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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唯此心,絕不負卿

    “從小待我極好的一位姐姐身上來了事兒,可常來的一位恩客非要點名她侍候,姐姐在我面前落了淚,我心疼姐姐,就偷偷去壞了他們的事兒,把那恩客嚇得險些今后都不能成事,媽媽知道后將我一頓好打,讓我去賠罪,我偏不去,還罵媽媽不心疼姐姐不干人事只知道賺錢。”
    她兀自嘲笑了自己一聲,臉上的笑容卻有些諷刺,“這一次事后我方知道,這在旁的秦樓楚館里很是常見,只要恩客給的銀子夠多,毀一個花娘的身子又算什么,天青閣已是待花娘們極好了,那之后媽媽不但替姐姐請了大夫,還讓她歇息了小半月,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子。”
    說完這些后,她聳肩輕笑,纖細的手指指了下自己,“到頭來最慘的竟是我,現(xiàn)在想來那時候的可真是倔。”
    耶律肅靜靜的聽她說這些過往,在她揚起視線看來時,眼中的寒色默不作聲的褪去,變得溫和而包容,還有些許心疼。
    “都過去了。”
    夏寧卻從他的懷里退出來,一本正色的說道:“但欺負我最很的人卻不是媽媽。”
    耶律肅:“那是誰。”
    他的聲音一貫沉穩(wěn)。
    聽不出喜怒。
    夏寧嘴角微微揚起,歪了下腦袋,笑的狡黠:“您呀。”
    語氣輕快,咬著軟軟的尾音。
    耶律肅耐著性子,眸光略帶詢問的望著她。
    夏寧掰著手指頭認真的細數(shù)著,與她淡然平靜的性子有些不同,顯出些可愛稚氣來,“第一次見面,我以身替您解毒,您解了毒后險些將我活活掐死,后來我央求您收為我外室,您那眼神,恨不得要將我碎尸萬段的,我至今想起來都還覺得害怕呢。”
    她媚眼飛揚,驕橫的飛快掃他一眼。
    手指頭仍在掰著細數(shù)他欺負自己的‘罪行’,“再有,您有一回來京郊小院,我出了些薄汗嬤嬤給我摸了下香粉,您直接把我扔進了浴桶里。”
    她越說越起勁,眼神都亮了起來,“什么罰抄女誡百遍、打板子、跪規(guī)矩等——”
    后面的話被迫中止。
    她昂著頭,與他親吻。
    他總是那么熱,甚至連唇都那么溫暖。
    夏寧分出些心思胡亂想著,這么冷的一個人,唇怎會這般柔軟、溫暖。
    淺嘗截止,尤然覺得不足。
    在她分神時,緊閉的雙唇就被乘虛而入,動作分明變了味道。
    夏寧從情欲沉浮中抽身,猛一下后仰腦袋,微涼的指腹抵在他的唇上,制止他的動作,臉上是未褪的情欲紅暈,眼眸微閃著:“先生沒同您說么。”
    他眼中的暗色散去。
    也不曾將她的手指從唇上拉下來,只是視線安靜的望著她。
    “說什么。”
    夏寧眉睫似是嬌羞的顫抖了下,不與他對視,緩緩將自己的手指收了起來,下一瞬就被他捏住了攥著,她心下一顫,這才輕聲細氣的說道:“不可再行房事了……”
    她看去。
    耶律肅卻愣了一下。
    盡管是極短的一瞬,但也被夏寧瞧見了。
    她不知耶律肅那一瞬的愣怔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極快將那抹不合時宜的情緒掩蓋了下去,似乎又恢復(fù)了常日里的冷靜,“為何。”
    她不懂。
    他定是也不懂的。
    夏寧心中混亂,但面上掩蓋著自己的情緒,回道:“先生說了,心弱之癥最忌情緒激動,那、那些事您那么折騰人家,”她被攥在掌心里蜷縮著的手指動了動,似是這會兒才反應(yīng)了過來,欺身上前,杏眸里明晃晃的都是質(zhì)問:“您剛才心里想的是什么?您求娶我的那日可說了,一生一世唯心不變,難道您要娶旁人?或是要納妾了?”
    得寸進尺的夏氏,張揚嬌蠻。
    卻不讓人厭惡。
    男人鋒利的劍眉攏出幾分無奈之意,“我一句未言,夫人這都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夏寧瞇起眼,愈發(fā)驕橫。
    話也說的愈發(fā)不成體統(tǒng)。
    “您當真愿意為我守身如玉?無論何時都不欺瞞我?”
