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稚不是一個愛哭的人,但每次掉眼淚的事情都跟陸嘉延有關。</br> 而且這一次更加丟人,他哭完就有點尷尬的抬不起頭。</br> 顯然是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br> 陸嘉延明顯感覺到懷里的人身體微微僵硬了一瞬。</br> 盛明稚還是把臉埋著,沒抬頭。</br> 陸嘉延問他:“怎么了?”</br> 盛明稚悶聲道:“眼睛疼。”</br> 大雪天的哭得這么厲害,冷風一吹,眼淚都結冰了。</br> 能不疼嗎。</br> 陸嘉延試圖把他下巴捧起來。</br> 結果遭到了盛明稚激烈的拒絕,小祖宗反而抱得更緊,不讓他看:“等等!”</br> “不是疼嗎?”</br> “但是眼睛哭腫了。”盛明稚理直氣壯:“丑。”</br> 應該是挺丑的。</br> 盛明稚這人就是個花枝招展的小花孔雀,今天為了錄素材,化妝師小姐姐還特意給他打了一層薄薄的粉,現在肯定哭花了。</br>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好看。</br> 盛明稚心想,按照這個劇情發展,陸嘉延接下來就應該說“不管小盛老師長什么樣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看的”,這樣他才能勉強把自己不那么修邊幅的一面給他看!</br> 很顯然,陸嘉延并不會因為談戀愛之后,某些方面的情商就能得到提高。</br> 過了半晌,他開口:“你什么丑的樣子我沒見過?”</br> 盛明稚:“……”</br> 話是這么說的沒錯。</br> 盛明稚抬起頭,面無表情:“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現在的感情已經很穩定了?”</br> 其實不丑,就是哭的眼眶紅了,鼻尖也是紅的,眼睫還掛著淚珠。</br> 看上去像一只可憐兮兮的小狗。</br> 陸嘉延挑眉:“應該,還挺穩定?”</br> 盛明稚:“哦。已經搖搖欲墜了。”</br> 把他剛才的感動全都還給他。</br> 狗男人!</br> 奶茶店的老板娘打斷了他們的對話。</br> 四十多杯奶茶不是小數量,老板娘和他兒子一起打包好之后,順路給劇組送過去。</br> 盛明稚可不干這么累人的活,他就光指揮人家老板娘的兒子跑動跑西,一點兒愧疚感都沒有。</br> 老板娘兒子二十出頭,是個大學生,看上去被盛明稚指揮的樂在其中,一邊打包奶茶一邊找話題跟盛明稚閑聊。</br> 仿佛當他陸嘉延是死的一樣。</br> 盛明稚問老板娘借了一瓶卸妝水,把臉上那層薄粉給擦了。</br> 免得被眼淚弄得東一塊西一塊的難看。</br> 老板娘兒子打包好之后,自告奮勇的幫盛明稚提過去。</br> 樂呵呵道:“感覺你卸妝之后跟化妝沒區別啊,你們明星都這么好看的嗎?”</br> 盛明稚被這么馬屁拍的心滿意足。</br> 挑釁似的看了眼陸嘉延,仿佛再說,看看人家的說話藝術,在看看你自己的。</br> 陸嘉延倒不至于跟一個奶茶店老板娘的兒子吃醋。</br> 只是稍微,有一點,看著不爽而已。</br> 臨走時,老板娘的兒子還問盛明稚要了簽名。</br> 盛明稚爽快的給他簽了一個,轉頭看著陸嘉延,狐貍尾巴一晃一晃:“看見沒,小盛老師現在已經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糊比,現在是大明星了。”</br> 陸嘉延點點頭配合他:“小盛老師說得對。”</br> “對你個頭!”盛明稚猛地撲到他身上,八爪魚似的掛著:“你應該有一點危機感你知道嗎,我現在可紅了,小心我賺夠了錢就不要你。”</br> “是應該有點危機感。”陸嘉延故意委屈道:“畢竟別人又比我年輕,又比我會說話,還比我會討小盛老師的歡心。”</br> 盛明稚這個人就是吃軟不吃硬。</br> 陸嘉延在這方面真把他給拿捏的死死地。</br> 果不其然,他一示弱,盛明稚就有些遲疑。</br> 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說得有點點過分了。</br> “……也沒有那么卷吧。”盛明稚猶豫:“你還是挺有錢的。”</br> 陸嘉延:“我的優勢就只剩下有錢了嗎?”</br> 其實還有長得帥。</br> 但是盛明稚不會說的,說出來得意不死他。</br> 盛明稚嘀咕:“有錢已經很不錯了好嗎,你還想要什么?”</br> “也是。”