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你說的那般夸張?</br> 真當咱們戰后沒統計過么?</br> 鐵城搞得人口普查和身份牌效果極好。</br> 白娘子抿嘴笑道。</br> “不一樣的,卿卿!”</br> “咱們可沒殺過十萬唐州籍賊寇。”</br> “那些家伙口音跟忠縣,易縣百姓差不多。”</br> “后來統計,大約有兩萬多人見勢不妙跑進山林,脫了衣服悄悄溜回家了。”</br> “還有四五萬有騎術基礎的,被挾裹到了巨鹿。”</br> “真正死于鐵鋒軍手里的,不過三萬上下。”</br> “這點人,撒在近百萬唐州人里,就冒不出什么水花了。”</br> “可平城,真定、邢州有十倍以上的賊寇家屬啊!”</br> 眾人一時間有些沉默。</br> 某些殺戮,無法避免。</br> 遼人動手,總比將來鐵鋒軍鎮壓不法,大開殺戒來得好。</br> 死掉的,都是賊寇的中堅分子,家屬無辜嗎?</br> 不!</br> 他們的家屬也跟著過了好幾年人上人的日子了。</br> 鐵鋒軍要是接收了這些地盤,他們肯定要被審查,甚至清算。</br> 到時候,這些人不反抗?</br> 慕容晚晴嘆息道。</br> “南邊是河北西路土地最肥沃的三個府,四五年前,也是最繁華安定的。”</br> “遼軍這一番殺戮,牽扯不下三十萬人。”</br> “等咱們接手,十八個縣的人口,恐怕還沒有一個唐州府多。”</br> 也就是說,三個府的人口很可能銳減到百萬以下。</br> 沃野百里的一個縣,只有區區五萬人上下了。</br> 一半兒的耕地都照顧不過來吧?</br> 柳楚兒也知道,現在不是大發慈悲的時候。</br> 她只是苦笑道。</br> “要是有難民跑到咱們邊境地帶來,收還是不收?”</br> 沈麟擺擺手。</br> “不會來的。”</br> 被波及到的,都是賊寇家屬,他們哪敢往鐵鋒軍地盤上跑?</br> “情報上說了。”</br> “邊境區寧靜如常。”</br> “倒是瀘水河下游,難民如過河之鯽。”</br> “白天晚上都有!”</br> 紅娘子忽然驚呼道。</br> “相公,這不會是遼人的連環計吧?”</br> “他們搶了那些賊寇的家產,還縱容難民過河。”</br> “然后,以此為借口,直接兵發瀘水西岸?”</br> “黃炳仁,楊成良豈不是要倒大霉?”</br> 沈麟笑而不語。</br> 陳無暇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br> “你也是領過兵的人,咋這般后知后覺呢?”</br> “相公為何要把梁龍的第三師收縮到唐州邊界?”</br> “空出瀘水下游和黃江幾百里水域?”</br> “不就是讓他們打去么?”</br> 陳無雙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指著沈麟道。</br> “相公,您早就想到了對吧?”</br>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br> 韓卿卿攤攤手,表示很鄙夷。</br> “你們中原人,太會算計了。”</br> “姐夫,你這以退為進之策,就可能死傷幾十萬人。”</br> “老天爺,要不要這般殘忍?”</br> 就連沈思思如今都沒韓卿卿這般的仁慈想法了。</br> 開玩笑呢?</br> 憑什么要咱們鐵鋒軍去當保姆,幫他們守著瀘水河?</br> 他們交保護費了么?</br> 自己不爭氣,打不過遼軍。</br> 回頭你怪咱們鐵鋒軍保護不力?</br> 當初安定府遭到遼軍夜襲,后來幾十萬賊寇大軍前來突襲。</br> 誰想過百多萬鐵城和安定百姓的性命了?</br> 別人的命是命?</br> 咱們的命就不值錢?</br> 視如草芥?</br> 中原人口大幾千萬,遼國加上幽云十六州,遼東,三韓等地。</br> 也沒到三千萬人口吧?</br> 搞不好,遼國人口連大周的三分之一都不到。</br> 結果呢?</br> 三個打人家一個還打不贏,任由別人闖進家來燒殺劫掠,隨意按在地上摩擦。</br> 堂哥沈麟那八個字真是精辟。</br>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br> 咱們當初才多少人?</br> 幾萬鐵鋒軍,加上沈毅和李廣利的幾萬人馬,就護得鐵城和安定府一片祥和了。</br> 韃子敢渡過黃龍江打過來么?</br> 沒有吧?</br> 歸根結底一句話。</br> 打鐵還需自身硬。</br> 指望別人救你,憑什么?</br> 一家人不再討論這個問題。</br> 反正鐵鋒軍正在整編期間,不適合動兵。</br> 別人地盤上,亂就亂唄!</br> 關咱們屁事兒?</br> 一張大圓桌,加上幾個小娃娃,晚餐很豐盛。</br> 紅娘子用筷子點點跟棒子骨較勁的沈天來。</br> “喂喂,大聰明!”</br> “你說,咱們家再添一個六娘好不好?”</br> 沈天來不喜歡說話,很是高冷。</br> 其實,這小子卻聰明的緊。</br> 他眨眨無邪的雙眼,嘴里蹦出兩個字。</br> “不好!”</br> 耶?</br> 韓卿卿也不再裝矜持了。</br> “為啥不好?”</br> 沈天來還是挺尊重這位學識淵博,還巨大方的女王姑姑的。m.</br> 他難得耐心解釋道。</br> “多一個姨娘,就可能多一個弟弟,或者妹妹。”</br> 他的筷子指向不肯離開白娘子、慕容晚晴懷抱,挺鬧騰的沈天賜、沈若羽。</br> “韓姑姑您看,咱家桌子都坐不下了。”</br> “噗嗤!”</br> “哈哈哈!”</br> “咯咯咯!”</br> ……</br> 在場的一幫女眷笑得花枝亂顫,開心不已。</br> 韓卿卿小臉兒一紅,出了個餿主意。</br> “沒關系!”</br> “姑姑的高山國,有好多好多的大木頭。”</br> “咱們造一個更大的圓桌,坐二十個人都不顯擠的那種。”</br> “好不好?”</br> 好像很有道理耶!</br> 沈天來有些猶豫了。</br> 傍邊的沈鳳至舉起筷子反駁道。</br> “不好!”</br> “太大了,我夠不著!”</br> 沈麟都被逗樂了。</br> 你現在也夠不著。</br> 啥時候靠你自己夾過菜了?</br> 作為大婦,柳楚兒早就看出一些端倪了。</br> 她其實并不反對家里添丁進口。</br> 更何況還是一位堂堂的女王嫁進門呢?</br> 韓卿卿才貌雙絕,并不比在座的幾位夫人差了。</br> “鳳至呀,你太笨了。”</br> “沒聽韓姑姑說么?”</br> “高山國一年四季都有吃不完的果子哦。”</br> “要是姑姑嫁給爹爹,你不就可以經常去高山國啦?”</br> 要不要這么直接?</br> 韓卿卿粉頸低垂,害羞得不要不要的。</br> 沈麟眨眨眼?</br> 上次不是說了?</br> 別隨便保媒拉纖,人家韓卿卿還不到十七歲呢!</br> 小丫頭面皮子薄,又貴為一國女王,不要面子啊?</br> “咳咳咳!”</br> “你們……不要瞎開玩笑!”</br> 陳無暇,慕容晚晴幾個都笑嘻嘻地看熱鬧。</br> 這一個多月來,韓卿卿跟大家相處的不錯。</br> 她們也沒一開始的排斥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