    這些時日,見慣了她眉眼溫順的美貌,此時見她這幅表情,耶律肅瞧著新鮮,待她的耐心也愈發(fā)好了,眼中皆是寵溺,抬起手撫摸著她的青絲,動作是從不露于人前的溫柔。
    濃黑如墨的眼底印著她的模樣。
    磁啞的聲音響起,悅耳動人,“青山長河,唯此心,絕不負卿。”
    夏寧的眼神微漾。
    情話動人。
    誰說武將粗糙不體貼,不會說情話,她的夫君說的這些話,一字一句都讓她心顫情難自禁。
    或許,是她想多了。
    他待自己之心,她怎還要懷疑。
    夏寧撲入他的懷中,貼在他的胸前,嘴角掛著不可抑制的笑意,眼梢微紅,“您說的,我都信。”
    耶律肅垂下視線,看著匍匐在自己胸前的人。
    眸光沉沉,方才的深情不變。
    只是,多了些凝肅。
    -
    在謝安的治療開始后,夏寧陸續(xù)嘗試各種抑制體內(nèi)毒素的方子。
    方子里的藥材千奇百怪,天上飛的、海里游的、地里鉆的,樹下長的,一個方子比一個方子獵奇,饒是謝安身為毒醫(yī),有些藥材也著實難以入手。
    耶律肅不吝錢財、人力,天南海北的尋覓藥材。
    日子一長,京城中也逐漸傳出了風聲,將軍夫人得了怪病,將軍愛妻心切,流水的銀子花出去,只為尋覓藥材,倒也傳出了一段佳話,又為年底的茶樓說書先生添了些談資。
    夏寧躺在床上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服用的方子不對癥,能讓她疼上半日,冷汗涔涔,她硬生生忍著,連一滴眼淚都不哭。
    人也愈發(fā)消瘦。
    還有個方子熬出來的湯藥難以入口,喝了一碗下去,吐了她三四日,徹底把胃口敗了。
    嬤嬤心疼她,不停變著花樣下廚,只為哄她多吃兩口。
    甚至連圓哥兒也勸她多喝一口滋補的湯。
    夏寧不愿拂他們的好意,當著面喝下了,可睡一覺起來,全數(shù)又吐出來。
    耶律肅替不了她,只能待她愈發(fā)溫柔,她說什么便是什么。
    一等夏寧睡著,屋子里冷的像冰窖似的,無人敢輕易上前。
    院子里人人自危,唯恐被發(fā)落了。
    謝安最慘,頂著耶律肅壓抑的怒氣。
    小老頭整夜整夜失眠,大把大把的掉頭發(fā),在胡須都險些被捋禿之前,這般折磨人的試藥日子終于結(jié)束了。
    他們尋到了適合夏寧身子的方子。
    連著服用三日后,夏寧的精神漸好,每每起坐間的心弱之癥也有所緩解,臉上的血色也跟著有所恢復(fù)。
    抑制毒素的方子見效,甚至緩解了她的心弱之癥。
    也就說明,她的心弱之癥是因中毒或中了蠱才引起的。
    謝安的猜測被徹底印證。
    他的日子愈發(fā)忙了,整日里不是在翻醫(yī)術(shù),就是在收各路信件,尋找夏寧究竟中了什么毒蠱。
    連帶著魏娣也忙的不可開交。
    耶律肅也忙。
    越是臨近年底事情就愈多,試藥那些日子他整日都陪著夏寧,已經(jīng)落下許多公務(wù),待夏寧好了后立馬就去了軍營,呆了五六日才回來。
    在府中與夏寧才吃了一頓午食,又被匆匆宣入宮。
    夏寧成了最閑的一人。
    她心態(tài)極好,精神好了后體力也跟了上去,再加上嬤嬤變著花樣的研究吃食,夏寧的面色好的幾乎讓人以為她痊愈了。
    離她前幾日面色蠟黃、食不下咽的虛弱模樣才過了半個月。
    仿若幻象。
    小院里人人臉上都掛著笑臉,甚至連雪音也有了一兩分笑顏。
    日子就這么到了除夕之日。
    本來,夏寧還在病中是可以不參加除夕宮宴,但夏寧肉眼可見的恢復(fù)起來,耶律肅知道她在府中憋壞了,自己也沒什么空閑陪她,兩人相伴參加宮宴,也能多些相處的時間。
    這一日,夏寧睡到下午才起身梳妝打扮。
    她身為重臣家眷,且耶律肅又是皇室宗親,她當著外命婦的袍服入宮參加宮宴。
    這也是夏寧成為將軍夫人后,第一次接觸皇權(quán)階級。
    外命婦的禮服為青色翟衣,羅面上繡有雉的圖案,寬袖大擺,衣襟、袖邊鑲一圈紅襟,以金線繡著暗紋,雍容貴氣。M.
