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江聰明一世,糊涂一時。</br> 他哪里知道?</br> 地道也好,諾大的地窖也罷。</br> 躲藏個幾百上千人問題不大。</br> 你一下子塞進去萬把人,還把出口封死了。</br> 哪兒來的空氣?</br> 就算能滲進來一些,那也是熏死人的煙氣。</br> 沒文化,真可怕。</br> 反倒是沈鐵柱一幫進入地道的人,還能活的久些。</br> 他們可以往外挖呀!</br> 為何陸大江不去地道?</br> 因為,他比沈鐵柱聰明。</br> 要真能避過這場大火。</br> 等到夜里火勢小了,就算翻城墻,他也有逃走的可能。</br> 但進入地道就不一樣了。</br> 進出口狹窄,跑出來都費勁。</br> 一旦被沈麟發現,別的不干,往里灌火油就好了。</br> 最終結果,還不得被活活燒死?</br> 什么兄弟情誼?</br> 在這一刻。</br> 一千多萬兩銀子都顧不上了。</br> 兄弟情誼,值幾個錢?</br> 很快,就有鐵鋒軍的官兵發現了碼頭底下的動靜。</br> 你真以為沈麟推平建筑就不管了?</br> 那不過是氣氣陸大江罷了。</br> 別太天真好不好?</br> 沈麟不但很關心。</br> 他還命人運來幾口大缸,倒扣在廢墟里。</br> 這叫聽甕。</br> “大都督,底下傳來掘土的聲音。”</br> “賊寇要出來了。”</br> 沈麟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的。</br> “出口確定了么?”</br> 來報的小旗官胸膛拍的砰砰響。</br> “大都督,都這么久了。”</br> “咋會找不到喃?”</br> 沈麟轉頭嘿嘿笑道。</br> “堂兄,沈昂,你們報仇雪恨的機會到了。”</br> “打地老鼠總會把?”</br> “咱原本可以灌入火油,讓他們全都變成烤老鼠的。”</br> “可哪比得上你們親手報仇來得爽快?”</br> “去吧!”</br> “碼頭那一塊兒,歸你們啦!”</br> 沈毅、沈昂頓時喜出望外。</br> 他倆學著鐵鋒軍將士的語氣、方式敬了個禮。</br> “謝大都督成全!”</br> 還別說,打地老鼠的方式。</br> 確實相當解氣。</br> 不多一會,地道出口還真讓賊寇挖通了。</br> 一次能沖出幾個人來?</br> 外面的沈毅、沈昂等人早就嚴陣以待了。</br> 出來一個,敲死一個。</br> 他們還很貼心地把尸體拉到一邊。</br> 可地道里的人太多了。</br> 就算后路堵死了,沒有煙霧透進來。</br> 這么多人前胸貼后背,擠在一起也嚴重缺氧。</br> 要么等著憋死。</br> 要么沖出去轟轟烈烈一回。</br> 賊寇都是見慣了生死的亡命徒。</br> 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br> 不一會兒。</br> 親自動手的沈毅都覺得手臂軟得跟面條似的。</br> 不行了不行了。</br> 這才敲死一百來個啊!</br> 換班,后面的兄弟你來。</br> 大錘擎好了!</br> 底下,忽然傳來甕聲甕氣地哀求聲。</br> “外面的兄弟。”</br> “我是沈鐵柱。”</br> “我聽清楚了,你們都是沈家集的兵。”</br> “兩軍各為其主,戰場廝殺,怪不得誰。”</br> “我們,也是聽命行事啊!”</br> “還請高抬貴手,放一條生路吧!”</br> 沈毅、沈昂面面相覷。</br> 都這時候了。</br> 還帶求情的?</br> 你不覺得太晚了?</br> 沈毅做了個繼續敲的下劈動作。</br> 他根本懶得回答。</br> 沈鐵柱還在哀求,如杜鵑啼血。</br> “別忘了啊!”