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鬼不是第一個被“燒死”的，也不是最后一個被燒死的，其他人看不見“真相”，皆學著文藍的方式解決得十分利索，包括森子在內都沒有皺一下眉頭。這對楊遠玄來說卻是嚴重的精神刺激，似乎有些明白為什么組織會提倡跟幽靈“和平共處”，但又不想徹底明白。它們是小孩，并且死過一次是很可憐，但不代表別人就得用自己的生命去同情它們。洪鏖說得沒錯，“我有苦衷”，這樣的殺人犯，斟酌著同情一兩個也就罷了，多同情幾個，或見誰都同情，活人的世界就沒和平可言了。而死人的世界，就算依托于天堂和地獄之幻想，天堂地獄相對立的本質也依然是弱肉強食。這樣的真相，多感概無益。</br>
他正打算跟哪兒找塊布來蒙住眼，然后突然想起了“太歲之眼”的事還沒有告訴大家。這些龜甲太歲菌絲，之前還挺安詳，雖然會卷走人，但從其力道看，應該只是生物機理，找個什么纏著以繁殖生長，而不是為了對付人。可現在這狀況，怎么看都是有意識的在跟人類過不去。雖然沒有條件和時間去完全搞明白真相，但如果按照“眼睛創世”的神話思維，這“太歲之眼”，就算不具備“擬人化”的“看”的概念，也應是自有一套感知外界的方式，并因為這感知而產生了清醒的自主意識，同時傳達給所有菌體。也許這個方式需要與鬼魂合體，也許是笮國公主另有創意，但不管怎么說，那對眼睛是這一系列事情的開端，不干掉，他們就算走出了這里，恐怕還得一直與這些菌絲糾纏個沒完。且菌絲也就算了，地下還有不計其數的太歲本尊。</br>
想著便問文藍討要那兩顆“眼珠子”，文藍卻說：“不能給你。”</br>
“這種時候你就別跟我鬧了，這是正事。”</br>
文藍擺出一副我就是在說正事的木然表情，說道：“在你恢復以前的水平之前，我不打算給你以及告訴你為什么。”</br>
楊遠玄怔住了，很想找個人來問問這種狀況是不是可以寫作“任性”，是不是該找個“導師”來罰他跑一百圈，這不是個正常“八熠”該存在的不理性作為！心里正有些火起，紅玉杯殺出一條道路靠了過來，大概是在打圓場，說道：“你們走不走？不走我就給你們泡壺茶你倆坐下來繼續吵，我們先走了。”頓了一下，又說：“‘0’，我有正事兒要跟你說，我們站這里說還是跑著說？”</br>
楊遠玄無語地凝望著他，但為了不耽擱時間也就不打算吐槽了，只是抬起頭看見那些小倀鬼還是覺得下不了手去砍。險些又要陷入“文藝青年無限愁緒”模式，文藍伸手過來直接拖著“我們”走了。</br>
冷靜想想，文藍剛才那么說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一定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而這種盲點在以往來說，自己是不會忽略的。但是這一路走過來，被自己忽略或者想岔了的事算起來也不是一兩件了，而這些錯誤思維也確實不能全推給笮國公主，她畢竟是個死的。但到底是哪里被自己忽略了，越想，越想不出來。</br>
一分鐘后所有人便撤到了外面那間房里，之后也不停留，楊遠玄只抽空看了一眼這間房里的青銅臉——第一環機關開啟時，竟是讓這些臉的“眼眶”里迸出了大量菌絲，而這些菌絲間還夾雜了不少白骨——青銅臉已被炸毀了一半，露出背后空空蕩蕩的墻壁夾層。而菌絲和那些白骨灑落遍地，半浮沉在水面上。本想去撈一些來研究一下，文藍卻根本不打算停留，繼續拖著自己走。</br>
森子在前面問道：“鴿子，剩下的這些開啟的門沒問題了吧，確實可以一走到底了？”</br>
雖然不怎么相信自己的思維了，但在這一點上楊遠玄還是敢說“可以”兩字，便說了出去，并表示與大型機關相關聯的陣法，必然會留有“唯一正確”的道路，且那是在整個陣法開始構架時便會做出來。因為若這般大工程大陣仗，體力活磚瓦活不可能全是奇門術師親力親為，這世上想當迷宮專家的奇門術師不少，混入一般建筑行業以領月薪為樂的也聽說過那么兩三個，但想成為工地搬磚王砌墻王從一開始屬性點就往力量上加的，還真沒聽說過。也就是說，這些奇門陣，是普通人按圖或聽口頭指揮而建造，在此過程中，奇門術師或“主家”會留著一條路癡都不會走迷路的路給他們走，而修建到最后，這條路便會被層層岔路套套機關給掩蓋掉。然后，這些工匠當然全死了。</br>
