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跑了幾天，沈麟終于回家喘口氣。</br> 他洗了個澡，換了清爽衣服。</br> 樹蔭軟榻上，亂爬的兩個小寶貝就支棱著小身板撲過來。</br> 小鳳至最是黏人，每一聲“爹爹”，喊的沈麟心都化了。</br> 小天來也跟他混熟了。</br> 不過，這小子有些高冷。</br> 你跟他玩上一個時辰，也換不來幾聲“爹”。</br> 可抱抱還不能比妹妹少。</br> “來來來，爹爹抱！”</br> “鳳至啊，今天乖不乖呀？”</br> 沈鳳至奶聲奶氣地道。</br> “乖呀！”</br> “哥哥……不乖。”</br> “他尿榻……”</br> 沈天來一扭頭。</br> “哼！”</br> 沈麟樂不可支。</br> “臭小子，你亂尿尿，還有理了？”</br> 兒子一點面子都不給他。</br> “哼！”</br> 柳楚兒的政務司，能人不少，各自管著一攤事兒。</br> 她現在，倒是半天都待在家里帶孩子。</br> 真有什么需要她處理的，那些文件也可以送到沈家大院來。</br> “呵呵，你冤枉天來了。”</br> “人家不理你，還不正常？”</br> 沈麟才冤呢！</br> “咱回來就抱他，他呢？給老子兩次后腦勺了。”</br> “哼個毛線啊？”</br> 柳楚兒笑嘻嘻地道。</br> “人家沒尿榻，只是把水杯打翻了。”</br> 原來如此。</br> 那你倒是解釋一下嘛！</br> 呃！</br> 不到十個月的孩子，還真不會解釋。</br> 跟他們一起玩耍的，還有小兩月的吳征。</br> 這家伙，一看就是吳七的種，肥頭大耳胖嘟嘟的。</br> 比沈天來還重半斤。</br> 小家伙，最大的嗜好就是睡覺。</br> 沈鳳至是最擾她清夢的討厭鬼。</br> “咿？”</br> “無悔那丫頭不是出院了么？”</br> “怎么沒接孩子回去？”</br> 柳楚兒翻了個美麗的大白眼。</br> “傷筋動骨還得一百天呢。”</br> “更被說膀胱、子宮都被穿透了。”</br> “老黃的意思是，她可以在家修養，但定期還得檢查。”</br> “至少，堅持一年吧！”</br> “這期間，最好別那啥……”</br> 瞅瞅青竹，冬梅幾個站得遠遠的。</br> 沈麟眨眨眼，故意問道。</br> “那啥？”</br> “到底是個啥？”</br> 柳楚兒生完孩子后，整個人變得更加有風韻了。</br> 好像她早些年受過的苦，吃過的虧，都讓老天給補了回來。</br> 小妮子越發水靈，看得沈麟都有些食指大動。</br> “說話沒頭沒腦的！”</br> 柳楚兒嬌嗔道：“你才沒頭沒腦呢！”</br> “故意作怪！”</br> 沈麟嘿嘿笑道。</br> “好吧，今晚去你房里那啥！”</br> 柳楚兒更是羞不可抑。</br> “當著孩子……別亂說。”</br> “對了，你還是想想你的五夫人吧！”</br> “她跑了！”</br> 啥？</br> 沈麟拍拍額頭。</br> 他可沒有五夫人。</br> 最近也沒顧得上韓如煙。</br> “她還擔著皇城司那攤子，經常跑來跑去不正常？”</br> “沒同房，算啥五夫人？”</br> 柳楚兒眼神奇奇怪怪的，上下打量著自家相公。</br> “你都蓋印打戳，她這輩子還能跑到哪里去？”</br> 切！</br> 沈麟嗤之以鼻。</br> 后世別說蓋印打戳，真刀真槍戳戳好幾年的，還隨隨便便各自飛，從此恨別成路人呢！</br> “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等她嫁進門再說吧！”