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br> 就連沈麟都聞風而動。連夜趕到了忠縣大營。</br> “消息確認了么？”</br> 陳梁點點頭。</br> “我們水軍各部，接到了一百多起漢兒軍的秘告。”</br> 陳云輕笑道。</br> “唐縣這邊，哨騎收到的報信更多。”</br> “明天一早，遼軍的大撤退就要開始了。”</br> 沈麟微笑著點點頭。</br> 不能讓他們把百姓帶走。</br> 就連那些漢兒軍，大多數都是被迫的。</br> 大不了接收唐州之后，只誅首惡，剩下的解散回家好了。</br> 他們參軍時間很短，還沒被大染缸給染黑了。</br> “唐州將無主，不要白不要。”</br> “這次，本官把第二軍的馬匹都帶來了。”</br> “陳風，你的軍屬24門130炮部署到位。”</br> “還有一個師屬48門100炮。”</br> “你部出兩個師，出黑松山，給本官擋住韃子的平城援軍。”</br> 三萬余人面對近十萬韃子鐵騎。</br> 陳風卻毫無畏懼，他砰砰地拍著胸膛保證道。</br> “末將明白！”</br> “盡量不暴露我軍兵力，擋住即可。”</br> 沈麟含笑贊許。</br> “就是這樣。”</br> “唐州的遼軍也不過四、五萬騎，加上漢兒軍還不到十萬人。”</br> “陳云為帥，第一軍全部出動。”</br> “吳七的第三軍，出一個師協同。”</br> 陳云頷首道。</br> “六萬多具甲鐵騎，就算決戰，都能穩贏！”</br> “只是驅逐韃子，截留百姓和物資，不難！”</br> 吳七問道。</br> “如果，有不甘心的韃子反沖呢？”</br> “總不能放著大批戰馬不要吧？”</br> “咱們的新兵，還差好幾萬坐騎呢！”</br> 新兵做不到一人雙馬，好在唐州距離夠近。</br> 要不然，沈麟還得從其他部隊抽調戰馬。</br> 白娘子莞爾一笑。</br> “兩軍相遇，何必束手束腳？”</br> “遼軍真想跟咱們打，至于讓出唐州府么？”</br> “該滅就別留手。”</br> “七哥，咱們打個賭，你還多半追不上人家呢！”</br> 吳七哈哈大笑。</br> “不賭！”</br> 鐵鋒軍的戰馬質量，如今普遍高于遼軍。</br> 韃子雖說也身著鐵甲，負重卻要比鐵鋒軍官兵少一些。</br> 他們一心撤退，還真留不住多少人。</br> 眾人一點緊張感都沒有。</br> 為了防止遼軍縮頭，出兵時間很關鍵。</br> 沈麟最后拍板。</br> “明日中午出發！”</br> “那時候，百姓大隊行走緩慢，連本縣都出不去。”</br> “追逐的同時，搶先一步把各地城池接受了。”</br> “靠沁水河的一府三縣，就交給陳梁你的水軍了。”</br> “遵命！”</br> 實際上。</br> 沈麟也有計較。</br> 唐州百姓先是投降了賊寇，后來又跟了遼人。</br> 雖說百姓沒什么反抗力，但骨頭也太軟了。</br> 一府六縣，七八十萬人呢！</br> 就連豎旗反抗的都沒有。</br> 朱文盛這些年，把唐州百姓搞得跟他一樣沒骨氣。</br> 讓這些百姓被韃子逼著拋家棄業，遠離故土。</br> 只有深深體會到背井離鄉，無力回天的絕望。</br> 他們才會真正認可鐵鋒軍的統治。</br>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啊！</br> 既然要走，遼軍哪敢猶豫片刻？</br> 這可是達魯桑達苦思冥想的妙計。</br> 他要掂量一下鐵鋒軍的分量。</br> 沈麟不知道的是。</br> 平城一帶集結的遼軍鐵騎不是十萬。</br> 而是十八萬。