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健壯高大的戰馬，被三十多個牧奴驅趕到江邊。</br> 林志超拉著吳七一匹匹的檢查，嘴里嘮嘮叨叨。</br> “七爺，我老林只是個小人物，改變不了大勢。”</br> “遼人占了飛狐縣，我這樣的商人能干啥？總要混口飯吃對吧？”</br> “我怕死，大節保不住的，也不止我一個。”</br> “但起碼有一條，我得堅持！”</br> “那就是，商人的信譽，不能丟！”</br> “您可瞅好了。全是三四歲的牙口，肩高就沒有低于五尺的！”</br> 這胖子不但小心，也很熱心。</br> 每匹戰馬不但套了韁繩嚼子，免得夜里馬嘶撒野。</br> 還送了皮質的鞍配。</br> 吳七縱身上了一匹純白的雪花驄，在面積不大的沙灣里跑了一圈。</br> 滿意，實在太滿意了。</br> “老林，馬訓的不錯。”</br> 林志超跑的氣喘吁吁，小眼睛都笑瞇了。</br> “咿？我沒給你說過蠻？”</br> “我在這邊有個馬場呀？每一匹良駒，當然是訓練好了的。”</br> “要不是官府限賣，這些寶貝，還能留到今天？”</br> 這么說，還得感謝遼國官府了？</br> 他們馬政搞得極好。</br> 背靠大草原，本就不缺馬匹。</br> 看看人家，耕地都用駑馬。</br> 牛干啥去了？</br> 當然是殺了吃肉，牛皮、牛筋也算戰略物資不是？</br> 吳七是個爽快人。</br> “這要看到啥時候？”</br> “邊檢查邊交割，先把精鐵搬下船。”</br> 看到吳七打出安全的手勢。</br> 船上的沈麟一聲令下，幾十個船夫搭起木板。</br> 兩人一塊鐵錠，飛快地往沙灘上抬。</br> 不過一刻鐘。</br> 船艙已空，就準備裝馬了。</br> 林志超叫來十輛大馬車，還友情提示道。</br> “七爺，好馬脾氣大。你這船小，一船別超過三十匹。”</br> 吳七一愣，果然是老馬販子經驗豐富。</br> “啊？一次還拉不完？”</br> 林志超指點道：“卸到瀘水灣去呀，我們都這么干的。”</br> 這個可以有。</br> 到了南岸，跟運回沈家堡沒啥區別了。</br> 突兀地，大地震動。</br> 林志超先前過來的那片緩坡上，燃起了無數火把。</br> “踏踏踏！”</br> 幾百騎兵風馳電掣一般沖了下來。</br> 風云突變。</br> 在場的人，無不大驚失色。</br> 吳七怒吼道：“姓林的，你他么騙我？”</br> 林志超仿佛更加驚怒，他推著吳七急道。</br> “七爺，騙你不得好死！”</br> “這不是大柏鎮的人馬，娘的，是飛狐縣的駐軍。”</br> “您先上船。七爺，就算死，我老林也會給你一個交代。”</br> 這胖子迎著那幫騎兵跑去。</br> “你們要干啥？”</br> “這次交易，我已經層層稟報了。”</br> “大柏馬政官，縣令大人全部批復、同意了的。”</br> “我……我沒犯法！”</br> 一位鐵甲漢子從黑影中縱馬而出，他揮舞著狼牙棒狂笑道。</br> “查，林志超非法走私。”</br> “沒收全部交易所得。”</br> “凡參與者，格殺勿論！”</br> 這？</br> 這是殺人滅口！</br> 林志超瞬間明白，自己被人算計了。</br> “烏爾都，身為駐軍千戶，你……你卑鄙無恥。”</br> “誰給你的膽子，居然黑吃黑？”</br> 那軍官獰笑著一揮而下。</br> 沉重地狼牙棒，砸翻了林志超。</br> “殺！”</br> 吳七邊退邊喊道：“老林……”</br> 這時候，他哪里看還不明白？</br> 老林，多半沒問題！</br> 這場交易，從頭到尾，就有人在設套呢。