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柯特爾在王城廢墟中,還發現了一座沒有竣工的神殿——未經打磨的階梯,被扔下的工具,只建造了一半的廳堂,雕刻了一半便坑掉的記事石板,以及同樣坑了的花紋、造像,無不宣示著當年王城里的人“消失”得有多么匆忙。而這樣的消失,一沒有骸骨遍地,二沒有箭矢遺留,應該不會是因為滅國戰爭、大規模病疫或者極端天氣。跟瑪雅人的消失一樣神秘了起來。又或許他們就是瑪雅人的先祖,骨子里酷愛玩失蹤什么的——剛開始柯特爾也忍不住這么想了。</br>
但后來,她在那座神殿中解讀出來的文字和壁畫含義,告訴了她一件匪夷所思的事——王城里的人,大概真的是“消失”了!</br>
然而這一支印第安人與瑪雅人相比毫無時間觀念,所記的的文字、壁畫,除了能寫出個白天黑夜四季外,幾乎都沒有別的時間標刻。于是她也弄不清楚這種“消失”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只看明白了從某一天開始,這座王城里人沒有經歷“死亡”,也都漸漸“轉換”成了鬼魂狀態。王族和祭司以為這是祥瑞,下令慶祝7天。然而第6天,上任祭司的“鬼魂”出現了,但是他一點也不快樂開心,因為他是被病痛折磨死的。之后連續15天,上任祭司的鬼魂一直出現,每天都在廣場上哭。</br>
而后越來越多的鬼魂出現了,它們有的像那一位祭司一般,以自己生命中最痛苦一刻的姿態出現,哪怕它們當初在那實際上的“最后一刻”時并不痛苦。有的倒是挺高興,好像是處在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候。但是痛苦的比快樂的多,之后痛苦的越來越多,連動物也加入了這個行列,好像千萬年以來死去的生靈,都從那個“最初”里回來了,鬧得整個王城不得安生。祭司經過占卜等通神活動,認為這是一位邪惡的神在跟“輪回”大神搗鬼,便下令建造神殿祭祀安撫邪惡神,然而還沒建好,一切就“戛然而止”……</br>
柯特爾說完這些,又道:“后來,我回想起當初我們來到那附近時,借宿在一個小部落里,跟女巫閑聊時她所說的話。她說那座城里全是鬼,是世間最不祥的地方,她說我們非要前往的話,必須戴上她給的護身符。剛開始,我們對她的忠告其實是不置可否的。但在那王城中逛了一圈,我感覺得很清楚,那里很冷,比起圍繞在四周的樹林和沼澤地,氣溫大約下降了5-6度。但我們沒有覺得這算得上什么,只當這是自然現象。我和‘導師’在那里面待了五天,我跟著‘導師’一起調查了所有的文字和圖案……如今想來,那一位‘導師’大概跟組織的秘密計劃有些聯系吧,雖然他至始至終什么都沒有說,我也是在跟‘X’合作后才理解到這背后另外的一些事。”</br>
“我和‘導師’都是看不見鬼的,即便是在落單狀態下也很少會疑神疑鬼。但是當我們調查完了那座神殿里的文字和壁畫后,即使我們想要硬撐著‘無神論’,也實在是撐不下去了,怎么想怎么毛骨悚然。我們很快離開了,后來組織有沒有另外派人去,卻是不知道了。”</br>
柯特爾的講訴沒啥藝術性渲染性可言,但我聽得渾身發冷,她的意思很明顯了,那座王城里的人,活生生的都從“人類”這種有血有肉的物質性存在,變成了非物質性的“鬼魂”,而且早已死去的人也以那種“鬼魂”狀態出現了。滿山滿谷的都是“鬼”,此后幾千年也還呆在那,重復著永恒的痛苦或喜悅,這尼瑪就是個超大型的地縛靈陣啊——如果以神棍的思維去理解。</br>
文藍始終還是偏向于科學的思維,說道:“也許那些并不是鬼,而是類似于‘磁場記錄現象’那樣的狀況。”</br>
我心里一跳,他這么說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我卻有種世界觀被徹底給顛覆了,整個人生都被否定了,游戲打到一半光偉正的主角忽然拋棄愛與正義跟大魔王統治世界去了……的強烈震撼感,半天說不出話。照著這么個思路,老子……0這么多年來怕著的東西根本就是一堆“錄像”?這……這真不好笑……</br>
