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遼軍隨船的騎兵足有兩萬。</br> 一人雙馬,大黃弓,鐵甲算是標配。</br> 如此強軍,銜尾追殺。</br> 斷后的上千澶州騎兵倒霉了。</br> 他們的戰馬不但比遼軍差,每個人還只有一匹。</br> 更別說兵甲、武備,差距實在太大了。</br> 莊名起擁有大量的馬車。</br> 步兵都沒有走路的。</br> 行進速度不可謂不快。</br> 然而,遼軍鐵騎更快。</br> 他們發誓要滅掉澶州軍。</br> 雙方追逐著從忠縣,易縣城外經過,搞得雞飛狗跳。</br> 兩個縣城的軍民嚇得緊急戒備,銅鑼敲得震天響。</br> 可無論是逃跑的澶州軍,還是追殺的遼軍。</br> 誰都顧不上了。</br> 莊名起是來不及。</br> 他發現殿后的上千騎兵沒有跟上來。</br> 就知道大事不妙。</br> 當然,躲進縣城是最好的。</br> 可誰敢給他開城門?</br> 近三萬步騎,馬車就有一千六七百架。</br> 有在城門口耽擱的時間,還不如拼命跑呢!</br> 楊威不停地鼓勁。</br> “公子,別擔心!”</br> “追殺咱們的韃子,都是騎兵。”</br> “到了易縣邊境的黑松山。”</br> “咱們就可以據地而守,擊退沒有重武器的輕騎。”</br> 想法很好。</br> 可他們完全忽略了遼軍陸戰騎的強悍。</br> 這種負責上岸追逐的騎兵,無論武器和戰馬,都是一等一的。</br> 不然,怎么做到除敵務盡?</br> 過了易縣縣城不到二十里。</br> 眼瞅著平原將盡。</br> 朝陽從不高的黑松山巔一躍而出。</br> 金光灑遍大地。</br> 莊名起高呼道。</br> “兄弟們,加把勁。”</br> “上了黑松山,韃子就拿咱們沒辦法啦!”</br> “轟隆隆!”</br> 身后響起了雷鳴般的馬蹄聲。</br> 眾人回頭一看。</br> 綿延十幾里的黃色騎墻如洪水泄堤,轉眼就到了跟前。</br> “咻咻咻!”</br> 黑壓壓的白羽輕箭,鋪天蓋地射來。</br> “啊啊啊啊啊!”</br> ……</br> 澶州軍頓時亂了。</br> 楊威嘶吼道。</br> “回擊!”</br> “輕箭拋射!”</br> “邊跑邊射啊,笨蛋們!”</br> 韃子騎墻靈活無比。</br> 飛速地從一條直線變成了鉗形陣。</br> 兩翼包抄。</br> 太快!</br> 實在太快了!</br> 迫近百步上下。</br> 遼軍的大黃弓換上了破甲箭。</br> 幾乎一射一個準。</br> 三萬多澶州軍,完全是一面倒的被屠殺。</br> 這時候,他們才發現。</br> 羽箭射到韃子的身上,根本沒啥傷害。</br> 黃色的,未必就是皮甲。</br> 韃子也會騙人了?</br> 驢球子的,居然把步人精甲染成黃色?</br> 楊威狠狠一鞭子抽在莊名起的坐騎上。</br> “公子,跑啊!”</br> “您必須……要活著!”</br> 莊家有三個兒子。</br> 最近傳來懷消息,在楊成良部當人質的老大莊名揚。</br> 死于隆德城之戰。</br> 老楊實在瞞不下去了,干脆報了個死無全尸。</br> 莊子才隔著上千里遠,也咬不著他。</br> 老三莊名舉才十二歲,卻天生有些呆傻。</br> 也就是說,莊名起要是死了。</br> 老莊家上哪兒去找個合格的繼承人?</br> 把諾大的家業,傳給傻乎乎的老三么?</br> 作為莊子才一手培養的親信大將,楊威非常清楚莊二公子的重要性。</br> 就算全軍覆沒,也得讓莊名起逃出生天。</br> 他聚齊最后三、四千騎兵。</br> “兄弟們,死戰吧!”</br> “澶州軍——”</br> “無敵!”</br> “殺韃子!”</br> “殺!”</br> ……</br> 可惜,他們的反撲,只是血色下的一朵浪花。