</br> 狗入的遼人，是想一網打盡？</br> 他們連林志超帶來的馬奴，都砍翻了不少。</br> 殺人滅口。</br> 一個不留。</br> 夠狠。</br> “嗖嗖嗖！”</br> 一片箭雨朝著岸邊的五艘快船射來。</br> 吳七揮舞著苗刀吼道。</br> “趴下，都趴下！”</br> 沈麟也氣的暴跳如雷。</br> 媽的，自己都沒打算黑吃黑。</br> 遼人反而玩上了？</br> 他趴在船舷邊，默默念叨著。</br> 這么大的動靜，陳風陳云他們應該看到了吧？</br> 果然，心誠則靈。</br> 茫茫河霧中，赫然沖出一艘三桅大船來。m.</br> 船舷、望樓一側，站滿了明晃晃的鐵甲銳士。</br> 陳云穩重清越的聲音傳來。“二百步，備弩……”</br> 沈麟趴在快船上高呼道。</br> “抬高六尺，馬！”</br> 家主發話了，陳云秒懂。</br> “一百八十步，六尺上，射！”</br> “咻咻咻！”</br> 沉悶的弩箭電射而出。</br> 遼騎被突然殺出的大船嚇了一跳。</br> 他們常年在江邊活動，當然認得這不過是一艘千擔級貨船。</br> 就算有幾臺床弩護航。</br> 上弦也需要時間。</br> 誰知道變故來的如此之快？</br> 人家還在射程之外，就開弓了？</br> 這不是床弩？</br> 是單兵強弩。</br> 領頭的烏爾都駭得魂飛魄散。</br> “小心……”</br> 可惜，在這個時代。</br> 復合弩第一次大規模登臺表演。</br> 實在太兇悍了，太出人意料了！</br> 遼人志得意滿，還在屠殺馬奴為樂呢。</br> 他們高踞馬背，火把點的又多。</br> 有心算無心，沈家堡私兵跟射擊固定靶沒啥區別。</br> “啊啊啊！”</br> “救命……”</br> 就一輪。</br> 遼騎就倒下一百多人。</br> 接近一半兒了！</br> 沙灘上的馬群亂了。</br> 吳七和梁自忠、紅娘子幾個躍上空馬。</br> 他們紛紛拔出百煉苗刀，悍然殺入猝不及防的遼軍中。</br> 陳云兄弟帶著大船，原本往上游劃了一兩里水路。</br> 看到碼頭火把閃耀，知道情況有變。</br> 他們立刻順流揚帆而下。</br> 夜風鼓蕩，船速快如奔馬。</br> 近戰了。</br> 不能茫無目的射箭。</br> 陳云喝道：“一百五十人下船，搶馬近戰。”</br> “其余人，掩護射擊！”</br> 烏爾都跟做夢一般。</br> 追著林志超這條老狗，來個黃雀在后。</br> 可是自己和縣令，密謀了好幾天的完美計策。</br> 誰他么能想到？</br> 軟綿綿的南蠻子，居然也有伏兵？</br> 驢球子的。</br> 一上來，就打了本將一個措手不及。</br> 他雙目赤紅，沖著吳七殺去。</br> 這個死胖子，一連砍翻了自己好幾個手下。</br> 他，必須死！</br> 吳七手里揮舞的可是五尺苗刀，能當斬馬刀用的那種。</br> 跟狼牙棒硬碰硬？</br> 這時候，誰還在乎？</br> “砰！”</br> 火星四濺！</br> 兩人錯馬而過。</br> 烏爾都傻傻地望著用了十年的狼牙棍。</br> 長生天吶！</br> 大頭被砍沒了？</br> 真成了半截棍子？</br> 吳七惱恨這家伙一上來就砸死了林志超。</br> 此時不報仇？還等何時？</br> 他縱身飛躍。</br> 夜色下，刀光一閃。</br> 烏爾都的人頭高高飛起。</br> 死不瞑目。</br> “不好啦，千戶死了！”</br> “跑呀，南蠻子太兇了！”</br> 兵敗如山倒。</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