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悠然醒來,第一個感覺就是雙腿和右肩疼痛難忍,而后這才現自己被綁在了架子上,左右一看便也認出了此地該是刑房。</br> 如今房中的床鋪書桌全都搬走,屋中除了一個靠墻幫著自己的架子外,就是正門方向放了張椅子,四面墻上插了七八個火把將室內照得通亮,然后就是黃大郎和三個滅殺了他一干手下的賊犯。</br> “王信王副使?”黃大郎臉上笑意盎然的看著這廝,道一句:“可還記得俺?”</br> “啊!啊!”王信驚訝的叫了兩聲,隨后卻是死盯著黃大郎咬牙切齒。</br> 黃大郎便笑道:“王副使可是怪俺不守信用,不曾給了王副使一個痛快?王副使可知道,俺本就是一個黃口孺子,如今都還沒滿十四,所以就算做下些賴事誰也怪俺不得嘛!再說俺之前可是說過,要讓你生死兩難的,這話倒是要作數!”</br> 王信臉色自然急變,鼓起余勇喝道:“爾敢!俺乃是堂堂朝廷命官,爾敢辱俺?將那姚政喚來,俺要與他說話!”</br> 黃大郎后退幾步,坐在了椅子上,笑道:“方才在姚府,自然該是俺舅父做主,可你這廝卻是為了謀奪俺家的方子,起了賊心要滅了俺舅父一家。所以,如今此地乃是黃家,俺要將你零碎了炮制,俺舅父也管不著了!”</br> “啊!你……俺……哼!士可殺不可辱,要殺要刮且隨意!”王信將眼一閉,決定硬氣到底,怎么說他都身為堂堂的朝廷三品大員,如何能在黃大郎這么一個黃口孺子面前丟了份兒。</br> 黃大郎便也正色問道:“俺且來問你,謀奪方子一事是不是童貫命你所為?”</br> 王信昂答道:“不錯!俺正是奉了媼相的旨意。”</br> 黃大郎又問:“那么滅口之事,可也是童貫之命?”</br> 王信卻答道:“并非媼相之命,媼相只是要俺設法拿了方子,是俺料定取了方子之后若不斬草除根,只怕禍患無窮。”</br> “好!你認就好!”黃大郎冷笑一聲,便向一旁的雷豹道:“雷師傅,先斬他一臂!”</br> 雷豹嘿嘿一笑,便抽了把從死掉的禁軍手上收攏來的掉刀,便冷笑著走到了王信面前,王信倒是睜大了眼睛怒視了雷豹一眼,才看黃大郎喝道:“豎子爾敢!”</br> 雷豹聽了也不多話,將刀刃在室內的火把上來回烤了烤,吐氣喝的一聲,就是一個旋身借力,而后簡簡單單的就用掉刀使了一個正劈,噗的一聲就將王信的右臂連著成人大臂粗的木樁一道砍了下來。</br> 啪嘰!木樁連著斷臂掉在了青磚鋪成的地上,然后王信目瞪口呆的扭頭看著血液先是慢慢從斷臂上涌出,而后漸漸變成了噴射的模樣,這才慘叫一聲直接暈厥了過去。</br> 他倒是沒注意,雷豹砍下手臂的時候,黃大郎雖然面色如常,可目光卻是躲閃開了。</br> “嘿!這廝厥了!”雷豹看看手上的掉刀,還用拇指搓了搓,笑道一句:“好刀,定是東京匠作監出的上品。”</br> 黃大郎起身瞧了,便急忙轉身出門道:“孫三婆婆,快快與他止血。”</br> 早就準備好等在門外的孫三婆婆也不多話,便進來與王信止血,見她先是用一根細麻繩在斷口上方一寸的地方緊緊系了,噴出的血液立時便止住,而后還見她用銀針在王信身上幾個穴位扎下,這才走了出去。</br> 并對黃大郎道:“半個時辰內,定要與他縫合傷口才成,若是過了時辰,老身可就不敢保他能活!”</br> 黃大郎忙道:“俺理會的,勞煩婆婆了!”</br> 待孫三婆婆出門后,黃大郎便又坐回椅子,一旁的朱高又拿了涼水將王信澆醒。</br> 王信醒來一看,自己的手臂果然沒了,自然又是慘叫連連,雷豹當即豹眼一瞪,抬手給了他來回兩個耳刮子,喝道:“呱噪!住口!”</br> 王信被打得一蒙,倒也想起了如今從處境,只能咬著牙壓下嘶嚎,方才眼前的這些強人輕易就滅殺了他帶來的三十禁軍,如今又隨隨便便就砍了他的手臂,顯然他的小命在這些人手里是不值錢的。</br> “俺問你,蘇澈蘇閣老可也是你滅的口?”黃大郎一臉淡然的坐在椅上,言語平淡的問了出來。</br> “俺……俺,不曾害了蘇閣老!”王信渾身一抖,把頭上的水跡抖下不少,只見他牙關打顫,壓著心中的恐懼道:“俺領人去到潁川時,蘇閣老的確已經早一日故去了,俺使人查看過,的確是因病而逝,非是被人謀害。”</br> 黃大郎又道:“那么,你又是從何處得知,方子在俺舅父手中的?”</br> 王信自然不敢隱瞞,便也直言道:“俺到潁川時,蘇閣老早把家人仆役遣散,只有一個老仆在操持喪儀之事,因此……”</br> “老仆?可是康伯?因此你們就對康伯用了刑,這才逼問出方子的下落?”黃大郎聽了一急,便站起身來喝問道:“快說,如今康伯是死是活?”</br> 王信見黃大郎突然動怒,心中也是驚懼,兩股顫顫中就見一股黃流從他腳下蔓延出來。黃大郎怒喝一聲,上前一把掐住王信的脖子道:“說!康伯可是也被你害了?”</br> 破了膽的王信被掐得直翻白眼,掙扎道:“不……不曾!”</br> 黃大郎聽了忙撒手,問:“康伯還活著?”</br> 王信低頭喘了幾聲,只能咬牙答道:“那人……碰石了!”</br> 黃大郎當即轉身怒視王信,喝道:“雷師傅,再斬他一臂!”</br> 王信一聽,喉中嗬嗬兩聲,頭一斜便被嚇暈了過去。</br> 雷豹見了忙伸指探了他頸下,回頭道:“又厥了!”</br> 黃大郎給了雷豹一個眼色便出門去喚人,隨后孫三婆婆也就領著孫七娘進來,見她先用銀針封了王信頭上的幾個血竅后,便開始將他的斷臂傷口縫合起來。</br> 黃大郎倒也專心致志的在旁瞧著,時不時還搭把手,總算是見識了一番孫家的傷科醫術。等孫三婆婆做完了手術后,黃大郎這才讓孫七娘子留下照看,又讓葉大龍領人煎了孫三婆婆留下的傷藥,這才領著雷豹他們去了花廳。</br> 花廳之中,孫家四老和后生們早已等候多時,黃大郎去了便也直言道:“方才問明了,王信這廝領了童貫的令,直接從東京追查到潁川蘇閣老處。哪知蘇閣老早一日病逝,便拷問了蘇閣老身邊的老仆康伯,然后這才尋到黃州,并打定了主意,一旦拿到方子,便要滅了俺舅父的滿門,斬草除根!”</br> “啪”的一聲,孫九叔一巴掌險些拍散了他身邊的花幾,只聽喝罵道:“狗官!奸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