陸嘉延厚顏無恥道:“如果我又有錢又帥,那不是太完美了。”</br> 盛明稚:……</br> 陸嘉延謙虛:“總要給別的男人一些機會。”</br> 盛明稚是真的懶得理他。</br> 誰知道,陸嘉延這個狗男人還沒完沒了起來了。</br> “那我跟小盛老師的白月光比起來怎么樣?”</br> 盛明稚:……</br> 看他那樣,裝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br> 盛明稚差點兒就信了他的邪。</br> 明知故問,跟我裝傻是吧?</br> 行。</br> 盛明稚呵呵冷笑:“什么白月光?”</br> 陸嘉延提示:“從高中喜歡到現在的?”</br> 盛明稚:“糾正一下。”</br> 他一本正經:“不是從高中喜歡到現在。只是高中沒見過世面,所以才會喜歡他,現在不喜歡了。”</br> 陸嘉延挑眉:“是因為見過我這個世面了?”</br> 盛明稚:“……你要不要臉。”</br> 玩兒什么能打敗我的只有我自己這種爛梗??</br> 盛明稚忽然想起什么,一臉無辜道:“而且我現在已經結婚了,心里再有一個白月光也不好吧?嘉延哥,畢竟我還是要顧及你的感受的。”</br> 他頓了頓:“再說了,之前我還被他罵小變態。”</br> 陸嘉延:“小變態?”</br> 盛明稚冷笑道:“是呢。說我像個變態一樣藏著他準考證好多年呢。想起了確實有這么一件事,回家就把他的東西全都扔了。”</br> 陸嘉延:……</br> “其實,也還好。”</br> 聲音莫名的微妙。</br> “真的嗎?”</br> 盛明稚難得看到陸嘉延吃癟,感覺自己快要笑出聲。</br> 但他強忍笑意,陰陽怪氣道:“可是我喜歡他那么多年,你應該不會吃醋吧,嘉延哥?”</br> 陸嘉延:“……”</br> “偷偷收集他的準考證,你不會在意吧,嘉延哥?”</br> “留著他高中用過的草稿紙,你不會生氣吧,嘉延哥?”</br> “沒扔掉他當年送我的生日禮物,你不會介意吧,嘉延哥?”</br> 越說越來勁兒,盛明稚絲毫沒注意到陸嘉延已經壓抑不住的嘴角。</br> 微微彎著。</br> 直到說完,盛明稚才意識到什么。</br> 整個人從脖子到臉頰,一下就紅了。</br> 他哽住,用力瞪著陸嘉延。</br> 陸嘉延悠悠道:“怎么不繼續說了?”</br> “……你故意套我話!”</br> 靠。</br> 他怎么不打自招了這么多東西!</br> 陸嘉延道慢條斯理道:“原來,還有草稿紙和生日禮物嗎?”</br> ……別說了。</br> 本來盛明稚是不覺得怎么的,一說,好像真的挺變態一樣。</br> 等等,盛明稚警覺起來:“嘉延哥,你不會真的覺得這樣很變態吧?”</br> 他也不是刻意去收集啊!</br> 還不是以前陸嘉延總是喜歡跟他哥在家里寫作業。</br> 而且還丟三落四,次數多了,書房里就有他的草稿紙跟水筆。</br> 保姆要扔掉的時候,盛明稚沒讓扔而已。</br> 再說了,這東西收起來往抽屜里一放就忘了,誰知道一下子就過了這么多年。</br> 陸嘉延道:“倒也不至于。”</br> 盛明稚:“……真的嗎。”</br> “嗯。”男人像是想起什么,稍微靠近他一些,在他耳邊,曖昧道:“小盛老師好奇的話,晚上我告訴你什么是真的變態。”</br> 盛明稚:……</br> 大可不必!</br> 不想知道!</br> -</br> 幾周之后,新的一年到來了。</br> 由于盛明稚跟陸嘉延都是男人,所以沒有規定每一年的除夕夜要在誰家過。</br> 倒是去年的時候是在陸家過的,所以兩人也默認今年回盛家過年。</br> 除夕當天早上,盛明稚就被叫醒,這就是他最討厭過年的原因,不管家里多么有錢,都逃不過過年早起的痛苦!</br> 而且盛家雖然是云京比較老一派的財閥,但是過年卻沒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宴會。</br> 盛雪身體不好,離不開盛遠的照顧,所以除夕夜也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頓飯,不過因此也顯得格外的溫馨與平凡。</br> 陸嘉延一早就陪盛遠下棋。</br> 盛明稚一直賴床賴到了九點,終于,盛旭看不下去,一把掀了他的被子,直接把盛明稚給凍醒了。</br> 這個時候,他才能真正體會到親哥和親老公的區別。</br> 平時在家里都是陸嘉延哄著他去洗漱的,今年陸嘉延的時間被他爸給征用了,盛明稚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時被盛旭統治的那幾年。