    青絲盤髻,頭戴八只花鈿。
    一眼看去沉甸甸金燦燦的。
    極度華貴。
    最后,她對鏡抿上紅唇,畫上雙燕眉。
    眉形上揚,眉骨劃出一絲鋒利的弧度,眉尾下斂,守住過于張揚的犀利。
    攬鏡自照,她本就美艷多姿,精心裝扮之下愈發(fā)妖嬈明艷動人,紅唇艷艷,本該是妖嬈嫵媚,她以雙燕眉提起颯爽利落,淡化了過于濃艷的艷色。
    加之身上的翟衣。
    分明是一位矜貴雍容的貴人扮相,眼波流轉(zhuǎn),顧盼生輝。
    暖柚驚嘆出聲,由衷的贊美道:“娘子這么打扮真好看!”
    夏寧待下人一向縱容,是個脾氣極極好的主家,這些日子身子大好,她的脾氣比從前更好,這會兒聽暖柚嘴甜的夸她,夏寧笑的眉眼彎彎,手指輕輕在她而額頭上點了點,“在咱們暖柚眼中,你家娘子可有不好看的時候,嗯?”
    暖柚的臉頰瞬間紅了。
    支支吾吾,含含糊糊著道:“娘子天生麗質(zhì)……便、便是夢中初醒都美的令奴婢們……自愧不如……”
    她說完了,臉蛋也紅的一塌糊涂。
    夏寧笑的花枝亂顫,袖子一揮,分外爽快道:“賞!”
    屋子里其他幾個丫鬟紛紛福身謝恩,喜氣洋洋道:“謝娘子!”
    夏寧又揪著暖柚調(diào)笑她幾句,惹得姑娘紅的耳垂都要滴出血來,她這才聽夠了吉利話,放過了她。
    帶著荷心一同出門去,“走罷,別叫將軍久等了。”
    荷心跟隨在她身側(cè),因得了重用也激動的臉頰紅撲撲的。
    “是!娘子!”
    正值芳齡的姑娘家,聲音里皆是朝氣。
    春花穿著喜慶,站在門口牽著同樣穿的喜慶的圓哥兒的手,目送她們離開。
    嬤嬤聽見聲音,也從小廚房出來送她。
    夏寧笑吟吟的與她道:“嬤嬤替我留一碗銀耳羹,晚些回來我要吃的。”
    嬤嬤頷首應(yīng)下,“知道了,娘子快去罷,”說著又叮囑荷心進宮后小心行事,萬不可掉以輕心。
    在世安苑里耽擱了會兒才出門去。
    耶律肅已翻身上馬,他今日同樣穿著朝服。
    頭戴梁冠,內(nèi)著赤羅衣,襯以青領(lǐng)中單,下著青緣赤羅裳,赤羅蔽膝,此時騎在高大馬匹的之上,寬大的袖籠自然下垂,整個人英武俊逸,說不出的雍容矜貴。
    夏寧緩步走到馬匹身旁,抬頭望著他,眼中是仰慕的情愫,她從不掩飾對他皮相的喜愛,“您今日要騎馬么?”
    小小的雪花飄落。
    她的發(fā)髻上也落了兩朵。
    在寒冷飄雪的昏黃之光下,她說話出呵出的團團,籠著她精致的眉目,愈發(fā)顯得紅唇刺目。
    “快上馬車去,外頭冷,還在下雪。”耶律肅微皺著眉,視線略有些不悅的掃過她肩上薄薄的斗篷,問她身旁荷心時語氣顯然沒那么溫柔,冷冽寒人:“那頂狐裘為何不用?”
    荷心一見耶律肅,就像是鼠見了貓,嚇得頭低低的垂著。
    夏寧伸手按了下荷心扶著她的胳膊,揚起臉,紅唇輕啟,眉梢微垂著,柔聲答道:“是我不要用的,我這就上馬車里暖和去了。”
    她矮了半個身子,淺淺一福。
    行完禮后,才帶著丫鬟離開。
    可走了兩步,又側(cè)轉(zhuǎn)了半個身子,柔媚的眼梢揚起,唇邊溢出白霧團團,杏眸里盛著明晃晃的欽慕歡喜,“您今日豐神俊朗極了。”
    一旁的趙剛:咳!
    當了夫人后越來越大膽了啊!
    其他侍衛(wèi)紛紛垂下頭去,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
    耶律肅故意板起臉,冷冷道:“還不快扶著夫人上馬車?’
    荷心不敢繼續(xù)讓夏寧停留,小聲催促著,兩人才進了馬車。
    直到人影消失在簾子之后,耶律肅收回自己的視線,冷冽的嘴角微微揚起,搖頭無奈一笑,抬手在自己眼梢按了下,眼神才恢復(fù)肅冷,揚聲:“啟程!”
    將軍府門口的馬車出發(fā)后,停在后頭不遠處的馬車也跟著緩緩前行。
    一只纖細的手腕收回,挑起的簾子落了下來。
    “那就是名揚京城的將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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