而除非永遠也不打算放人暢通無阻的過去，這條路倒是可以堵死的。但出于各種考量，一般思維下，這條路都會留著，只是想要把它找出來不會那么輕松罷了。</br>
森子點了點頭，然后腳下停了一停，終還是沒有轉過頭來，而繼續往前走了。只嘴里輕聲說：“后來，我們都能看見那些小倀鬼了。”又更加低聲的嘟噥道：“所以才能砍得那么精準……”</br>
楊遠玄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其他人也沒開口，氣氛突然很是冷場。隔了一會兒，柯特爾開了口，說道：“愛斯基摩人中有一支，如今已經滅亡，但在近北極點一帶曾挖掘出來他們的遺址。其中有一些壁畫，表示這支民族信仰‘鬼魂’也有血液、器官，他們的巫師能對那些‘器官’患了病的鬼魂做出相應的治療。而鬼魂如果‘器官’生了病，它們的親人也會受到牽連，或是造成整個‘神鬼界’動蕩不安。他們相信一些疾病在神鬼間也會傳染，這大概就是他們在‘鬼魂醫療’上越走越遠，甚至發展出了‘鬼魂解剖’的根由。”</br>
森子吐槽道：“這科技樹歪得，但是……”</br>
不等他繼續說，柯特爾又道：“鬼都能‘治’，不用說人，這支愛斯基摩人一度人口很多，但結果還是沒能挨住有一年肆虐了整個北方的暴風雪，及第二天開春，部族、小國之間為了爭奪食物而展開的小規模戰爭，及后來擴大成國仇家恨的大戰爭。這支愛斯基摩人最終失去了領土，亡族、失散，有的融入其他愛斯基摩人，有的融入其他印第安族群。還有的回到了亞洲。”</br>
云駿說道：“你是想說……這笮國里，當年……有那支愛斯基摩人的后裔？”</br>
“不知道，這種事不撿幾具尸骨回去做DNA檢測，沒有任何討論的意義。”柯特爾說：“我只是想說明，在現代靈異學科上，也曾有人指出靈魂不是‘精神’，而是一種可用工具去捕捉、解剖的物質。但這種物質很特別、細小，所以有的人看得見有的人看不見，如想要捕捉解剖，也需要特殊工具而不是鑷子燒杯。所以他認為‘巫術’需要用科學發展的眼光去看，一味打壓太偏頗，不如設立學科仔細剖析其中的科學道理。”</br>
又說：“而在神話學科、民俗學科中，同一種思維產生于不同的民族中，乃至相隔天邊的兩個民族，也并不是驚天大發現，而是常識。而這得從原始人的心理學談起……”</br>
“停，下面的話題就不是重點了。”紅玉杯打斷柯特爾，然后幾步退后到楊遠玄身邊，從衣服兜里掏出一個瓶子，遞到他手中，說道：“我先申明，我不是想嚇著你。所以你要有心理準備看見這惡心的東西。其次，這個東西就是你從那玉棺機關里帶上來甩開的東西，當時它在水下亂爬，還想往我身上爬，被我逮著了。”</br>
頓了一下，又說：“再次，我也要檢討。我知道倀鬼失去了依托，會再附上別的東西害人，就這一點來說，跟蠱十分相像。后來我也考慮到了，笮國公主會不會搞兩者結合的創意，畢竟歷代都有蠱師在做這方面的研究。南亞的降頭和養小鬼，就是在這路上跑偏后產生的額外結果。所以，從那太歲出現，再到這些小鬼開始活躍，我就知道它們開始……那話怎么說，結對子了？看對眼了？反正雖不知它們到底是誰附上了誰，還是誰操控了誰，我就想著要再觀察一下，所以一直觀察著，沒有跟任何人討論我的看法。”</br>
“嗯。”文藍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br>
“我就知道，是這么回事……”柯特爾更顯云淡風輕。</br>
楊遠玄只想吐血，為什么同樣是不著調，你們就慣著他！這是養在身邊的和丟在外面的區別？這不公平！（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