬場也有一萬多畝，駐軍營地還建有馬廄馬棚。</br> 冬天里，幾乎都是關門飼養。</br> 最近，一下子弄回來十萬幾匹品相極好的戰馬，自然是放入新草場撒歡了。</br> 就算陳云部那十萬余匹送回來，也不愁放牧的地方。</br> 沈麟指著一望無際的綠野，很是滿意。</br> “老朱，老王，你們做的很好。”</br> “農閑時，咱們農牧司還得向荒草灘要稻田、草場。”</br> “這次從西北帶回來的好馬，我們特意挑選了不少體格優異的母馬。”</br> “都會給你們留下。”</br> “本官希望，咱們能培養出自己的寶馬良駒。”</br> “要不然，光靠繳獲，重騎很難再擴大了。”</br> 王成俊是負責農墾的。</br> 他豪氣萬丈地道。</br> “大都督，您就放心吧！”</br> “去年的水稻產量，已經把咱們農牧司上下刺激的嗷嗷叫了。”</br> “二三百萬畝的荒草灘，哪能閑著呢？”</br> “可勁兒造就是了。”</br> 負責畜牧的朱大有挺著個大肚子，笑起來跟彌勒佛似的。</br> “慢來慢來！”</br> “老王，糧食重要，咱知道！”</br> “咱們可說好了啊！”</br> “這荒草灘，水稻田和牧場，頂多一人一半哈！”</br> “就算咱們將來，鐵城擁有百萬軍民。”</br> “光吃糧不吃肉哪行？”</br> “咱們要有更高的追求才行！”</br> 沈麟就喜歡下屬這般爭著搶著干事兒。</br> 只有好處沒壞處。</br> 農牧司的一二把手掙得面紅耳赤。</br> 一幫官員和軍將也不去勸，樂呵呵地站一旁看熱鬧。</br> 荒草灘這般大，開發剛剛開始。</br> 這才哪兒到哪兒？</br> 你倆先爭上了？</br> 十幾批駿馬飛奔而來。</br> 一道黃影遠遠嬌喝道。</br> “沈麟，你……你居然還有閑心游玩？”</br> 三叔沈忠和極有眼力勁兒。</br> 他推著眾人道。</br> “走走走。”</br> “咱們去看秧苗長得咋樣了？”</br> 陳風不甘心地道。</br> “哎哎，小辣椒呢！”</br> “韓如煙……這是嗆著了？”</br> “看看熱鬧唄？”</br> 田文青推著他道。</br> “去去去，看個屁呀？”</br> “人家兩口子的事情，你湊什么熱鬧？”</br> 一幫人擠眉弄眼地打馬就走。</br> 剩下沈麟在風中凌亂。</br> 梁直都被勾起了好奇心。</br> “田叔，沒這么快吧？”</br> “大都督，到家還沒一天呢！”</br> 田文青搖頭晃腦地吊起了書袋。</br> “郎有情，妾有意。”</br> “需要時間考驗么？”</br> “需要距離遠近么？”</br> “這就叫——千里姻緣一線牽。”</br> 唏律律！</br> 韓如煙騎著的棗紅馬人立而起。</br> 她氣咻咻地質問道。</br> “安定府被三十萬賊寇大軍輪流攻打。”</br> “城內守軍只有三、四萬。”</br> “沈家集，青陽、玉泉諸鎮之外，哪一處沒有三萬以上的賊寇圍攻？”</br> “你既然回來了，為何視而不見？”</br> “難道，你也如莊名起那等軍頭，只顧著保存實力？”</br> “算我……算我韓如煙看錯了你！”</br> 沈麟被質問地一愣一愣的。</br> 他眨眨眼，無辜的問道。</br> “莊名起水、陸軍加起來，還有四萬多吧？”</br> “他不是駐扎在李廣利的水軍營地么？”</br> “咋啦？他的步騎沒撤進安定城？”</br> 韓如煙聽得氣不打一處來。</br> “撤個屁呀！”</br> “他一股腦兒的裝上船了。”</br> “還把人家李廣利的糧草物資搬了個一干二凈。”</br> “如今，那王八蛋飄在安定灣里看戲呢！”</br> 果然，莊家人靠不住！</br> 白娘子臉色一冷。</br> 你個小五，啥也不了解，咋呼呼干什么？</br> “小五……如煙。”</br> “你知不知道？相公的大軍，二十四、五日還在隆德府跟遼軍大戰？”</br> “你知不知道？前天，陳梁的水軍還在跟韃子艦船打著呢？”</br> “奔波幾千里，鐵鋒軍人馬真是鋼鐵澆筑的？”</br> “不需要喘口氣？”</br> “你瞎嚷嚷個啥？”</br> 呃！</br> 韓如煙頓時啞火了。</br> 還沒嫁入沈家呢！</br> 她就對柳楚兒，陳無暇有種莫名其妙的心虛。</br> 難道？</br> 這就是老大、老二的無上雌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