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國對大宋的戰爭,到目前為止來說,還真未發生過需要驅逐擄掠百姓為前驅的激烈攻城之戰。</br> 但是這樣的攻城戰并非是沒發生過,之前金軍攻克遼國的大定府、析津府、大同府還有臨潢府時,每一戰都是采用了這等策略。尤其是臨潢府之戰時,親自下達掠民命令的不是別人,正是宗望本人。</br> 而當時金軍僅是在十日之內便掠得遼國百姓計有十余萬人,全部驅趕至臨潢府城下用以消耗守城遼軍的武器和士氣,經歷整整三日的屠殺便也死傷殆盡,為金軍最終攻克臨潢府起了非常關鍵的作用。</br> 只是,隨著金國的逐步建立,以吳乞買為核心的新一代金國領導層也漸漸有了一定的治國思路,倒也知道起兵滅遼時的隨意劫掠、擄殺等等手段不可能是治國的新常態,一個國家想要長治久安,自然還是需要農工商軍四個方面的均衡發展。</br> 所以,在軍事上,金國的新核心吳乞買確定了以侵略大宋為新的經濟增長點,而農工商也按照遼國的固有方式(農奴、奴工、受田)來進行發展。</br> 雖然在攻遼的時候,金軍對契丹族大勢殺戮,使得契丹人的數量急劇減少,但隨著金國逐漸將遼國的國土全面吞并,到了后期這樣有針對性的殺戮實際上也大大減少。就宗望所知的數據,如今在金國之內,算上完顏、鐵麗、東海、白山和全部的黑水靺鞨,整個女真民族的人口還不足百萬,而在金國如今治下的土地上,契丹族人便超過了二百萬有余,再算上雜胡、渤海、奚人以及鮮人(高麗人),使得整個金國的主體民族與附庸民族的比例達到了四比一。</br> 遠處不說,也就說如今黃杰占著的遼陽城,按照早先宗望所知,在金國占下此城后,剩下的總人口差不多近五萬人,可是僅有三千守軍是女真族人,其余皆是契丹、雜胡,并且還有少量的渤海和鮮人奴隸,并無女真族人居住在此城之中的。</br> 只是,按照吳乞買的想法,以及完顏希尹制定的策略,金國的確是已經把這遼陽城里的所有人都當成了大金的百姓,要對他們的生命財產負責。</br> 那么,如此問題也就來了,若是黃杰按照金軍以往對付遼軍的手段,也驅逐這些百姓來戰,那時金軍又將如何才好?</br> 難道就這么殺了么?這可大金的百姓啊!</br> 頓時,隨著郭藥師把問題給宗望點出來,宗望也才悚然一驚,真真開始正視起了這個問題來。</br> 然而也就在宗望在帥帳中研究克破宋軍之策的時候,城內的黃杰也沒閑著,在送走了看戲的完顏希尹,又給高臺上執行“惡敵之策”(惡心敵人)的儈子手們“慢慢殺”,一定要留下足夠的人數殺到正月十五后,便也離了城門樓子去往了原先遼陽城城守所居的城主府邸。</br> 而他來到府前之時,便也瞧著至少數百依著光鮮的各色人等,都捧著禮物候在門前,有挑著禮盒、禮擔的,也有捧著禮盤、禮包,還有牽著牛羊和駿馬,看樣子很像是來拜年的,若不是這些一個個都梳著典型的契丹發式,黃杰還會誤以為回到了大宋。</br> 待得黃杰一行策馬過來,也就瞧著門口等著送禮的遼陽百姓紛紛跪拜在地,以參差不齊的語調喚著亂七八糟的口號。</br> 黃杰也不在在意,徑直來到府門之前,便也瞧著一身戎裝正在門前巡視的種萱上前來迎,便也下馬問道:“這些遼陽百姓,何事登門?”</br> 種萱與黃杰行禮后,便也道:“自然是為徙民之事!”</br> 黃杰聽來一笑,便也道:“挑幾個德高望重的庶老入府一敘便是!”</br> 說完黃杰便也大步進去,先去了后宅更衣換了一身常服,又去書房檢視了剛剛送達的公文,待得種萱前來知會,也才慢步來了花廳,也就瞧見六老二耄耋已經等候在花廳之中,邊上還擺著一大堆禮擔、禮盒,黃杰便與這些人使了個客氣的眼色,座了主位后便也開口來問:“不知幾位當中,可有通得宋言之人?”</br> 便也將一個扎著兩條純白色辮子的耄耋老人聞言急忙起身來拜,用帶著濃重燕地語調的宋言答道:“老朽等人本是燕北漢民、渤海民,老朽祖上易居雖然已有五代,鄉音卻不敢忘!”</br> 聽得這老人一句“鄉音不敢忘”,黃杰頓時就覺得與他親近了幾分,忙也道:“庶老快快請起,燕云之地,本是我華夏故土,好一句鄉音不敢忘,既然如此,何故不肯回遷大宋?”</br> 府外的人今日之所以來搞事情,黃杰當然知道緣由,當初他攻克遼陽府,花了三日時間也才肅清完顏希尹散在城中的女真殘兵后,便也立時貼出了安民告示解了宵禁,許諾宋軍絕不擾民。</br> 同時也拿出了一個徙民的政策,凡是遼陽百姓,只要愿意回遷大宋,按每戶十五貫給予安家費,在此基礎之上,若一戶人家超過六口,則每增一丁便可多得兩貫、每增一口可多得一貫,當然戶籍須得按照早先在金國報備的底數來算。</br> 至于還居遼陽府不愿搬走的居民,宋軍雖然答應給予保護,但也申明將來不論是因為城破還是其他原因而造成的生命財產損失,宋軍概不負責。</br> 可由于如今遼陽府中居住的大多是契丹人和雜胡,所以宋軍的告示貼出之后,遼陽的居民并不怎么買賬,雖然因為害怕宋軍的威勢,自打宋軍進了遼陽城后,百姓絕大多數都躲在家中不敢出來搞事情,可還是有一些較為機靈的,或者說是知道華夏風俗的,便也選在了正月初一正是年節的日子前來打探消息。</br> 卻說那老耄耋聽得黃杰來問,便也愁容滿面的將手一攤道:“好叫郡王知道,家有組訓,人賤如草,樹貴扎根,與我等燕地漢民而言,扎根處便是故鄉,輕易豈敢背井離鄉!”</br> 黃杰聞言卻是一笑:“本王此次徙民,非是要叫諸位背井離鄉,而是如今宋金國戰在即,遼陽已是險地,怕是傷及無辜罷了!告示上不也說得清清楚楚,你等家業、田產、房舍等物,走時登記造冊,托管與我軍,他日遼陽若還在我大宋治下,歸來按冊交割便是!”</br> 老耄耋聞言,卻是大著膽子來問道:“可是……若是……若是郡王失了遼陽,如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