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所有人都小看應州王了。</br> 他在鼎梅山外的營帳依舊，只剩下十萬騎做做樣子。</br> 鐵鋒軍回援。</br> 中牟山對峙，耶律瀚海表示還堅持得住。</br> 遼皇耶律宏志承諾，近期會調撥一批新訓漢兒軍南下。</br> 河東就給了二十萬。</br> 耶律大越還擔心個啥？</br> 反正沈麟是屬烏龜的，你不去撩撥他，他保證不咬人。</br> 耶律大越親自坐鎮鼎梅山外，故布疑陣。</br> 小王爺耶律正偉帶著二十萬鐵騎曉行夜宿，提前兩天趕到了齊州以西的梯子山一帶隱蔽。</br> 聯軍中，騎兵才不過五萬余。</br> 大多步卒穿著沉重的鐵甲，時奉初夏，已經很熱了。</br> 楊念廣和盧太白率軍圍困了山東首府齊州城，打算修整半天一晚。</br> 明早才發起總攻。</br> 齊州是耶律宏睿的后勤囤積樞紐，留下的步騎還不到兩萬。</br> 聯軍行動雖慢，卻帶來大批攻城器械。</br> 只要睿親王的后路一斷，這場山東角逐，神佑帝楊念廣就算贏了。</br> 可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br> 夜半時分，西面響起震天動地的馬蹄聲。</br> 耶律正偉率軍摸到了齊州三里之外，就命人點起火把，發起沖刺。</br> 這個距離，什么防御都來不及了。</br> 這一戰，楊念廣和盧太白猝不及防，被殺得一敗涂地。</br> 三十多萬步卒連鐵甲都來不及穿上，就成了待宰羔羊。</br> 緊急之下，中軍騎兵集結起五六千，護著皇帝和盧大帥開跑。</br> 耶律正偉哪能放過，親率三萬鐵騎死死追殺。</br> 經過兩天的慘烈角逐，逃軍沿著臘山河跑到黃江，卻看不到半支自家的內河艦船。</br> 沒辦法，楊念廣只能順著黃江繼續跑。</br> 連德州都不敢去。</br> 第三天，盧太白戰死。</br> 第四天，親衛軍只剩下兩千余人，個個帶傷。</br> 韃子鐵騎白天晚上墜著不放，光是遠遠的用大黃弓吊射，大家就受不了。</br> 第四天中午，楊念廣發現黃江中遼軍的旗號，不得不折而向東，直奔萊州灣。</br> 第六天，眼看海岸線再望，一支長箭流光一般射來。</br> 楊念廣慘叫一聲墜馬。</br> 千鈞一發之際，親衛統領龐子龍及時抓住皇帝，放到自己身前。</br> 兩人共騎一匹馬，速度如何提得起來？</br> 眾親衛不得不以身擋箭，掩護主將和皇帝逃離。</br> 眼看著全軍覆沒在即。</br> 前頭轟隆隆響起馬蹄聲，黑色的具甲騎兵如墻而來。</br> 一桿鮮紅的旗幟高高飄揚。</br> “鐵鋒軍！”</br> 耶律正偉不由得凝重起來。</br> 對方不過七八千騎，自己還有近三萬人馬。</br> 盡管勇士們已經人困馬乏，但到手的鴨子怎能飛了？</br> “整隊，換馬！”</br> “殺光南蠻子！”</br> 疾馳而來的的，是陳栓親率的八千陸戰騎。</br> 這次來登州，沈麟做了萬全準備，難得的讓第一師帶上了戰馬。</br> 不過，運力有限，也不過保證一人一騎罷了！</br> 陳栓沒打算跟遼國水師打。</br> 他在萊州灣一帶找了個水草豐美的地方，騎兵天天上岸操練。</br> 按照鐵鋒軍的規矩，帶有望遠鏡，哨探至少要放出五十里。</br> 因此，楊念廣獲救了。</br> 可惜，忠心耿耿的龐子龍卻背中三箭，早已氣息全無。