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就對這段墓道產生了疑惑,雖說有那個公主像作為隔斷,但相較前面的壁畫相連,其后毫無裝飾和草草修整的這段墓道怎么看怎么突兀。那機關墻也擱哪兒不好,非擱在這段墓道中不前不后的地方,看得人有點強迫癥發作,總想把它往前移一移,起碼到公主像前,或者往后移一移,擱在墓室門口去。這么想著,我越發懷疑這里恐怕不止這一個機關。后來又想起在那古蜀水利工程中,有幾處通道開合,便是隱于山壁上,而且這些開合互有關聯,有的需要打開其中一道,才能連續開啟別的,有的同時只能開啟一道,如再開啟附近的另一道,這一邊的就會關閉。</br>
這么想著,我不禁認真地再打量了一次通道兩邊的山壁,憑著還算不錯的視力,終被我發現山壁上有一些整齊裂縫,只是墓道中光線陰暗,加上那面墻吸引了注意力,若不是如我這樣多想了想,很難發現。</br>
他們聽我把這些說了出來,都走了過去探查驗證,我又說道:“那笮國公主不是個蠢人,設下一道明門兩道暗門肯定不是為了好玩。而且,這山中的古蜀遺址總是被笮王一方重新利用,我的推測沒錯的話,這里或許也是在蜀國留下的奇門陣法上改建,或是仿造于古蜀某處陣法。三道門后恐怕還有其他暗門明門岔路,想走到最后,有些困難。”</br>
我說完,柯特爾接上了我的話,使電筒一照,指著一面墻壁上某塊凹處,道:“有人在這里,按住了機關的開關。是無意還是有意倒不知道。”</br>
我看過去,只見有一團并不明顯的污臟的手印抹在那個凹進去的地方,而那地方混在一堆沒有鏟平的巖石凹凸間不容易被注意到,但一旦注意到,就會發現它與自然巖石有一些不同。柯特爾伸手往里一推,那塊卡在凹處的巖石便向山腹中縮了進去,隨之以此凹處為中心,又有一人高寬的巖石往后縮了十多米,停住,露出一截短小的通道來。而走進去一看,左右又各有兩個黑沉沉的通道。</br>
“走哪邊?”柯特爾問我,然后我就糾結了,就感官上來說,那道明門后面的空氣明顯比這兩道暗門間的冷得多,而且對面墻上應該也還有一道暗門。我想要找到洪鏖,如果不算那道還沒開啟的暗門,理論上得從明門那邊走。可是那些跟著紅玉杯來的盜墓賊,有可能進入了這邊的其中一道暗門。不管怎么說,他們也是幾條命,能找到總比放著不管的好。但是,我這種想法其實很偽善,大概源于某面癱那時候殺孽太重,令我如今我不禁下意識的想要做出各種“彌補”,輕易不愿間接或直接傷了人命去——然而比較起來,我其實更把洪鏖的命當做一回事。我心底早已分了輕重。</br>
良心這東西,有時候真的傷不起。那也得傷。</br>
我掉頭往明門那邊走回去,但是才剛邁進門后,就聽見小天一聲驚呼,接著傳來幾聲槍聲。我轉頭回去看,只見他們仨剛從暗門那邊退出來,正紛紛拔槍對著墻上暗沉沉的一物。他們的手電筒都隨手扔到了地上,我從這邊晃過去,只見一只手正從暗門中伸出來摳在墻上,那手皮肉不全,鮮血淋漓。而還不等我驚悚情緒浮上來,一個幾乎不能被稱作完整的人隨著那手也露了臉。</br>
那人還穿著棕色登山服,可是腦袋卻去了一半,鮮血和腦漿流了一臉一身,一只眼睛也欲落不落的掛出眼眶一半。雙手雙腿也不知是摔的還是怎么著,扭曲地不可思議,卻還似能行走,也似還有思想,稍在門口停頓,就順著地上的電筒光向那邊三人撲了過去。簡直就是頭活生生的喪尸。</br>
小天和紅玉杯邊退邊開槍,柯特爾掏出匕首朝著那不知還算不算人類的身體扔過去,一擊便刺中他的眉心。然而那身體根本不怕痛似的,仍然張著血盆大嘴舞著扭曲的爪子往前撲。他似乎還能發出聲音,只是那聲音在我聽來,一點兒也跟人聲沾不上關系,倒像是什么動物在嘶叫。紅玉杯這時腳下頓了頓,扔掉槍伸手把背包扒拉了下來,從中掏出一個什么掰開來照著那東西的嘴里扔過去。</br>
紅玉杯扔出的玩意進了那具身體的嘴,不多時就見那身體一個踉蹌往地上倒了去。可是倒在地上仍然猶自掙扎著,并且可以看見有個什么東西,正一鼓一鼓的想要從他嘴里鉆出來。我想那是一種蠱,而這時的紅玉杯也沒興致發揚自己的興趣愛好了,只對柯特爾大喊道:“燒掉!”</br>
“沒有油了!”柯特爾回喊。</br>
“你們都臥倒!”小天高喊一聲,我就知道她倒是還有炸彈。趕緊臥倒,不久便聽見轟地一聲,再抬起頭來時,那具尸體已炸得四分五裂,而尸塊中猶有不知名的東西在胡亂動彈著。紅玉杯拿出他那個紅玉杯子,往里倒了什么東西,晃動了幾下,便沖那邊灑了過去。做完這一切也不等徹底消停,幾步跨過去,伸手按下暗門的開關。</br>
石壁又緩緩地往前推進合攏上,而這時,我清清楚楚地聽見有人在那邊通道里急切地高喊著:“等一等……讓我們……!”</br>
那人的下半句話被硬生生攔在了石門后,紅玉杯臉色慘白的立在那里半晌,激烈卻沉默的喘息著。而那石門似乎不能從里面打開,或者里面出現了別的變故。他和石門都靜靜地,被他灑上了東西的碎尸也靜靜地。許久,他才轉過身來,卻看不出一點兒半點兒額外的情緒,仿佛被他關在里面的只是明月清風。我突然覺得一陣惡心,緊緊抓住一旁的山壁才得以站穩。</br>
胃里翻騰得快要吐出來,而比這糟糕的是腦袋也疼得快要裂開。渾渾噩噩中,只感覺到有人扶了我一把,我緊緊抓住那人的手臂,然后意識陷入一片模糊。(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