</br> “昨晚上,是我放過你們一馬。”</br> “一筆難寫兩個沈字。”</br> “沒有我的允許。”</br> “你們的傷兵和父母親人跑得出去?”</br> 多半跑不掉。</br> 可在場的所有鄉兵和東路軍官兵一點感激都不會有。</br> 要不是沈忠信等一幫族老放火燒了老宅。</br> 你們心痛那些財物,急著去救火。</br> 咱們的親人,傷兵真跑得掉?</br> 就算不被你們殺光。</br> 今天,也會如隆中鎮那些百姓一樣,淪為替死鬼和肉盾吧?</br> 跟賊寇講仁慈。</br> 吃飽了撐的?</br> 外面沒有一個人回應。</br> 等兩三個賊寇試著往外沖的時候。</br> 大鐵錘有當頭砸下來了。</br> “啊啊啊……”</br> “饒命……”</br> “我……我是東街那誰……”</br> 沈昂狠狠一錘就砸了下去。</br> 老子認得你。</br> 你不是跟著沈忠儒那老王八蛋的家丁么?</br> 現在,誰還認他是三伯?</br> 你們連祖宗都背叛了,還算個毛的沈家人啊?</br> 老子敲不死你!</br> 哎哎,還別說。</br> 真他娘的解氣。</br> 沈昂覺得,渾身的勁兒又回來了。</br> 如今,整個沈家集都燒起來了。</br> 沖天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可比昨晚的祖宅大火要顯眼得多。</br> 趙歸一的哨騎不斷抵近二郎峰想看個究竟。</br> 卻被白娘的人馬輕易擊殺。</br> 乳峰山,也就是兩個不起眼的小土包。</br> 如今,這里是趙奢的騎兵大營駐地。</br> “怎么回事?”</br> “沈家集怎么連燒兩回?”</br> “難道,有什么變故?”</br> “陸大江是干什么吃的?”</br> “哨探呢?”</br> “還沒回稟?”</br> 一位黃翎萬夫長狼狽地跑進來。</br> “小王爺,實在……沖不過去!”</br> “二郎峰北面,東面分別出現了上萬的鐵鋒軍精騎。”</br> 什么?</br> 趙奢手頭的酒杯當啷落地,摔得稀碎。</br> 他一躍而起,抓起桌上的佩刀就往外走。</br> “怎么不早點稟報?”</br> “啥時候的事情?”</br> 那萬夫長一臉凝重。</br> “剛剛!”</br> “末將連著派出去四個百戶部的哨探,都石沉大海。”</br> “沒辦法,末將只好帶了兩千騎遠遠一觀,差點就回不來了。”</br> “鐵鋒軍的強弩,戰馬都不是我們能比的。”</br> “末將……死里逃生啊!”</br> 趙奢一縮脖子。</br> “他們……沒有追多遠?””</br> 那黃翎萬夫長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br> “追出十里,就回去了。”</br> “末將認為,他們的兵力……可能不夠用。”</br> 趙奢一拍大腿,驚醒道。</br> “不是兵力不夠!”</br> “他么的,陸大江完了。”</br> “昨天中午,遼國水軍耶律大白上岸拜訪父王。”</br> “勸我們放棄攻打安定府。”</br> “他說,沈麟帶著十萬鐵騎,過二百艘烏篷戰船從西北回來了。”</br> “父王沒同意!”</br> 萬夫長認為安定王的態度理所應當。</br> “咱們已經匯聚了四十萬人馬,還不包括陸大江部。”</br> “當然……不能輕易言退了。”</br> 趙奢忽然覺得。</br> 局勢,絕對沒有父王想的那般樂觀。</br> 他縱身跨上戰馬。</br> “咱回大營一趟。”</br> “爾等,小心戒備。”</br> “事有不偕,允許……撤回大營!”</br> 幾位萬夫長心頭,暗暗松了一口氣。</br> “遵命,小王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