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老莊才得到大兒子戰死隆德府的消息。</br> 不管是真的戰死,還是出了其他意外,莊名揚肯定是不在了。</br> 而今天,沈青帶來的噩耗,對莊子才打擊更大。</br> 老大不爭氣,死了他只是心疼。</br> 老二太爭氣,突然間就沒了。</br> 也就意味著,老莊家將后繼無人!</br> 老三有點傻傻的,能繁衍出比他正常些的子孫來。</br> 就算老天開眼了。</br> 莊子才可從沒想過,要把諾大的家業交到一個傻兒子的手中。</br> 就算他愿意,手下人也不樂意啊!</br> 遼國大軍登陸河北西路了。</br> 大澶州地界,賊寇和外敵徹底勾結。</br> 轉眼間,淪陷大半。</br> 就剩下幾塊風雨飄搖的小地盤。</br> 澶州軍城下轄八縣。</br> 落陽山虎大龍管著的山區四縣,有三個還屬于雄州。</br> 也就是河北東路。</br> 安定府四縣,可能還得放棄一部分。</br> 瀘水河下游西岸的楊成良,管著六個山區縣。</br> 黃炳仁不知還在不在手的相州,懷州也才兩府六縣。</br> 楊成良雖是賊寇的一員。</br> 但人家敢于朝遼國亮刀子,姑且算官府之外的義軍好了。</br> 仔細一看,遼人從趙歸一手里輕松接盤。</br> 足足四府二十八縣,可不就占了河北西路大半?</br> 還是最肥沃,最平坦的產糧區。</br> 莊子才沒心思去贊美遼國人的好算計。</br> 他現在不得不考慮,該怎么守住澶州軍城直轄地了。</br> 原本他還信心勃勃,覺得憑借十幾萬步騎,水軍,足以面對一切。</br> 可現在,莊名起的六七萬人馬全軍覆沒了。</br> 楊輝那混蛋的水軍幾乎被打掉一半。</br> 剩下的一半兒,還不知道被遼軍攆到哪里去了呢?</br> 如果鐵鋒水軍不能盡殲遼軍。</br> 楊輝部根本不敢反身一戰。</br> 難道,要跑到雄州水寨去尋求庇護?</br> 莊子才手里還剩下一萬多騎兵,八九萬步卒。</br> 當然,這只是澶州正規軍。</br> 軍城附屬八縣,每個縣還訓練了一萬鄉兵。</br> 如果來的僅僅是趙歸一的賊寇殘部。</br> 莊子才絕對有信心拉出大部人馬,去野地浪戰一番。</br> 可十萬遼軍鐵騎都到了平城府。</br> 已經跟他下下轄的巨鹿、任縣接壤了。</br> 單憑每個縣城三千正規軍,一萬鄉勇就抵得住?</br> 能堅守幾天縣城,就算表現英勇了。</br> 顧不得喪子之痛,莊子才帶著沈青打馬疾奔總督衙門。</br> “來人,傳所有軍將議事。”</br> 老莊雷厲風行,也沒瞞著沈青。</br> 他急調七萬步騎前往任縣、巨鹿一線。</br> 另外,還抽調后方六縣的鄉兵全部前往。</br> 這個時候,他只恨自己訓練的鄉兵太少了。</br> 澶州軍城的府庫全部搬空。</br> 后方的丁壯至少要滿足一人一把刀槍,緊急訓練就是了。</br> 另外,他還寫了封親筆信,讓人送給落陽山的虎大龍。</br> 就一個意思。</br> 以往咱們因為老總督張峰奇之事,兄弟間鬧分家,再也正常不過。</br> 可現在,外敵來了。</br> 遼韃子和賊寇混在一起大幾十萬呢!</br> 老哥我一副肩膀可扛不住。</br> 這一年多來。</br> 你小子從我的八縣移民,咱也睜只眼閉只眼,沒阻止過。</br> 如今,你小子手頭足有五萬步騎了。</br> 該下山搭把手了。</br> 老話說得好,兄弟睨于墻,外御其辱。</br> 我老莊的澶州八縣要是淪陷了。</br> 你落陽山四個縣,還能獨善其身不成?</br> 實際上,虎大龍部獨據落陽關,周邊群山環繞。</br> 地勢遠比澶州堅城更好守。</br> 可澶州八縣上百萬人總不能全都跑山里去吧?</br> 四個山區縣,哪里養得活?</br> 頂多一個月,就要收割夏糧了。</br> 不把敵人擋在外線,這么多軍民喝西北風啊?</br> 大幫軍將神色凝重地領命而去。</br> 莊子才對親衛統領交代道。</br> “莊信,我給你留下兩萬兵,這幅家業,你得給我看好了。”</br> “煉鐵坊,工坊日夜趕工,可不能斷了前線供給。”</br> 莊信深感責任重大,有些遲疑。</br> “總督大人,您就算聯合虎大龍。”</br> “集結的兵馬也不過二十萬。”</br> “其中,騎兵頂多三萬出頭。”</br> “末將覺得,這力量對比,還是玄吶!”</br> “還有,遼軍會不會自北岸運兵突襲軍城?”</br> “今天,遼國的水軍都出現了。”</br> “楊輝根本擋不住!”</br> 莊子才轉頭望著沈青,眼中全是血絲,話語里竟然帶著哀求。</br> “老弟!”</br> “本官帶著你參加我澶州軍議。”</br> “就是想讓你看個清楚。”</br> “這一會,咱可是把全部家底兒都亮出來。”</br> “莊信說的有理。”</br> “就這樣,咱們心里都沒底!”</br> “你能否緊急回返?替本官,替老夫去求求沈麟?”</br> “你們鐵鋒水軍足夠犀利,應該可以守好安定水域。”</br> “請務必放李廣利所部回來,助我一臂之力。”</br> “澶州段江面,不能無防啊!”</br> 他清楚,沈麟崛起的時間太短了。</br> 鐵鋒水軍再強,艦船,軍兵總歸有限。</br> 不可能管得了上千里的兩地江防。</br> 如果李廣利所部三萬多人能趕回來。</br> 跟鐵峰水軍上下游聯手。</br> 那澶州軍城的安全,就要提高好幾個等級。</br> 后路無憂。</br> 他在前線,哪怕是一個縣城,一個縣城打成血肉磨坊。</br> 他也要拖延敵人一個月的時間。</br> 幾百萬擔夏糧,損失不起!</br> 沈青鄭重地拱拱手。</br> “末將即刻回返安定府。”</br> “保證將總督大人的話一字不漏地帶到。”</br> 莊子才親自把沈青送到碼頭。</br> 直到沈青登上哨船西返,他才放心了些。</br> 步卒調動,兩三天才能趕到巨鹿前線。</br> 一萬五千騎兵不得不先走一步。</br> 至少,他們能通知沿途的百姓盡量撤往縣城。</br> 也能把靠近巨鹿的鄉兵先一步調上去。</br> 大軍行進,肯定離不開官道。</br> 而這些官道的樞紐,正是各個縣城。</br> 遼軍騎兵自然可以從田野里繞路。</br> 一來,他們未必舍得踐踏手到擒來的莊稼。</br> 二來,輕敵冒進,萬一遭到埋伏呢?</br> 騎兵能攜帶多少重武器?后勤怎么辦?</br> 損失大了,遼軍一樣承受不起。</br> 既然他們跟賊寇合流了。</br> 當然會選擇一個縣,一個縣的打過去。</br> 賊寇跟漢兒軍的作用一樣,都是攻城拔寨的替死鬼嘛!</br> 不用白不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