m.</br> 于是起個床跟打仗一樣。</br> 等盛明稚罵罵咧咧下樓時,都已經開吃中飯了。</br> 下午陸嘉延又陪盛遠釣魚,把盛明稚給氣死。</br> 陸嘉延一年到頭才空閑不了幾天,結果回家就天天被他爸這個死老頭子霸占著,讓他怨念十足。</br> 陸嘉延跟他爸釣魚,盛明稚就在一邊干坐著。</br> 他倆聊得那些金融話題,盛明稚又不感興趣,于是就用多的魚食把陸嘉延釣上來的幾條魚都給撐得翻白肚皮。</br> 用他哥的話來說,跟小時候一樣討嫌。</br> 好不容易不用陪他爸釣魚了,盛旭又來事兒了,要跟陸嘉延談一談生意。</br> 等了陸嘉延空下來等了一天的盛明稚終于等煩了。</br> 特別是,陸嘉延一天都沒怎么休息了。</br> 昨晚上也沒睡好,還陪他爸折騰了一天,反正別人心不心疼不知道,盛明稚有點不樂意了。</br> 他攔著盛旭:“不是。你干嘛啊,大過年還談工作,你不累嗎。”</br> 盛旭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又不是找你談,你累什么?”</br> 盛明稚:“……”</br> 他理直氣壯:“我覺得陸嘉延累,不行嗎?!”</br> 盛旭頓了一下,看向陸嘉延。</br> 眼神意味深長:“哦。關我屁事。”</br> 說著就要跟陸嘉延去書房。</br> 盛明稚急了,直接拽著陸嘉延不讓走:“你不準去!你都一天沒休息了。”</br> 盛旭:“嘖嘖嘖。”</br> 陸嘉延輕聲道:“我還好。”</br> “你好個鬼!我哥他就是故意的你看不出來嗎,他單身狗,羨慕你有這么完美的一個男朋友!”</br> 盛旭:?</br> 他氣笑了:“我羨慕陸嘉延有你?我是羨慕你脾氣差,還是羨慕你亂花錢啊?”</br> 眼看盛明稚要發脾氣,陸嘉延趕緊開口:“你脾氣不差,而且我有錢。”</br> 這還差不多!</br> 然后得到盛旭一個憐憫的眼神。</br> 仿佛在說,兄弟你已經徹底完蛋了。</br> 不過,被盛明稚這么一打岔,盛旭大概也覺得大過年談生意有點兒太卷。</br> 索性就在客廳里坐下,聊些其他無關緊要的。</br> 但是這一坐,坐的他渾身不自在。</br> 主要是盛明稚和陸嘉延讓他不自在。</br> 本來好好地聊著天,盛明稚也乖乖在一邊剝橘子。</br> 盛旭早就盯上他手里的橘子了,準備等他一剝好就去吃。</br> 沒想到盛明稚剝完之后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把橘子放在陸嘉延手里。</br> 回過神,發現盛旭的手還伸在半空中。</br> 面對盛旭離譜的眼神,盛明稚莫名其妙道:“你干什么?要吃自己剝。”</br> 盛旭難以置信:“你剛才是剝了一整個給陸嘉延吧?!”</br> “……對啊。”</br> 那他是專門給陸嘉延的,干嘛要給你。</br> 盛旭提高聲音:“你不能分我半個?”</br> 你他媽,這一桌的橘子都是我買的!</br> 盛明稚訥訥道:“那,那你剛才也沒說你要吃啊。”</br> 盛旭這一波狗糧吃的猝不及防。</br> 氣得給他比了個大拇指。</br> 陸嘉延似笑非笑,還賤兮兮地開口:“雖然很想分你一半,但是聽老人說橘子好像不能分著吃。”</br> 別惡心人。</br> 不給就不給,找什么借口?</br> 還有,大哥。</br> 不能分著吃的是梨吧?</br> 盛旭冷笑:“你倒是說說為什么不能分著吃?”</br> 陸嘉延挑眉:“風水不好?”</br> 神他媽風水不好。</br> 盛旭冷笑道:“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提議你倆聯姻。”</br> 陸嘉延反駁他:“別這么說。我怎么覺得你眼光挺好的,畢竟一眼就相中了我。”</br> 盛旭離譜:“那是我相中你嗎?草?那還不是因為——”</br> 他忽然古怪的止住話頭,然后若無其事地坐回去,自己剝了個橘子吃。</br> 倒是盛明稚愣了一下。</br> 看了眼盛旭。</br> 盛旭冷臉:“看我干什么,小白眼狼。桌上是我買的橘子,你不準吃。”</br> 盛明稚:“……你好幼稚啊哥。”</br> 不過,他好像,知道了什么。</br> 盛明稚莫名地有些心虛和愧疚。</br> 過了會兒,盛旭感覺自己手肘被撞了一下。</br> 他抬頭,盛明稚在他手心里放了一個剝好的橘子。</br> 嘟囔著開口:“小氣鬼別生氣了,給你也剝一個行了吧趕緊吃煩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