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桌,香味撲鼻。
瘋癲和尚不等亦芳菲開口,已先行抓過大盤中的整個燒雞,放到口中啃咬著。邊撕著吃,他邊贊嘆道:“嗯——味道不錯,非常不錯,比飄香樓的醉雞味道還要足些。”他滿口油膩,說話口音有些不清晰。
旁側的小蘭眉頭深深地皺起,她瞪著瘋癲和尚,神色相當不悅。
亦芳菲卻只是淡淡地笑著,她看著瘋癲和尚毫不做作的吃相,反倒是贊賞不已。本著難得相識相聚,她招過遠處的一個小廝,在他耳邊低語幾聲。
那小廝看著瘋癲和尚,眼底閃過不可思議的神色。但在亦芳菲肯定的眸光中,他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朝著東鄉院的酒窖而去。
稍刻功夫,那小廝提了一壇三十年窖藏的竹葉青上來。
“今日難得大師賞臉到睿王府做客,小女子將這三十年窖藏的竹葉青奉送給大師,不知大師可滿意?”
亦芳菲親自將酒壇打開,霎時一股濃郁醇厚的酒香漂浮在空中,傳入眾人的鼻息間。瘋癲大師雙目立即亮,他指著面前的酒杯急道:“快,快,給貧僧滿上,滿上。”
“你這和尚,好生無禮,怎么可以叫王妃給你倒酒?”小蘭終究忍不住,上前怒視著瘋癲和尚。
“小蘭,不得放肆,退下!”亦芳菲呵斥了一聲。
“是,王妃?!毙√m滿臉委屈,卻不得不退立一旁。
亦芳菲起身替瘋癲和尚斟滿了酒杯,面帶歉意道:“大師,婢子無禮,小女子在此替她賠禮了,還望大師海涵?!?br/>
她屈膝雙手捧著酒杯,遞送到瘋癲和尚的面前。
在場的小廝丫鬟目露驚詫。
那瘋癲和尚眼底,睿智的光芒一晃而過,倏然,光芒沉淀,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他笑嘻嘻地接過亦芳菲的酒杯,放在鼻子下嗅聞著芳香,忽地睜開雙瞳,一飲而盡。
“好酒!甘冽而清爽,熱烈中帶著苦澀,苦澀中帶著甘甜,貧僧走南闖北幾十年了,第一次喝到這么好的酒,知足了,知足了?!?br/>
和尚突然瘋狂地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驚動了剛剛泡好藥澡的霧楓影,只見他外衣一披,快穿戴,朝清風亭的方向躍起。如刮過一陣清風似的,霧楓影不到半刻功夫,便穩穩地飄落在清風亭內。
“菲兒,你沒事吧?”急切的他,視線中只有亦芳菲的存在。他按著亦芳菲的雙肩,來來回回、上上下下將她仔細打量個遍,生怕錯過什么傷痕似的。
亦芳菲看著他急切關心她的樣子,不由地唇瓣微扯,笑意浮動。
“霧,我沒事了。別擔心,我只是在招待一位大師而已,沒有人傷害我。喏,我給你介紹一下?!币喾挤菩χ^霧楓影,迎向瘋癲和尚?!办F,就是這位大師,他性情比較豪爽,言行舉止放蕩不羈,不拘禮節,我很欣賞他,所以招他進來喝上幾杯。”
霧楓影聽到亦芳菲的這番話后,這才真正放下心來,他有禮地上前,想要問候一聲。卻聽到瘋癲和尚一聲高叫。
“霧施主,久違了!不知霧施主現在還認得貧僧否?”
霧楓影神色微愕,他抬頭朝瘋癲和尚望去,現他確實很面熟。
“大師是——”他的記憶有些模糊了,一時間,竟然有些想不起來。
“霧施主,老衲六年前曾在古云寺贈送過施主一件東西,不知道霧施主還有印象嗎?”瘋癲和尚撥開額前的亂,露出清明的眼睛。
腦袋中一道靈光忽地閃過,霧楓影冰紫色的眼瞳內,微波蕩漾。
“你是,你是空空大師!”他神色略激動,瞳仁泛著盈光。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霧施主終于想起來了。那么老衲也好開口了,如今六年期限已到,老衲是來收回云龍鐲的。”空空大師雙目微閉,神靈空明。
果然是這樣——
霧楓影苦澀一笑,他拉高衣衫,露出光潔的左手腕?!按宋锉揪褪谴髱煹模缃翊髱熑』?,那是理所應當的,本王還要多謝大師賜予的六年光陰?!?br/>
眾人怪異,他的手腕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云龍鐲?
空空大師卻慈善笑開。“施主切莫灰心,貧僧曾經說過,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得得失失,失失得得,那都是循環之果,不能強求。老衲之所以收回此物,那是因為如今霧施主已經不需要云龍鐲了,施主的貴人已到,那魔障自然而消?!痹挼竭@里,空空大師視線落在亦芳菲的臉上,浮動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光。
霧楓影頓時了悟,他雙手合并,淡笑道:“本王明白了,謝大師指點?!彼麑⑹稚煺沟娇湛沾髱煹拿媲啊?br/>
空空大師默念了幾句,忽地他睜開眼睛,叫了一聲:“收!”
