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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將軍歸來,難免失控

    這一嗓子吼得夏寧一愣。
    裂了?
    是指她的傷口?
    難怪那時耶律肅的口吻忽然變了,原來是看見她傷口滲出血來,這才待她好了些。
    夏寧還想伸手去摸,才伸了手就被府醫拍開,一臉怒容:“姑娘實在是太不愛惜女子容顏了!那么大一個口子,好不容易才長好了些現下又裂了,如此反復留下疤痕可怎辦!”
    誰不知這位如今可是將軍心尖尖上的人。筆趣閣
    留下疤痕,被將軍責罰的可是他!
    府醫愈想愈氣,還想繼續恐嚇夏氏兩句時,見夏氏曬曬笑了,手腕垂落時,遮蓋住了手上的痕跡。
    老人家見多識廣。
    瞬間了然。
    咳咳。
    錯怪錯怪。
    將軍歸來,難免失控——
    也不怪這柔弱的外室。
    但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夏氏明知自己有傷在身,顧惜自己一二,難道將軍還會強上了她不成?
    想來想去,府醫還是怒著一張臉,指使雪音取熱水來。
    這回,府醫在水中加入一種絳紫粉末,用熱水燙過的巾子仔細擦拭裂開的傷口,本來還不太疼的傷口猛一沾上巾子,一股尖銳的刺痛直刺大腦。
    疼的人失聲慘叫。
    饒是夏寧能忍,也沒忍住。
    斗大的冷汗從臉頰滑落。
    嘴唇劇顫。
    府醫也忍不住佩服她這能忍的性子,方才還怒氣沖沖的語氣,頓時溫和了起來,“姑娘若能忍就多忍會兒,這是東羅傳來的秘藥,用在傷口上雖有刮骨剔肉之感,但能加速傷口愈合,不留疤痕。”
    夏寧還算愛惜自己這張臉。
    咬著后槽牙,道:“多謝謝大夫,我還能忍得片刻?!?br/>     府醫:“很快就能好了,今晚會疼的更厲害些,熬過晚上,明日就好了?!?br/>     夏寧只當是疼這一會兒,一聽府醫說現在只算是開胃菜,真正難熬的是在晚上,她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
    府醫手腳麻利,包扎妥當。
    而夏寧只剩下趴在床上喘氣的力氣。
    像一尾跳上岸脫水許久的魚。
    微張著嘴巴,緩慢的喘息。
    府醫看她實在可憐,又留了個安神的方子,作用不大,聊以安慰。
    夏寧立馬讓雪音下去煎藥。
    疼的厲害時,她伸手摸發間的釵,想著她能否活生生‘疼死’拉倒,為了轉移注意力,她仔細籌謀。
    當務之急,她先要從前院搬回后院,若能一舉從前院搬回小院,那便是再好不過。
    但冷眼旁觀,自她受傷后,耶律肅待她似是愈發好了,愈發上心。
    這些變化隱隱令她有些不安。
    尤其是在昨晚……
    夏寧抬起手指,輕撫過唇瓣。
    一時失神。
    也很快回神。
    她的出身擺在這兒,賤籍。
    況且耶律肅明年春日就要大婚迎娶正妻,若他真的對自己有意,又怎會如此倉促大婚?
    恐怕,也是他一時興趣。
    男人么,在床上說的話、做的事都當不得真。
    她想著想著也就想通了,忍著頭疼等人回府。
    熬到晚上,頭疼最劇烈、難忍時,才聽見外面有了動靜。
    她都不用擠出眼淚,一雙眼睛早就裹著眼淚花兒,水汪汪的盯著門口的方向,一看見門開,就開始梨花帶雨、無聲抽泣。
    耶律肅去了皇宮大半日,離宮后又到處奔走,才將一人從大獄里帶出來。
    三人皆是跟著他從戰場上下來的,因舊疾無法再次出征,被耶律肅留在京中個謀了個官職。
    一個月前,陸續爆出占地強征稅收的案子。
    鬧出了好幾條人命。
    這事還發生在皇城根下。
    淵帝為此大發雷霆,命令詳查。
    查來查去,革了不少官員,其中——涉事的打手竟是從耶律肅的舊部手下雇傭的,證據確鑿、百口莫辯,查到當天就下了大獄。
    自這事后,耶律肅在京中的舊部陸續出事。
    且都是涉及了皇室利益的大案。
    所犯之罪都不重,但也無法全身而退。
    耶律肅為了這些事奔走。
    翻案困難,但他也不曾放棄。
    那些被無辜牽連進去的,都是跟著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原想著留在京中謀個官職,卻被圈進這些權力爭奪之中。
    午夜夢回,耶律肅也曾為這些誓死捍衛南延領土的舊部寒心。
    回將軍府進了前院后,不假思索,直奔正室,而非書房。
    一推開門,繞過屏風,就看見躺在床上正在哭著的夏氏。
    看見她額上的繃帶厚了一圈,血色淡去,心知府醫已經為她看過了,既然沒報到他跟前來,想來也不太嚴重。
    怕是夏氏嬌氣,故意哭給他的。
    在床笫之間,她也是這般愛哭給他看。
    真不明白,好端端一人,怎的能留出這么眼淚水來。
    他奔波了一日一身塵土,只站在床邊,垂下視線看她,“又在哭什么?!?br/>     夏氏哭的更兇了。
    她掙扎著要起身,可一動,就疼的倒吸一口冷氣,咬著唇呻吟出聲,痛的臉上毫無血色。
    “大人……”她顫栗、呻吟著。
    不像是裝得。
    耶律肅這才多重視了一分,叫來雪音問話:“府醫來替她換藥不曾?”
