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虎大龍去過鐵城。</br> 當時,他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br> 他感覺,鐵城和外面,簡直是兩個不一樣的世界。</br> 富足,祥和,大人孩子紅光滿面,來去匆匆。</br> 走路都帶著風。</br> 不過,有些事,羨慕不來的。</br> 自家弟弟還是想簡單了。</br> 要把擁有三四十萬移民的城市發(fā)展成那樣。</br> 沈麟扔進去的錢財和精力,是難以計算的。</br> 安定、唐州兩府十縣,要想達到鐵城的水平。</br> 別說兩三年,五六年都夠嗆。</br> “哈哈,你都知道咱們澶州是累贅了。”</br> “憑啥還要給沈麟添麻煩?”</br> “老弟啊,你要明白,我們澶州軍有十幾萬兵。”</br> “不是吳七區(qū)區(qū)四萬人那般簡單。”</br> “你沒發(fā)現(xiàn)么?”</br> “吳七手下那四個游擊官,本事如何,現(xiàn)在還看不出來。”</br> “你家大都督,就不得不給出四個副師長的職位。”</br> “咱們澶州軍呢?怎么安排?”</br> “你這想法很不靠譜,不是讓你家大都督為難么?”</br> 虎大勇使勁晃晃腦袋。</br> 酒上頭,有點犯暈了。</br> 自己怎么沒有考慮這一點?</br> 就想著增加咱鐵鋒軍的規(guī)模和地盤了。</br> 老弟兄怎么安置?</br> 新來的人如何編練?</br> 如今不過是混編了八萬新兵。</br> 鐵鋒軍的整體戰(zhàn)力就下降了不少。</br> 再多十五萬?</br> 老天爺,怕是得撐壞肚子。</br> 內(nèi)部不穩(wěn),戰(zhàn)斗力不行,再多的人有何用?</br> 趙歸一的人馬,最多時達到了五十萬。</br> 結果呢?</br> 就如紙糊的假人一般,一推就倒了。</br> “唉!”</br> “難怪陳云、陳風、包括吳七他們都沒提這事兒呢!”</br> 虎大勇老臉一紅,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br> 還是酒的作用。</br> “咱還是……城府不夠哇!”</br> 虎大龍笑瞇瞇地給他倒上一碗酒。</br> “你哥我這脾氣,你還不了解?”</br> “當初,在老總督麾下,咱就不爭不搶。”</br> “當然,該咱的,別人也搶不去,莊子才都不行。”</br> “說白了,你哥我沒啥大野心,能護佑一方平安,此生足矣!”</br> “咱和李廣利、沈毅不同。”</br> “老李還問過咱的意思呢。”</br> “你猜我怎么說?”</br> 虎大勇撇撇嘴。</br> “呵呵,你騙他了唄?”</br> 虎大龍頓時笑得前仰后抑。</br> “沒錯!”</br> “那家伙還想稱霸山東呢!”</br> “咱也明說了,澶州地盤兒,說不定,早晚得歸沈麟。”</br> “就算你家大都督再沒志向,鐵鋒軍的實力擺在那里。”</br> “咱告訴老李,澶州軍的未來,是河北東路。”</br> “嘿嘿,他信了。”</br> “還提議將來好好合作。”</br> 虎大勇也忍不住直樂。</br> 這個李廣利,還真當遼軍是大白菜呢?</br> 有了差不多的裝備,就隨便他拱?</br> 遼軍這次損失十三四萬。</br> 應州王還不得心疼死?</br> 不說遼軍現(xiàn)有的裝備會不會再度提升。</br> 他一旦把注意力從河北西路移開,不敢再打咱們鐵鋒軍的主意。</br> 那么,河北東路,山東路的日子就難熬了。