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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我在兗南鄉等您

    出門后,耶律肅站在廊下,看著夏寧站在院子里同冬釀說話。
    她與熟悉之人說話時,神情自然而然的溫柔著,嗓音亦是透著柔和,毫無主子的架勢,可她亦是御下有方。
    所有人對她很是忠誠。
    最初的相遇過后。
    在自己面前,她膽大、挾恩威脅,卻也堅韌。
    某一個瞬間,令他想到了那個人——
    他是被太皇太后圈養在回宮的戲子,卑微低劣,甚至占了母親的身子,可他選擇了吞金自殺如此痛苦的死法,是否亦是為了母親?
    區區一個戲子、一個娼妓。
    皆是卑賤之人。
    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夏氏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
    “耶律肅——”
    嬌軟的嗓音響起,打斷了他的回想。
    耶律肅從回憶中抽身,心中的恨意了然無痕,邁下臺階朝著她走去。
    半日的閑逛很快結束。
    為了擋住旁人的眼光,夏寧戴了長帷帽,除此之外,兩人像極了一對新婚燕爾的小夫婦,游著蘇州城。
    坐了烏蓬船,吃了甜糯的酒釀,嘗了不醉人的桂花釀。
    兩人恰逢蘇州城里一次傍晚的集市。
    她為耶律肅買下一把繪著浩渺江山的折扇,耶律肅也為她買下織金團扇。
    坐在擁擠嘈雜的集市里,吃了咸鮮的小餛飩。
    她還纏著耶律肅給她買糖葫蘆。
    耶律肅闊氣,直接買下了所有的糖葫蘆,引得后面趕來買糖葫蘆的孩童哭鼻子,夏寧取下三串遞給這一家三口,得了他們真心的感謝。
    孩童的笑容最是純真。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眼中的笑意幾乎溢出來。
    圓哥兒笑起來,也這般燦爛。
    回了園子,前腳才進屋子,兩人便已糾纏著抵在門扇背后纏綿,激烈熱切。
    知道分別在即。
    這一晚,愈發瘋狂。
    酣暢淋漓后,兩人相擁而臥。
    她貼在他的胸前,聽著他急促的心跳聲,紊亂的喘息聲,圈緊了他的腰肢。
    察覺到她動作的耶律肅愈發溫柔的吻著她。
    吻遍她的全身。
    無需言語。
    兩人克制的目光交匯。
    最終相擁而眠。
    ……
    夏寧把冬釀與冬柏留在蘇州城的園子里,讓他們看園子,工錢則有周掌柜發給他們,這對姐弟出生在江南,雖然他們已認準了夏寧,夏寧卻不愿令他們背井離鄉。
    她手松,頗為照顧姐弟倆。
    即便夏寧離開了蘇州城,按著他們的工錢,再加上掙些手工的小收入,養活兩人綽綽有余。
    若他們愿意在園子里留到婚嫁,夏寧也愿意出兩份賀禮。
    周掌柜也被夏寧留在了蘇州城。
    周掌柜得知后當夜就求到了夏寧的面前,磕頭求夏寧帶他一同去兗南鄉。
    做牛做馬,不怕吃苦受累。
    夏寧看了眼他磕頭的額頭,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周掌柜也去了兗南鄉,今后江南的生意我還能交給誰打理?”
    出發那日,晴朗幾日的天灰沉沉的。
    透著壓抑。
    比起夏寧離開京城,這一回陸圓好了不多,不再哭的止不住聲音,抽泣的拉著她的胳膊,嗓音已稍褪去了奶聲奶氣,“干娘不要忘記圓哥兒,圓哥兒……一定、一定會去看干娘的!”
    小小的孩童,語氣之中皆是堅定。
    那雙澄澈干凈的眸中,不摻雜任何雜質。
    其中的不舍、難受就讓人心口微澀。
    夏寧蹲下身,抱他在懷中,聲音亦有些沙啞,“圓哥兒長大了呢。等到兗南鄉那邊安置妥當了,干娘第一時間就接你來玩,好么?”
    陸圓徹底繃不住了,埋在她的懷中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夏寧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濕濡,拍了拍他的肩膀,哄著道:“快去和春花姐姐道別去。”
    陸圓被春花牽走了。
    夏寧緩緩站起身,看著不知何時站在面前的耶律肅。
    他朝著她伸出手,掌心朝上,掌心上粗繭痕跡清晰可見。
    可就是這雙手,變得溫柔、細致、體貼,為她穿衣、洗漱、端茶、蓋被子,這是多年前時,夏寧根本不敢想象的。
    念及種種,她抬起手,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任由他將自己包裹住。
    男人的眼神溫和,籠住她:“去北方不必來江南。北方民風粗獷,皆這幾年年景不好,途徑那些貧瘠之地時,切勿逞強行事,萬事自身安全為先。”
    他仔細叮嚀,口吻低柔著。
    更像是哄著她。
    夏寧不禁柔下了眼梢,“好,我只管躲在馬車里看書困覺。”
    她答得敷衍。
    卻笑的溫柔。
    耶律肅無奈低笑一聲,在說話時,自然而然的抬手理了下她的鬢邊的碎發,粗糲的大手,在做這個動作時,顯而易見的柔情,“那也不必。北方風氣粗糲也開放,對女子沒有南方那些約束,天氣好時騎馬趕路亦可,暗衛自會緊緊護著你。”
    “知道了。”
    “過一個驛站就給我報個平安。”
    夏寧笑了聲,挑眉看他:“報個平安就行?”