</br> 這次，達魯桑達的信息遮蔽，做得極好。</br> 從大名前線借調的援軍，曉行夜宿，根本沒到平城府城集結。</br> 韓如煙的皇城司探子，甚至吳七預留的暗樁。</br> 居然一無所查。</br> 五月二十八日。</br> 一大早，整個唐州府都亂了。</br> 遼軍突然搞大遷徙，害得百姓彷徨不已。</br> 到處都是嚎啕大哭，人人恐慌。</br> 可面對彎弓搭箭的遼軍，就連被逼著上前的漢兒軍也膽戰心驚。</br> 他們只得好言相勸。</br> “走吧！”</br> “別逼著韃子殺人啊！”</br> “遷移而已，又不是送死！”</br> “南邊有的是田地和空房子。”</br> “條件比咱們唐州還好呢！”</br> “是呀是呀，鄭叔，咱們反抗不了，好死不如賴活著嘛。”</br> “北面的鐵鋒軍，太厲害。”</br> “咱們不走，唐州早晚淪為戰場，何苦呢？”</br> ……</br> 唐州城外二十里。</br> 廖鳳林朝著幾個兄弟使了使眼色。</br> 鐵鋒軍肯定會來。</br> 太陽偏西了。</br> 等待，真煎熬啊！</br> 突兀的，大地震顫起來。</br> 廖鳳林喝道。</br> “護住鄉親們，退往到田野里去。”</br> “二大爺，您抓穩牛車，快走！”</br> 焉支孟元的傷勢還沒好利索，他只能躺在墊著錦被裘皮的寬大馬車里。</br> 軟和舒適，卻熱的慌。</br> 這位，好歹是征戰大半輩子的遼軍副帥。</br> 偏師也算！</br> “什么動靜？”</br> 焉支孟元拉開窗簾，望著后方騰起的滾滾煙塵。</br> 大為驚恐。</br> “遠攔子呢？”</br> “干什么吃的？”</br> “到底咋回事兒？”</br> 遠攔子來了，有幾個鐵甲上還插著箭矢。</br> “副帥，唐州城，鐵鋒軍過萬。”</br> “報！”</br> “副帥，唐縣東北，出現大批鐵鋒騎兵，人數三萬余。”</br> “報，東邊的黃陵縣被鐵鋒軍占了，負責撤退的胡赤邁將軍陣亡，五千鐵騎，幾乎……全軍覆沒！”</br> ……</br> 一條條壞消息炸得焉支孟元腦袋發暈。</br> 大帥達魯桑杰確實在給鐵鋒軍挖坑，借以吸引敵人前來截留百姓。</br> 鐵鋒軍確實動了。</br> 這來勢洶洶，擋不住啊！</br> “撤！”</br> “快，全軍往南！”</br> “百姓別管了！”</br> 焉支孟元經驗豐富，再不跑路，自己都要喂虎口了。</br> “漢兒軍？”</br> “算了，讓他們自生自滅，快……撤！”</br> 護衛焉支孟元的中軍只有八千騎。</br> 哪里是東、北兩路鐵鋒軍的對手？</br> 號令一下，韃子鐵騎風馳電掣般跑路了。</br> 很快，北方大道上沖來大批的黑甲鐵騎，威風凜凜。</br> 當地百姓太熟悉了。</br> 十幾天前，鐵鋒軍還來搶過糧食呢！</br> 廖鳳林喝道。</br> “都別亂！”</br> “所有人下馬，拋棄兵刃，投降！”</br> 有人出頭就好。</br> 無頭蒼蠅一般的漢兒步軍全都跪倒在路邊。</br> 原本跑出幾步的騎軍，也不敢跑了。</br> 他們分到的都是下等馬，哪里跑得過鐵鋒軍？</br> 看看人家的高頭大馬，那速度，副帥焉支孟元都未必逃得掉。</br> 主力部隊繼續追擊。</br> 時不時有鐵鋒軍成排成連的留下，收留降軍，安撫百姓。</br> “大家都不要慌。”</br> “鐵鋒軍不殺自己人。”</br> “所有漢兒軍上交兵器，不得反抗！”</br> 廖鳳林上前道：“長官好，我叫廖鳳林。”</br> “昨晚，我跟貴部聯系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