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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外室假死出逃

    梅開聽后覺得風險極大,忍不住勸道:“大婚安排在明年三月,眼下才十一月里,不若我們再仔細籌謀,求得更穩妥些,若到年后再無機會,那時再定也不遲。”
    夏寧緩緩搖了下頭。
    “若不是情況有變,我也不愿冒風險行事。”
    梅開當她說的情況有變是指耶律肅婚訊之事,思慮后道:“按婚嫁習俗,小定文定八字下聘等等,媒人往返商議,便是同在京城之中,耗上一年兩年的也大有人在,更何況是他皇親,婚嫁更是復雜,從十一月至明年三月,的確倉促了些。”
    “不單如此。”夏寧嘆了口氣,“他因公主私逃回東羅后,以我的名義沖冠一怒為紅顏辭了官,可他又是如何復的官?讓那瘋婦在中秋燈會自焚火燒摘星樓,又讓遺屬去正陽門前上血書告御狀,逼得那位不得不給他官復原職。聽嬤嬤說方才提及一句,日子是宮里頭定的,那這婚事怕也是宮里頭催的,他最后卻為自己選了個才回京的文官,在京城無權無勢,腳跟不穩,娶這么一位于他有何好處?”
    夏寧說著,扯了縷嘲諷的笑,“咱們這位大人,是極挑剔難伺候的主兒,我是不信他對那位未來大娘子一見鐘情云云。”
    梅開聽得迷糊了,“既娶的是位無權無勢的文官長女,你又何必急著這幾日非走不可?”
    夏寧恢復了平日的表情,抬起頭,看著梅開,無奈笑道:“我再說明白些,他以我的名義辭官,鬧得天下皆知他養了外室。辭官復官又取了個無關緊要的大娘子,那是他與宮中在斗法,我早早就被他抬起來當了出頭鳥,這一回宮中沒占到便宜,那下一回呢?但凡他要是娶得是個京官家的,我都不至于如此著急。”
    她說了幾段長話,端起茶盞喝了口潤潤嗓子,最后收了個尾:“女子不易,賤籍在他們眼中如螻蟻,兩方斗法,咱們,還是保命要緊。”
    她說的詼諧,梅開聽后卻笑不出來。
    梅開蹲下身,輕聲道:“是我錯怪你了……”
    夏寧不說話,只一口口的喝茶。
    梅開幾乎要哭出聲來,即是內疚,也是為自己的愚鈍,“我只當你是不愿見他娶妻……”
    夏寧飲完茶后,才伸手摸了摸梅開的發髻。
    面上似有笑意,但眼底卻浮動著冷漠,“男歡女愛,起因皆為欲,一通巫山云雨后,抽身離去更為簡單。你所說的,那是愛,奢侈、精貴,我這般命運,絕不敢碰,更何況是他。”
    梅開伏在她膝上,無聲哭泣。
    聽著她冰冷的語調,直到此時,梅開才知道,日子貧苦難捱,可短只是人的志氣、精神氣,但夏寧長在青樓,伺候的都是各色恩客,學的都是些承恩手段。
    即便她被困在小院三年,看似虛度日子。
    可到眼下,才知她一日都不曾松懈。
    真正虛度光陰、貪戀這份安逸的,是自己才是……
    ·
    夏寧連著幾夜失眠,不得安枕。
    臉色一日比一日憔悴,眼下的黑青顯眼,看著更為可憐。
    小院里的人皆知她不得安枕的原因,但也無人能勸。
    夏寧憔悴著一張臉,坐在廊下,叫來了嬤嬤,與她道:“我這幾日總不能安枕,便是睡了也是噩夢連連,心慌的厲害。”
    她面色疲倦,眉間略蹙,臉頰添幾分愁色,病如西子勝三分。
    看的嬤嬤止不住的憐惜心疼。
    “這般可怎好啊,我這就去府里請府醫來。”
    嬤嬤說罷轉身就要急著要走。
    “嬤嬤且等等。”夏寧出聲叫住她,“大人大婚已定,我這外室在此時去請大夫來,若被傳出去了,免不得讓人議論,被那慕家小姐聽去了就更不得了。”
    嬤嬤止住,聽著她的話也是在理。
    一臉愁苦:“以前無人知曉這事也罷,可如今……”
    夏寧臉上更多了一分落寞,“大人遲早要娶妻生子,只怪我這三年過得恣意,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
    “也是這事太過倉促。”
    夏寧捻著帕子,眉睫微垂,“在小院里呆著也是苦悶,可我又提不起心力做事,便想著出門去。”
    嬤嬤猶豫道:“這怕是……”
    上回夏寧鬧著要去中秋燈會,事后嬤嬤與趙剛皆被罰了月俸。
    這次,嬤嬤再也不敢順著她來。
    夏寧失笑了聲,做盡寂寥之態,“上回遇上事,再想出門怕是艱難。可我實在不安、六神無主,日日不得好睡。我也不去其他地方閑逛,聽聞京郊的寶華寺靈驗,便想去上香,求個心安,也求得菩薩保佑咱們這小院今后平平安安,萬事順遂。”
