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甲順等一干人早早就起了身,倒不是他們激動得睡不著,而是一早他們就被風風火火闖進鴻臚館的金大人給吵醒了。</br> 而這金大人之所以跑來呱噪,原因卻是城外的宋人又開始城前列陣了!</br> 也不說甲順和長順他們,對于近日的行止有著怎樣的期盼,卻也說金達中當真急了,團團亂轉的催促著正慢條斯理整理卷宗和雜物的秦檜道:“上國使,還請快些!再快些!”</br> 秦檜瞧來倒也好笑,依舊一絲不茍的整理著書箱,畢竟這次出了平壤,也不知道何時還能回來,總不能將他這次好不容易整理的各種材料和記錄都留在鴻臚館中,不過瞧著金達中急切的模樣,不由笑道:“如今天色也不過辰中,就算我宋軍要攻城,至少也得等到巳時,金大人不必慌亂才是!”</br> 金達中此時雖然滿頭大汗,但也還是腆著笑臉應和道:“上國使說得是!兩國不起干戈,便是大善!大善!”</br> 秦檜一想也對,又想起昨天在平壤城東門前所見的一幕,倒也真覺得這話不錯,兩國能夠不起干戈,也才真是大善。</br> 很快,秦檜也就整理好了一干用品,便也步出寢居,倒也瞧見了昨夜就被尋來的這次受難人員,其中六十九個大宋工匠和管理人員一個不少,至于一同扣押的六十五個高麗雇工,卻是僅找回了四十六人。</br> 而就秦檜所知,倒也不是高麗故意不交人,而是實在交不出來。大宋方面被扣押的工匠和管理人員因為被特別重視,遭扣押之后便也羈押在西京的官衙大牢里,倒也沒敢虐待和用刑。而一同被扣留的高麗雇工先是被關在“罪人監”(相對低級的監牢),后來在昨天的時候,還按照高麗人的慣例,將他們全部驅趕到了城頭上協防,所以最后派人去尋的是會后,也就才尋回了四十六人。</br> 估計,這些尋不見的人要么就是夠機靈自己逃了,要么就是碰上了什么意外,但此時也不是深究此事的時候。</br> 很快,秦檜當著金達中的面將人數點了之后,便也才帶隊出發,就往大正門方向行去。</br> 平壤城也不算大,一行人從城南西廂的鴻臚館步行前往城東的大正門,也沒用了一刻時辰,待來到門前時,卻也看見甕城的大門早已清理出來,一隊甲胄特別精良的高麗軍士兵正緊張的守在門后。</br> 到了之后,金達中便也急忙上前呼喝開門,哪知就在這時,那隊甲胄特別精良的高麗軍士兵里面走出了一個身穿將領甲胄的二十來歲青年來,虎虎生威的大聲用宋言喝道:“某乃高麗龍虎將軍崔智,奉上將軍崔卓之命鎮守此門,若無上將軍令符,誰敢開門?”</br> 一聽這崔智如此說話,金達中和秦檜都是勃然色變,對于金達中而言,送出宋國使者還有被扣押的宋人以及僑民,雖然是他一力打算,但也是得到了躺在病榻上的崔卓(這廝昨日腿上中了一弩箭)首肯了的。</br> 可重點是,金達中手上怎么可能有令符?</br> 至于秦檜,自然也是瞧出了這崔智極有可能是自作主張的節外生枝,因為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崔卓根本沒必要再鬧什么幺蛾子。而若阻攔秦檜等人之事,當真是這崔智的自作主張的話,問題的嚴重性可就不單單是阻攔眾人出城這么簡單了,因為就憑昨日黃杰的雷厲風行,言出如山的風格,說巳時初刻開打,就絕對不會再延后哪怕十分之一柱香的時間(約五分鐘)。</br> 頓時,金達中急得用高麗話,破口大罵,唧唧歪歪了半天后,那崔智還是不依不饒的樣子,情急之中金達中只能一把抓住秦檜的手道:“上國使少待,下臣去去便來,請一定要等下臣回來。”</br> 說完,老頭兒竟也直接從守城的士兵手里搶了一匹馬來,竟也身形矯健的翻身上馬,而后就往內城方向疾奔而去。</br> 瞧著金達中急切而去,本來高高興興要跟著秦檜一塊出城的大伙兒頓時就變成了藍色香菇,一個個都來瞧看秦檜,秦檜抬頭看看天色,又看了看城頭上的日晷,仔細計算了時間,發現已經是辰時三刻之末,也就是不論金達中跑得如何快,都不可能在巳時初刻之末趕回來。m.</br> 心中暗暗有了計較之后,干脆左右看看,選了一間位于內甕城的城門相距約有八十余步遠的茶寮,便叫眾人都去坐下等候。</br> 隨后,秦檜卻是好整以暇的來到門前,對著那龍虎將軍崔智拱手笑道:“某乃是大宋國使秦檜,敢問將軍可是與高麗上將軍崔卓同宗?”</br> 秦檜奉命從高麗開京來到西京解決此事,自然對崔卓的生平有所打聽,倒也知道這崔卓五十余歲的年紀,家中有三子五女,但三子之中卻并沒有一個叫崔智的兒子,而瞧這崔智身上的光鮮甲胄,想來也必定是崔卓親兵以內的嫡系,加上又同姓,二者之間的關系倒也不難猜測了。</br> 只是,聽得秦檜這般來問后,這崔智卻是怒目而視,冷聲喝道:“是又如何?”</br> 秦檜瞧他竟然不開竅,當即也沒了動用三寸不爛之舌賺開城門的心思,便也搖頭不再說話,也不管目瞪口呆的崔智表情是如何的難以描述,秦檜便也轉身就往茶寮行去。</br> 秦檜入得茶寮,自然讓茶娘煮得茶水來與眾人飲用,算上他身邊的人手和這次隨他出城的所謂僑民,差不多也是小二百人,足足一連占了三家店鋪也才坐下,而后他卻是隨手取了茶寮之中的一條矮凳,轉身又走到了城門邊上,便也坐在門前,就來望著那崔智。</br> 便也見這崔智,一開始倒也虎軀挺拔,按劍而立,但很快就被秦檜中正平和的目光給擊敗,不得不轉身度起了步來。</br>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明顯瞧著崔智開始焦躁起來,不是張望城前的來路,以及神閑氣定坐在門前的秦檜。至于秦檜,卻是看也不看他,只是盯著城上迎著日光的日晷,待瞧見日晷上的刻度穩穩壓在了巳時初刻的線上后,秦檜便也站起身來,對著崔智搖頭一笑后,便轉身提著凳子便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