然而文藍又慢悠悠的接上一句:“誰知道呢……”</br>
……如果這是一武俠小說,我現在很想以實際行動求證一下“喉嚨一甜”到底是個什么感受。瞪了他半天,又覺得無力,他那么說也沒有說錯。而且用剛才說過的話來說,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現象所傳達出來的直接意義。</br>
先別管那些東西是鬼不是鬼的,只看它們的“日子”反正很不好過,而造成這樣的現象,賴給神仙不是“八熠”的作風,也不是一個講究科學的現代人的作風,所以,著眼點還是得回到那顆寶石上。也許那顆寶石的“力量”并不穩定,又或者說本身就有一系列變化,又或者這只是一個“毒素”積累問題——人類最初受到它的影響,會變得能看見那些“鬼魂”,也能感知到鬼魂所擁有的“情感”,也就是所謂的“心靈相通”。而后人與鬼的“界限”變得越來越不分明,但這種不分明是不可逆向的人往著“鬼”發展,最終所有在寶石影響下的人都會變成“鬼”,而且停留在自己情緒最波動的那一刻。</br>
寶石是如何來到那個印第安古國的,是先有了寶石再有了信仰,還是先有了信仰再有了寶石,這些都不重要了。用文藍的話來說,可喜可賀的,他們最終也算完成了那個信仰,集體變成了永遠不滅,并且心靈相連的“存在”,只不過那樣的存在沒有神話傳說中“承諾”的那么美好。</br>
再來談倒霉催的我和另外幾人,也許我們是人類,只是受寶石影響能見鬼,并且跟鬼心意相通。也許我們不是人類,照著那見鬼的信仰,我們是被寶石困住的那些更加倒霉催的“鬼魂”中的一部分投胎。至于信哪邊,就看自己是無神論還是有神論了。但就算我發自內心的想走無神論,我也繞不開這之中一個問題——我從來沒去過南美洲,沒有見到過那座古城里的景象,并且,我確定從小到大我都沒見過那顆寶石。然而,那些與記錄上同出一轍的“永恒困在痛苦中”的鬼魂始終一直都包圍著我。當年那場內亂,也證明了被我殺死的人,他們很快也會變成這狀況出現在我周圍。如果把這個問題設定為“自帶困鬼磁場”,似乎也不是正確答案,因為很顯然的,我也能看見跟我完全沒關系的鬼魂,比如小時候進去過的一些墓,比如這天坑大霧中的那些鬼,比如那些小倀鬼。再比如,我和洪鏖能看見同樣的“鬼”,也證明了我不是一直在看“錄像”,我確實能看見一些說不好不好說的東西。</br>
于是問題又繞回來了,我到底是個什么東西。</br>
好吧,這種哲學問題還是先放一邊得了,我把以上推理都說了出來,看著文藍,問道:“那么,你把這一切都告訴我,讓我理清思路作出定位,難道是想讓我跟‘龜甲太歲’心靈相通去?”</br>
文藍理所當然、毫不客氣,說道:“我只是想賭一睹。你看,你被它們給寄生過一次,卻沒什么事,說明它們傷害不到你。這中間的原理我們不去追究,但說不定可以利用這一點,看過阿凡達嗎?”</br>
他的意思我能理解,這些龜甲太歲,本身因為是生物,就算成了蠱,追根究底也不是僵尸而是變異生物,所以擁有靈魂,也可以利用菌絲操控別的靈魂。而這些菌絲本身也是“繁殖器官”,新的龜甲太歲都是從菌絲上生長出來的,舊的也與之相連。也就是說,這座“五行化生”陣里的生物以及非生物,經由菌絲相連,早就是“一個整體”了,雖然跟印第安古王城里的事不是一回事,但微妙的狀況相同。也難怪之前暈過去時,我感到一個巨大的“鬼魂”從附近經過,現在想起來,恐怕就是這一帶的靈魂糾結在一起的某種“信號”。</br>
而文藍拿出之前我給他的那兩顆眼珠子,在我眼前晃晃,又說:“還有這個,想起來了沒有。”(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