</br> 柳楚兒神色一正，輕聲數落著。</br> “相公，你這樣……是不對的。”</br> “如煙走了都三天了。”</br> “她手下的錢瑞東留守安定衙門，一直跟老四有聯系。”</br> “晚晴昨晚說，老錢在她的盤問下，終于吐了實話。”</br> “如煙帶著兩個手下，可能去大名府了。”</br> 嗯？</br> 沈麟劍眉微蹙，還真跑了？</br> 這女人也太任性了。</br> 大名城如今打得尸山血海的。</br> 她武功再高，在幾十萬大軍面前，屁都不是。</br> 一發火油彈就能燒成飛灰。</br> “這死丫頭，腦子進水了？”</br> 沈麟忍不住低聲罵道。</br> “老老實實待在安定府不好么？”</br> “真以為她是刀槍不入的金錢龜了？”</br> 柳楚兒嘆了口氣，團扇輕搖，給酣睡的吳征扇著風。</br> “皇城司收到密報，說他那個不爭氣的爹，被遼軍俘虜了。”</br> “你說一個老紈绔，非要去軍中干甚？”</br> “太平歲月也就算了，就當是玩一玩。”</br> “如今，國戰正酣，他那樣的混球，居然能帶一萬水軍？”</br> “不是給遼軍送菜么？白白折損大周兵馬！”</br> 沈麟臉色鐵青。</br> 韓如煙的父親叫韓逢甲，是京城出了名的老紈绔。</br> 其實，他的年齡還不到四十歲，除了吃喝玩樂，啥也不會。</br> 韓如煙的親生母親，就是被他活活氣死的。</br> 他能當上水軍參將，帶著一萬人參戰。</br> 多半還是憑著韓家將門的關系。</br> 不是說韓家老爺子挺英明的一個人么？</br> 咋出這種昏招？</br> 盼著他那不成器的兒子上戰場，去早點死翹翹？</br> 同時，也可以看出，當朝皇帝楊念博有多眼瞎。</br> 他么的，都被遼國大軍攆狗一般攆到大名府了。</br> 還他娘的不長記性？</br> 前一個混賬童子貴，折騰掉近二十萬朝廷兵馬。</br> 如今，大名府還有多少周軍可以胡亂消耗？</br> 軍中那些百戰余生的良將就沒有了么？</br> 須得讓韓逢甲這種草包上？</br> “被俘就被俘唄！”</br> “她不是恨韓逢甲入骨么？”</br> “怎么？”</br> “她爺爺求她去救人？”</br> 真要從守護森嚴的遼軍戰俘營撈人。</br> 恐怕還真得找皇城司出馬。</br> 而韓如煙的身手，據說能在高手如云的皇城司排進前三。</br> 柳楚兒的臉色突然有些發白。</br> 可能……她也無法接受某些事實。</br> “不！”</br> “韓朝先老爺子確實送來密信。”</br> “但不是求如煙去救人。”</br> “而是——”</br> “殺人！”</br> “他平生第一次求自己最疼愛的孫女，去誅殺他那不成器的兒子。”</br> “因為，他擔心韓逢甲骨頭太軟，最終被遼人所用，敗壞了韓家的忠烈名聲。”</br> 啥玩意？</br> 父殺子，并不稀罕。</br> 可讓女兒去刺殺親生父親。</br> 哪怕這個父親不及格，韓如煙也從來就不認。</br> 可畢竟斬不斷那份血脈糾葛啊！</br> “砰！”</br> 沈麟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br> 左手攬著的沈天來都顧不得用小短腿去踢蹬妹妹了。</br> 一雙亮晶晶的黑眼睛好奇地盯著老爹。</br> 你搞什么呀？</br> 沈麟哪里壓得住心中的無名火？</br> “韓朝先早干嘛去了？”</br> “自己的混賬兒子，是個啥玩意，他不清楚？”</br> “干嘛還讓他帶兵打仗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