    雪音恭敬的回道:“在您走后謝大夫就來了?!?br/>     “她額上的傷是怎么說——”
    耶律肅正說話時,又聽見夏氏撐不住的呻吟聲,瞥了眼,見她痛的躺不住了,蜷起身子。
    他眉心皺起,語氣略帶些不悅:“怎么痛成這樣?”
    雪音心中微刺,但仍仔細回道:“謝大夫說姑娘額上長好的傷口裂開了,反復容易留下疤痕,為了不留疤,便用上了東羅來的秘藥。雖有刮骨剔肉之痛,但能好的快些,也不會留下任何疤痕?!?br/>     稟報完后,又斟酌著加了句:“大夫說熬過今晚就能好許多,不會再這樣疼了?!?br/>     聽得雪音詳盡回話后,耶律肅的眉心才舒展開來,揮手讓她下去。
    雪音后退三步,繞過屏風正要離開時,模糊聽見里面的對話。
    “大人,奴快疼死了……”
    “既然謝安敢用此藥,就不至于要了你的命?!?br/>     聽著冷漠,但她也聽見了將軍坐下的聲音。
    雪音加快步子離開屋子,又將門合上。
    這才仰頭看了眼黑夜。
    屋子里,夏寧正嚶嚶嚶的拉著耶律肅哭慘,哭的越來越傷心,上氣不接下氣,可額上的傷口一牽扯到就撕心裂肺的疼。
    連夏寧都把自己快哭煩了。
    她性格堅毅,那些心酸痛苦的眼淚早早就在天青閣的頭幾年耗盡。
    自那之后,所有眼淚都是博取憐憫、疼惜的手段。
    這會兒哭的額頭疼的厲害,這一日吃的還少,這般嚶嚶嚶的哭又消耗體力,她很快哭不動了。
    只能偶爾委屈的抽泣幾聲。
    抽的狠了,扯到傷口,疼的她又是一陣煎熬。
    余光窺探著耶律肅竟然沒一絲厭煩,還坐在床邊。
    不應該啊。
    難道是哭的次數太多,他早已習慣了?
    夏寧索性停下來。
    耶律肅見她終于消停下來,掀唇,冷冷道:“哭不動了?”
    夏寧:您真相了。
    這男人的血是冰做的,捂了三年還是冷的。
    偶爾體貼一分,還來的快去的也快。
    陰晴不定,難以捉摸。
    夏寧虛弱著淺淺點頭,哭的連鼻尖也紅了,如實道:“太疼了,疼的吃不下……”
    耶律肅便道:“那就繼續餓著,真餓狠了就能吃得下了?!?br/>     夏寧忙道:“也不是全然沒了胃口,只是……”說到此處停頓了下,期期艾艾的望著人,“饞張嬤嬤的手藝了?!?br/>     “你想如何,回小院去?”
    耶律肅挑眉看她,眼神沉沉,探不出心思。
    夏寧動心。
    恨不得立刻點頭。
    但與她‘一腔深情’不符,若是現在點了頭,按照耶律肅性格,定會懷疑她。
    一旦疑心,她動過的手腳難保不會被查出來。
    她咬著唇,偏過頭去,不再看他:“奴饞嬤嬤的手藝,念小院里姑娘們的伺候,就是不愛大人,也不念大人將奴家從鬼門關門口拉回來的恩情,為了一口吃的,貪圖姑娘們的伺候,就想要歸家去。這般無情無義的外室,大人還不趕緊棄了了事?!?br/>     說罷,她還想要掉上幾滴眼淚。
    可腦袋實在疼,眼睛也疼的厲害,一時半會兒擠不出眼淚來。
    她說的任性,耍起了小性子。
    耶律肅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色,非但沒有訓她沒規矩,反而說道:“這幾日你只得喝清粥清淡小菜,就是宮里的御膳房做出來也是一個味道?!?br/>     見他溫和了些語氣,夏寧跟著就說道:“大人給的雪音固然好,但梅開那些丫頭隨了奴三——”
    “夏氏。”
    耶律肅忽然開口,眼神微冷的落在她的臉上。
    “不要得寸進尺?!?br/>     夏寧詫異。
    這就得寸進尺了?