本空無一物的光潔手腕,突然隱隱地出一道藍色的光芒,漸漸地,光暈脫離出霧楓影的手腕,飛到了空空大師的手心上。
慢慢地,藍色的光暈消褪下去,一只漆黑亮的環形物體靜靜地躺在空空大師的手中,看上去像是一個鐲子。鐲面上雕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飛龍,正探出頭來在空中騰云駕霧著。
那合并鐲子地方,恰好是龍珠匯合。
這不就是她弟弟亦少唐考古得來的怪異鐲子嗎?不就是帶她穿越時空來到錦衣王朝的媒介物嗎?
此刻還有什么比這個現更令亦芳菲激動的,她顫顫地靠上前,指著空空大師手中的云龍鐲道:“大師,可否借云龍鐲一看?”
空空大師一雙清眸,似看透了亦芳菲。他將云龍鐲遞給亦芳菲?!笆┲?,凡事切不可強求,順其自然?!?br/>
亦芳菲哪里聽得出空空大師的弦外之音,她此刻只想借著云龍鐲的力量,牽引她回到自己的時空中去。
但見她將云龍鐲快地往手中一戴,合并龍珠處。
可是——
奇怪的是,什么都沒有生。沒有藍色的光芒出現,她的身體也沒有變得透明。
這是怎么一回事情?
亦芳菲跺著腳,憤然道:“藍光出現啊,快點出現啊,你給我變消失了啊,消失了??!”
在場的小廝丫頭以為亦芳菲中邪了,當下各個神色微變,恐懼籠罩在他們的心頭上。霧楓影不知為何,心頭隱隱地不安起來。
他看著竄著腳,不斷叫消失的亦芳菲。
他竟然生出她就會消失的念頭來,想到這里,他將亦芳菲手中的云龍鐲以極快的度取了下來,還給了空空大師。
“霧,你干嘛啊,那只云龍鐲可以幫我回家的啊,我所有的希望都在那只鐲子上面啊?!币喾挤仆崎_霧楓影,她哀求著空空大師:“大師,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我從哪里來的,對不對?你也知道我該怎么回去,是不是?”
“阿彌陀佛,女施主,請聽貧僧一句勸。眼下時機未到,女施主還需忍耐,切勿心急!”空空大師道。
“我怎么能夠不心急呢?那里有我的家人,有我的朋友,有我的事業,有我的未來,有我的一切一切,你說,我怎么能夠不著急呢?大師,拜托你,告訴我,什么時候才是時機成熟,我要怎么樣才能回去?”亦芳菲拉著空空大師的衣襟,急道。
“施主,老衲說過,凡事不能強求,花開花落,人聚人散,皆有因緣。施主,既來之,則安之。”空空大師揮袖而去。
“大師!”亦芳菲追了出去,空空大師卻沒有了蹤影。
風中傳來他留下的渾厚聲音。
“施主,若要歸去,需得紫星歸位,坐鎮正宮?!?br/>
空空大師的話是什么意思呢?亦芳菲雙眉緊鎖,不得線索。
收拾酒席的小蘭卻突然驚叫了起來:“王妃,這里有一塊玉佩?!毙√m將一塊孔雀圖形的玉佩遞到亦芳菲的跟前。
亦芳菲拿過來,覺得玉佩質地晶瑩剔透,圖形似孔雀開屏,甚是漂亮。她盯著手中的玉佩,神色不由地怔。
“王妃,你看,這里還有字呢?!毙√m指著石桌上淡淡的水墨痕跡。
真誠相待,無以回報,玉佩相贈,留作紀念。
“是空空大師為了感謝我招待他留下的謝意?!币喾挤祈樖謱⒂衽宸旁谑郎?,再次思慮起空空大師臨走時留下的那一句話。
“孔雀玉牌!”不知道什么時候,霧楓影拿起了那塊玉佩,他驚呼了一聲。
沉浸思緒中的亦芳菲徒然清醒。
“霧,你認識這玉佩?它有什么特別的嗎?”看霧楓影吃驚的表情,亦芳菲不由地好奇起來。
“倒不是什么特別的,只是這玉牌是大師的寶貝,不想他竟如此大方,將它給了菲兒。”霧楓影看著亦芳菲的目光中,飄起幾分擔憂之色。
“原來是這樣啊。”亦芳菲有些失望道:“既然是大師好心贈送,那就放在霧那里好了。我這個人是最不會保管東西的主了,為了這玉佩的安全著想,霧就替我保管了吧?!?br/>
霧楓影先是一怔,而后笑了笑?!耙埠谩!彼麑⒖兹赣衽菩⌒牡夭厝肓艘滦渲?。
其實,其實他還忘記了告訴亦芳菲一件事情,是關于孔雀玉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