</br> 兩軍一接觸，陳栓直接下令開打。</br> 遼軍人多沒啥用！</br> 就算鐵鋒軍不用火炮。</br> 復合弩，強悍的防刺具甲足以讓陳栓立于不敗之地了。</br> 三輪鐵桿弩箭射完。</br> 耶律正偉就命人吹起了牛角號。</br> 不撤都不行。</br> 鐵鋒軍騎兵好像沒倒下多少。</br> 遼軍都死傷近萬了。</br> 再他么打下去，豈不是要全軍盡墨？</br> 陳栓沒有追擊，留下大半人打掃戰場，他護著秦王登上了醫療船。</br> 當初一起出逃的中軍騎兵足有五六千。</br> 如今，只剩下不到五百傷兵，可見這一路的艱難。</br> 經過半天急救。</br> 好消息是，神佑帝挺過來了，沒有生命危險。</br> 壞消息卻讓人很無語。</br> 他腰部中了一箭，恰好射穿了左邊腎臟。</br> 人的腰子才多大？</br> 破甲箭一劃拉，稀爛稀爛的呀！</br> 干脆點，把左腎直接摘除好了。</br> 陳栓苦笑不已。</br> 這位神佑帝一如既往的倒霉。</br> 他還沒有兒子呢。</br> 少了個腰子，不知道會不會影響生育？</br> 哨船頻繁往來萊州、登州。</br> 皇帝御駕親征，剛剛看到齊州城墻就全軍覆沒了。</br> 遼軍兵力陡然增加近二十萬。</br> 山東半島危矣。</br> 幾個月來，完全轉向民政的沈忠孝不得不站出來。</br> 他集合了幾萬各地訓練的鄉勇預備役，緊急馳援前線。</br> 李廣利、沈毅、姜慶元等人還苦苦等著秦王攻下齊州，東西夾擊耶律宏睿呢！</br> 哪曾想到？</br> 四十萬聯軍轉眼間就沒了？</br> 幾人哪敢怠慢？</br> 直接把各處堡壘中的兵力全部撤了。</br> 三十幾萬大軍全部進入北起昌邑、北海，南到高密、膠縣的幾個城池中。</br> 其中，以安丘的兵力最多，足足駐扎了沈毅的八萬精銳。</br> 沒辦法，只有踞城死守了。</br> 遼軍要想攻下山東半島，就得一個城，一個城啃過去。</br> 耶律正偉的大軍是不能長期呆在山東路的。</br> 殲滅了楊念廣的主力，近二十萬鐵騎修整了幾天，直接返回了大名府。</br> 耶律宏睿的兵力還不少。</br> 遼皇即將派來的漢兒軍，他能分到十萬。</br> 因此，他完全有信心繼續在山東半島打下去。</br> 月底，陳栓的旗艦趕到登州，把楊念廣送回了皇宮。</br> 反正，登州也有馬明的醫療隊在。</br> 倒是不耽誤治療。</br> 轟轟烈烈的反攻大計就此夭折。</br> 很多有識之士開始借酒澆愁，長吁短嘆。</br> 這下可好！</br> 登州雄兵折損了一半，還連累的雄州主力也沒了。</br> 北國擎天柱盧太白都陣亡了。</br> 遼軍要拿下幾萬人據守的雄州，還不跟玩兒似的？</br> 很多人開始打點行囊，準備給開溜。</br> 如今登州前往江南各地的海船不少。</br> 原本大伙兒抱著升官發財，大展身手的宏愿不遠幾千里趕來。</br> 結果卻是曇花一現，宛若浮光泡影一般。</br> 夢碎了，該走了！</br> 大周的國運是到盡頭啦！</br> 雄才大略的神佑帝也撐不起啊！</br> 三十萬援軍全完了，南方幾路誰還敢再給登州朝廷派兵？</br> 怕是該交的糧稅都要截留了吧？</br> 戰死一人，撫恤四十兩銀子。</br> 就算盡量克扣，幾百萬兩總得掏吧？</br> 賠了夫人又折兵，太虧了，誰折騰得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