    她還沒要什么呢。
    夏寧癟了下嘴,又裝出委屈的嘴臉,“前院外男又多,奴連這屋子都不敢邁出去一步,在這兒也沒個說話人,現下又下不得床,捏不了針線握不了毛筆……就要活活憋悶死了……奴、奴實在是想她們了……”
    耶律肅對她這番話不置可否,反問:“雪音不是人?”
    夏寧哎呀了聲,“那是您送來的姑娘,奴生怕說錯了話惹雪音姑娘笑話。”
    說話也不肯好好說,伸手拽著耶律肅垂下的衣袖晃來晃去。
    一副小女兒撒嬌的嬌嗔樣。
    耶律肅拽開她的手,依舊冷靜自持,“過兩日就把你送去小院。”
    夏寧心花怒放。
    可面上不敢露出一分一毫。
    “可、可——”她轉了轉眼珠,有了主意后顰蹙眉心,楚楚可憐,“奴家的傷還未好——嘶——可疼可疼了……”
    她伸手扶著腦袋,哎呀哎呀的叫喚。
    耶律肅雙手環胸,冷眼看她唱戲,哼笑一聲:“頭疼成這模樣也沒見你少說一句?!?br/>     夏寧立刻閉眼、閉嘴,裝睡。
    還似模似樣的發出輕微的鼾聲。
    這番毫無規矩的作態,令耶律肅看的眉頭緊縮。
    恨不得將她挖起來再抄個百遍女四書!
    終于還是沒下手。
    罷了。
    等她傷好送去小院眼不見為凈。
    裝睡的夏寧倒是真的睡著了,在耶律肅回來前,她喝了安神的湯藥,恰好藥效起來。
    耶律肅也不再房內多待,徑直去了書房,叫來趙剛回話。
    問的便是馬車墜崖一事的口供。
    趙剛仔細答道:“小院中一應五人,其中菊團與蘭束二人留守小院,甚至都不知道馬車改道一事。而隨行的三人中,嬤嬤、菊團與蘭束三人的死契皆在將軍府,梅開、竹立二人的在姑娘手中,姑娘出事后兩人受驚過度,直至聽到姑娘無事才清醒,各人的口供也都對得上,皆無可疑之處?!?br/>     那就是夏氏遇難,皆為東羅之人策劃。
    若夏氏不繞道進山呢?若她那日又忽然轉念不想去寶華寺上香了呢?
    耶律肅略作一想,仍覺得有些許不對。
    可有抓不住這不對之處。
    兩指敲擊著桌面,連著十幾下后戛然而止:“人還在府中?”
    趙剛:“是,不得將軍命令,卑職不敢擅自放人?!?br/>     耶律肅并未立刻給出回答。
    趙剛揣度著自家將軍的表情,試探問道:“府中女使僅有雪音姑娘一人,是否要留下一二人去夏姑娘身邊侍候?”
    “不必,今晚全部遣回小院?!?br/>     趙剛應下。
    耶律肅又吩咐道:“三日后安排一輛馬車,送夏氏出府。”
    趙剛一肚子不解,但也只能答:“卑職領命!”
    而這一夜,夏寧睡得極不安穩。
    額上痛不欲生,四肢滾燙,夢境顛倒混沌,光怪陸離。
    偏她不喜歡有人在外頭守夜,將雪音打發了下去,此時難受的死去活來,也愣是無人發覺。
    她拼著最后一絲力氣,將矮桌上放著的茶杯撥到地上。
    力氣太小,茶杯質量太好。
    竟然沒碎。
    只是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圈。
    看些夏寧眼睛發直,險些被氣暈過去。
    “救……命……”
    她嗓音嘶啞,胸口更是憋悶的像是有千斤重的石頭壓著喘不過氣,一絲恐懼攝了她的心神。
    可她不愿認命。
    又試圖去夠茶壺,可離得實在太遠。
    高熱燒的她視線暈眩,微弱的氣息令她動不了胳膊,仿佛能察覺到生命在體內流逝……
    意識模糊間,似乎聽見開門聲。
    有人來了……
    她,不必死了。
    “夏氏!”
    ……
    “夏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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