    她伸手握住嬤嬤的手,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
    將嬤嬤的心都看軟了。
    “我試試罷。”嬤嬤最終妥協,“看著大人待娘子的情分,娘子也該自己多想開些。”
    夏寧柔柔笑了,笑意不達眼底。
    便是寂寥,也在她身上生出柔媚。
    夏寧要去寶華寺上香這事很快就報到了軍營。
    何青不敢擅作主張,得了消息就遞到耶律肅跟前。
    耶律肅正在練武場練功,一桿長矛使得出神入化,赫赫威風,便是在側旁觀之人,看的也心生畏懼,想要退出幾步以來保命。
    練完下場后,身上中衣浸濕。
    豆大的汗珠沿著額角滑落。
    胸肌起伏,眼神清冷之意淡去,英武逼人。
    何青愈發心生敬仰,他家將軍論樣貌英俊、氣勢英武、出身高貴、戰功累累,他都想不出有什么樣的女子才能配上自家將軍。
    卻沒想到,將軍獨善其身二十四載,竟會選了個其貌不揚的文官家的小姐。
    出身不配。
    那樣貌更是……
    連夏氏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這些話也只能在心里淺思一瞬,看見耶律肅下場,何青忙快走幾步上前,低聲將小院里遞來的消息報上。
    何青不敢如實稟報,只說她心有憂思,想去寶華寺上香祈福。
    耶律肅聽后,嗤笑一聲,“夏氏憂思?”
    口吻是極為不信。
    何青這下只得詳細回道:“嬤嬤說夏氏這幾日睡得不好,人也憔悴了許多,又因想著請府醫打眼,便想著去寶華寺上香散心。”
    “隨她去。”耶律肅不愿在這些事上過多耗神,“吩咐暗衛多盯著些,若再出事,唯他們是問。”
    “是,將軍。”
    何青暗自松了口氣。
    將軍看似對夏氏不過爾爾,實則卻頗為關心。
    只是啊,這夏氏出身實在太過卑微。
    否則恩寵只會更甚啊。
    得了耶律肅的首肯后,嬤嬤便張羅著去寶華寺上香的諸多安排。
    寶華寺雖也在京郊,但與他們的小院卻不在一個方向,本來能穿城而過,省不少時間,但夏寧說近日不愿進城,夜里總想起摘星樓一事。
    他們只能繞城進山而行,去往寶華寺路上山路多,不易疾行,若要當日往返,得早早就出門去。
    待第二日,雞還未打鳴,夏寧就坐在梳妝鏡前打扮。
    梅開臉色略顯的沉重,眉間攏著憂色。
    夏寧只當看不見,自己拿了銀釵簪上。
    竹立則是見夏寧今日氣色好了不少,也跟著一起歡喜,“自入冬后,今兒個是頭一天見了朝霞的日子,定是個上香祈福的好日子,小姐人美心善,連著天老爺都愿圓小姐的祈福呢!”
    小嘴叭叭兒的,說的極為熱鬧。
    逗得夏寧見了分笑色,掏出一把銅板賞她:“說的好聽,快來拿著。”
    竹立笑的牙豁子都露出來了,雙手捧十幾個銅板,深蹲福了福:“謝小姐賞賜!”
    夏寧又抓了一捧塞給梅開,“你也拿著,好有香油錢進廟孝敬。”
    竹立才起了身,故作驚訝的啊了聲,撅著嘴巴,扮著可愛道:“奴婢還當是說了吉祥話小姐才賞的,原是每人都有的,不單是我獨有的啊。”
    那樣子實在可愛,夏寧繃不住了,指著她笑的前仰后合。
    笑聲傳出院外。
    嬤嬤聽了,也跟著笑了。
    與身旁的趙剛嘮嗑著道:“我先前還擔心求神拜佛能不能解她心結,如今看來,尚未出門就這般高興,應該是沒事兒了。”
    趙剛沉默寡言,只回道:“如此便好。”
    他喂著套上馬車的馬兒吃些干草,又拿了水瓢讓馬兒喝水。
    吃飽喝足,馬還踱著蹄子,有些煩躁。
    趙剛哈了口氣搓了搓,晨起冷得很,馬自然也不愿意被套著馬車行路。
    候了大半個時辰,夏寧一行人才從小院出發。
    從京郊進山后,馬車載重有限,梅開、竹立、嬤嬤三人只得下車隨車步行。
    過了會兒,夏寧明顯感覺到馬車顛簸不穩,掀開簾子,手心壓著胸口,面色難色的問道:“這馬車又緩又顛,實在難受。”
    趙剛勒住韁繩,回道:“姑娘再忍忍,這馬許久未走山路,有些生疏,若實在難受了,下來走兩步也能好些。”
    勒緊韁繩后,馬匹甚至還揚蹄嘶鳴
    馬車搖晃,險些要把人摔下。
    趙剛臉色微變,跳下馬車,“姑娘快進里頭坐著!”