</br> 莊名起跑出三里地,身邊的親衛一個個被射殺。</br> 最后,就剩下他一個了。</br> 實在跑不掉了。</br> 他橫刀頸前。</br> “我——莊名起!”</br> “澶州軍少主,寧死不降!”</br> “兄弟們,天上見!”</br> 百步外的遼將喝道。</br> “射殺!”</br> 咻咻咻……</br> 密集的破甲箭瞬間穿透了莊名起的身體,形同刺猬。</br> 他死死地抓住馬鞍。</br> 死死的!</br> 自殺的機會,都不給么?</br> 悔不如當初啊!</br> 前兩天,咱要是帶著兄弟們撤進安定府城。</br> 是不是?</br> 就不會全軍覆沒了?</br> 自己要是心腸再狠一些,不等表哥李廣利前來匯合。</br> 直接對安定戰局死心,帶隊順流直下回澶州軍城。</br> 哪會有這殺身之禍?</br> ……</br> “砰!”</br> 莊名起再也堅持不住,隨著戰馬轟然倒地。</br> “驢球子的,澶州軍真他娘的窮!”</br> “帶走糧車。”</br> “所有鐵甲,都剝下來。”</br> “活著的戰馬,牽走!”</br> 能被遼軍看上的東西,真不多。</br> 就連滿地的兵器、皮甲,甚至馬匹尸體,他們都不屑一顧。</br> 就在斷后澶州軍焚燒戰船的時候。</br> 阻攔在唐州渡口的李廣利,就發現了異常。</br> 果然,哨船飛速來報。</br> “大帥,是莊二公子的人馬,正被大批遼軍戰船追擊。”</br> “他們已經棄船登岸,奔忠縣去了。”</br> 李廣利等人盡皆大驚。</br> 大批遼軍艦船跑沁水中游來了?</br> 所圖甚大啊!</br> 朱元成慨然道。</br> “大帥,我們打掃河口沉船,復原的大黃弩也有三百架了。”</br> “沁水不比黃龍江寬闊。”</br> “只要我軍前鋒五十艘戰船卡住水道。”</br> “用大黃弩對轟,可堪一戰。”</br> 李成功指著遠處的遼軍哨船掉頭疾去的影子。</br> “叔,我們已經被發現了。”</br> “避無可避!”</br> “備戰吧!”</br> 李廣利狠狠點頭。</br> “那就打!”</br> “朱元成,你跟韃子交過手,前鋒艦隊由你統帶。”</br> “記住!”</br> “你不是去拼命的。”</br> 朱元成抱拳道!</br> “末將明白!”</br> “大帥,鐵鋒水軍也該來了。”</br> “末將……是去纏住敵人的。”</br> 咚咚咚!!</br> 戰鼓擂響。</br> 裝備了大黃弩的前鋒艦隊揚帆遠去。</br> 李成功轉頭問道。</br> “叔,韃子派陸戰騎去追莊老二了。”</br> “我們要不要……支援一下?”</br> 李廣利為難了。</br> 說實話,莊名起的所作所為,很讓他生氣。</br> 前幾天,兩家被陸大江夜襲。</br> 就算陸上力量損失再重,水軍保存完整啊!</br> 你要走,也得跟表哥我商量一下吧?</br> 兩軍合兵一處,水陸大軍還剩七萬呢!</br> 是守是戰,總比分兵強。</br> 結果這家伙,比莊名揚還自以為是。</br> 這下好了。</br> 水軍戰船全都燒了。</br> 走陸路逃跑的,不知還剩下多少人?</br> 真他娘的天真。</br> 你以為韃子的陸戰騎是吃干飯的?</br> 咱們就算有騎兵,可無論兵甲、戰力、馬匹,哪一樣比得上遼軍?</br> 走陸路?</br> 你小子根本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寫的?</br> “支援個屁!”</br> “可惜那三四萬澶州兵,九成九都得完蛋。”</br>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啊!”</br> “就別讓兄弟們……去送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