    耶律肅愈發無奈,“行。”
    夏寧笑的眉眼彎彎,“到了茶州忙碌起來后,可能會顧及不上您,您也別惱我,事后也別來責問我連‘平安’二字都不肯寫給你。”
    他捏了下她的手背,“阿寧這是打定了主意,到了茶州后連一封信都不給我了?”
    夏寧卻努嘴示意了下站在不遠處的侍衛,“自有暗衛向您一一匯報,連我吃了什么飯、見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盡職盡責的告訴您。”
    耶律肅眼中的溫柔沉下,“暗衛只會向我匯報你們角落的行蹤是否安全,旁的一概不說。”
    這亦是夏寧第一次聽他說。
    她不禁詫異。
    心緒微動。
    “等我辦完此次回京的事項,就帶上陸圓去兗南鄉尋你。”
    夏寧看了眼他。
    卻有些話盤桓在嘴邊,怎么也說不出口。
    她抿起嘴角,露了一份笑意,“時辰不早,我們該出發了。”她溫順的垂首,后退一步,向他淺福一禮,“將軍,我去了。”
    她已甚少對他行禮。
    身段柔軟,聽不出有多少不舍。
    耶律肅想起,從前她送自己出征,似真似假的依依不舍,極盡嬌媚,窺不見真心;如今倒是成了他送她,他亦是從她身上看不出不舍。
    當真是個狠心的女子。
    他垂首,沉默須臾,也未開口叫她起來,也未上前扶她起來。
    只是望著她的背脊。
    她拉他墜入滾滾紅塵,種種情緒嘗盡其中滋味,而她,明明身在紅塵之中,卻又像是游離在紅塵之外,愈發無牽無掛。
    她離開京城,離開江南。
    在他的面前說出‘名利心安,統統都想要收入囊中’的剎那,似乎掙開了什么束縛。
    此去兗南鄉,或許——
    她會愈發成長、獨立。
    京城并不適合她。
    一方天地的后宅也圈不住她。
    北方之大,才能讓她自由翱翔。
    “路上小心。”
    他最終上前,扶她起來。
    夏寧拜別,轉身離開。
    在與陸圓道別時,她尚且紅了眼睛,此時她轉身離開的倒是分外干脆,耶律肅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嘴角抿起,似有苦澀。
    在她走了兩步后,卻急急轉身。
    腳邊的裙裾翩飛。
    發簪上的墜子用力搖曳著。筆趣閣
    她的眼角止不住的嫣紅,杏眸水色一片,朝他撲去。
    所有的人紛紛跪了下去,含胸俯首,不敢再看。
    夏寧撲在他的胸前,昂起面龐,聲音嬌媚的動情,“我在兗南鄉等您。”
    眼中,清晰印著他的臉。
    他難掩眸中的情緒,視線流連在她的眼梢,指腹悄然撫上她的唇角,愛憐的輕撫。
    “好。”
    “等我。”
    他許諾。
    -
    趕路實在枯燥。
    好在夏寧早有準備,帶了許多解乏的書冊。
    有天南海北的游記,也有公子小姐的話本,亦有枯燥難讀的醫術,還有各種雜項農書,她如今看的書愈發雜了。
    偏她還坐得住。
    坐在馬車里看書上頭時,能一日不下馬車。
    這股子毅力專注勁頭,令雄先生都忍不住嘖嘖贊嘆。
    實在坐的乏了,她就下馬車騎馬趕路。
    馳騁官道,好不痛快。
    雄先生是何青舉薦來的,自然也是軍中出身,亦會騎馬。
    而暗衛們化作侍衛,個個都是騎馬好手。
    整個北下的隊伍里,只有顧兆年與春花兩人不會騎馬。
    他們趕路匆匆,除了夜里投宿、吃午食時,其他時間大多不會停下來,這一日日趕路下來,顧兆年坐在馬車里顛的骨頭都快要散架了,吐得實在難受時,只有春花一個小丫鬟服侍他。
    顧兆年心氣高傲,也就是待夏寧和氣幾分,自是與春花說不到一起去。
    這日子熬得他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在進入北方地界后,夏寧騎馬的時間越來越長,長時間攥著韁繩,掌心都磨破了,血肉模糊成一片。
    歇息時,夏寧給自己的掌心上藥。
    她還未說什么,路過無意瞥見的顧兆年忍不住嘶了一聲。
    正好雄先生還在勸顧兆年學學騎馬,看見夏寧的手后,搖頭搖成撥浪鼓:“我放著馬車不坐去折磨自己?吃飽了撐的!瞧那血赤糊拉的……嘖嘖嘖好好一雙手——哎喲!”
    夏寧咬著帕子將自己的掌心綁緊,跳起來就要踹他:“走走走,別嚇我家春花丫頭!”
    沒踹著人,被他閃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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