    隨行在旁的三人都慌了,卻又不敢隨意靠近馬車。
    馬兒像是受了驚嚇,嘶鳴揚蹄,趙剛也一時安撫控制不住,只能勒緊韁繩想要強行使它鎮定下來。
    可誰知韁繩愈勒,馬匹愈發癲狂。
    梅開被嚇得臉色煞白,脫口而出:“小姐小心!”
    在馬車里的夏寧被晃得七葷八素,最后扶著馬車框探出頭來,一手還摁著胸口,臉色難看,發髻散亂:“趙大哥,我實在撐不住——”
    夏寧半蹲著掀起簾子,搖搖晃晃。
    趙剛大喝:“姑娘別出來!”
    他分了神,手下勒的韁繩失了分寸,馬匹被強勒著,似是力竭快要安穩下來,趙剛生出了一身的冷汗,此時還未來得及松一口氣,才歇下來的馬匹忽然癲狂起來!
    力氣蠻橫、瘋狂的甩著套在身上的馬車架。
    只聽見車廂里咚的一聲悶響。
    顯然是夏寧被甩的撞在車壁上。
    “小姐!”
    “姑娘!!”
    馬匹發狂的出人意料,且比之前更甚。
    連趙剛被甩了出去,手上的韁繩哧啦一聲斷裂。
    “姑娘!快跳車!”
    趙剛吼著。
    馬車里卻無人回應。
    馬不再受控,癲狂的朝著山路深處跑去!
    馬車搖搖晃晃,車轱轆歪斜的碾過路上的石子,哐當作響。
    趙剛立刻穩住,抽出佩劍縱身幾個跳躍,可在將要追上時,一直按著山路疾馳的馬忽然腳下方向一改,直沖著懸崖跑去!
    就找趙剛打算跳崖尋人時,身后傳來幾道利刃破空的聲音。
    急轉身去,只見四五個黑衣蒙面人持劍向他刺來!
    趙剛臉色驟變,瞬間明白馬匹失控并非意外,而是有心之人刻意安排!眼下不是與這群黑衣人糾纏之際!
    “暗衛!”
    趙剛低吼一聲。
    幾個側身躲過黑衣人密集攻勢。
    話音落下,兩位身著灰衣的暗衛現身,面上覆著面具,手持大刀長劍,直攻向黑衣人。
    趙剛妄圖脫身。
    但黑衣人卻極為難纏,懸崖上打斗亂成一團。
    而懸崖之下。
    馬車墜地,馬匹墜落身亡,馬車車架四分五裂。
    本該在車內難逃一劫的夏寧卻掛在一棵搖搖曳曳的枯樹枝上。
    順著額頭淌下的鮮血迷了她的眼睛,所見之物,皆為猩紅。腦袋一片混沌,身上多處擦傷,但仍然強迫自己清醒著。
    她本意只是想借馬車失控,順勢被甩出車廂,‘墜落’山崖。
    這座山并非荒山,樹木茂盛。
    再加上她的功夫,絕不會真的墜崖身亡。
    屆時她再‘磕破’腦袋,吃下秘藥,只需等著十二時辰后,恢復自由身。
    可馬匹忽然癲狂,夏寧意識到有人作祟,正要跳車保命,卻猝不及防被摔的暈了過去,直到馬車墜崖時她才醒來,拼上性命從馬車里跳出來。
    眼下……
    雖然秘藥還在。
    但她額上血流不止。
    身上不知多少傷口。
    如果吃下秘藥……
    能不能挺過十二時辰尚不知曉。
    且……
    上面有人下來的動靜。
    夏氏抬手扶著釵的手逐漸脫力,眼線暈眩,視線越發狹隘,發黑。
    在將要暈死過去時,那人來到她的身邊,樹葉悉悉索索作響,夏寧困極、累極了,想要睜開眼看來人是誰,可眼睛重的似有千斤頂壓著。
    一只微涼的手落在她的臉上。
    帶著一股苦澀的藥味,在她臉上緩緩游移。
    直至夏寧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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