</br> 畢竟,兩地就隔著一條運河。</br> 遼國水軍日漸犀利,這點距離算個啥?</br> 就算李廣利和沈毅前期能組建起十來萬鐵甲步騎。</br> 也還不到他們縱橫馳騁的地步。</br> 依托登州,慢慢發(fā)展才是王道。</br> 秦王很有本事,他身邊也不缺沈忠儒這般的大能。</br> 如今,他還不是依靠一府之地,苦苦支撐?</br> 可見遼軍給他們帶去的壓力有多大?</br> 隨后幾天,虎大龍又向鐵城銀莊借了一筆款子。</br> 沈麟毫不遲疑地答應了。</br> 澶州軍將用這筆錢購買大量水泥。</br> 虎大勇決定學忠縣邊境的堡壘技術。</br> 他將逐步淘汰笨重的投石機。</br> 原有的城墻上也不再使用擋板,而是直接用水泥澆筑碉堡。</br> 留足床弩和大黃弩的射擊孔就好了。</br> 巨鹿和任縣邊境的交通要道全堵死。</br> 遼軍再去,還能派輕騎突襲后方?</br> 想都別想。</br> 除非他們長了翅膀,能從洺河和那些山地間飛過去。</br> 要打澶州軍,唯一的辦法,就是拔掉任縣和巨鹿兩座嚴防死守的縣城。</br> 莊子才在澶州軍城留下了大批工匠,煉鐵和兵工坊也有。</br> 制甲肯定是趕不上趟,也沒必要。</br> 但打造兵器,仿制大黃弩、弓難度不大。</br> 這東西,虎大龍手中都有大批實物和零配件了。</br> 還折騰不出來,要那些工匠何用?</br> 比如沈毅,最近邊修沈家集,邊利用最先恢復過來的兵工坊仿制了好些大黃弓。</br> 他自己看不上,還可以賣給李廣利不是?</br> 至于大黃弩車,據(jù)說也有些眉目了。</br> 那玩意,多多益善。</br> 李廣利恨不得把水軍戰(zhàn)船塞得滿滿當當。</br> 六月中旬了。</br> 遼軍沒什么進一步的舉動。</br> 鐵鋒軍的防線推進到曲周、臨漳邊境。</br> 沁水就徹底變成了內(nèi)河。</br> 陳梁的水軍第一師解放了。</br> 造船廠又下水了兩艘一萬五千擔的旗艦,六艘萬擔級、十艘五千擔級主力艦。</br> 那批繳獲的帆船,也挑最好的,臨時改造了三十二艘武裝商船。</br> 這批船只暫時沒交給梁龍的第三師。</br> 而是滿載著混編新兵的第二師,第三師一半人馬揚帆東下了。</br> 沈毅帶著一萬騎兵,五十萬擔糧食,以及沈麟提前交付的兩萬套輕騎具甲上了船。</br> 李廣利帶著五萬水、陸大軍打前站。</br> 他帶的兵甲和糧食也不少。</br> 要沒有陳梁的一百五十艘艦船護送。</br> 他倆還真不敢單獨上路。</br> 以往,他們不過是跟遼國水軍在內(nèi)河爭斗罷了。</br> 遼國水師橫行于海上,萬擔級大船都不老少。</br> 李廣利的水軍,就四艘萬擔級旗艦,不到百艘五千擔級主力艦。</br> 更多的卻是三千擔,千擔級護衛(wèi)艦和哨船。</br> 這份實力,縱橫黃龍江還可以。</br> 近海航行,卻遠遠不夠看。</br> 要是沒有接收唐州,剛跟遼軍大打出手一場。</br> 沈麟原本是打算去一趟登州的。</br> 他都有些想念沈忠儒大伯了。</br> 這次,沈思思和環(huán)兒佩兒在娘子女兵的護衛(wèi)下。</br> 也登上了陳梁的艦隊。</br> 李廣利和沈毅帶走了五萬匹戰(zhàn)馬。</br> 加上大批糧食和軍兵,所有艦船都塞得滿滿當當。</br> 沈麟想給大伯一些援助,都裝不了。</br> 算了,先去淌一淌水路,下次再說。</br> 這二位不是留下部分人馬沒走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