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樣說,也曾深入的想象了一番“不能再被歸類為人”會是什么樣的情景和心理,各種滿足了中二病。但是,那都是以自己為藍本產生的想象,再怎么天馬行空怪力亂神,都不會脫離自己的“承受力”,換句話說,想不到太惡心的方向去。</br>
然而。</br>
計劃是從自己身體里“分株”出一部分龜甲太歲菌絲,寄生到耐鹽的骨蠱上,再把骨蠱卡進鹽晶磚與鹽晶磚的縫隙間,然后隨它們“自由發揮”。一是骨蠱長得差不多后卡死了那些晶磚,可以防止機關還能運行的部分突然運行。二是,蠱毒類屬,“毒”所不同,生物學上的種屬劃分也各不同,但都有一個細胞分裂迅速,繁殖也迅速,感染也迅速的特性。如細菌如癌變,卻又比之更具戰斗力。硬要“科學的說”,大概是古今蠱術師們在點錯了生物學科樹的方向上,所培育出來的兩者結合的極致吧。而這種在短時間內迅速成長、繁殖、寄生和換代的“極致”,因本身就是一種“病”,基因上的“異變”很容易產生,龜甲太歲菌絲不用多久就能如骨蠱一般耐鹽,然后長滿整個機關,然后,自己就可以借由它們,使用那個“能力”探知機關的全貌、“終點”的走向,以及19年前留下的痕跡。</br>
想得是挺好的,理論上和技術上也得到了紅玉杯的肯定和支持。但紅玉杯也提出了,養分不足的情況下,無論骨蠱還是菌絲,都會停止活動進入休眠狀態。而實際操作中也確實如此,菌絲從骨蠱身上所得的養分,連菌塊都還來不及發展出來,很快就不會動了。雖然……感覺上,它們也沒有在自己身體里弄出太歲啊蘑菇啊啥啥的,有可能是在自己身體里已產生了某種變異。但就算如此,也不能無私到把自己完全的貢獻出去當養分。只能一步一步的走,也就是說,先探知出一部分范圍,然后進行路線分析和挖掘,到了其生長極限的邊緣后,再繼續放出新的龜甲太歲菌絲以及骨蠱,繼續探知。</br>
紅玉杯說這樣做沒問題,但只有兩個人——準確說,只有他一個人干這體力活不行,必須得回去再找幾個人來。另外,即使是這樣一步一步走,楊遠玄的身體估計也扛不住,反復使用那種能力,比一直處于那種狀態還耗費體力和精神,所以在這一點上,也必須從長計議。這一回去,這個計劃至少也得說給柯特爾聽,到時候她要反對還是要助攻,由不得楊遠玄。楊遠玄說,嗯,沒問題,你去吧。</br>
“你先答應我,別自己亂來。”</br>
“我看上去有那么不冷靜嗎?”</br>
“有。”</br>
“……放心吧,我雖然有找死傾向,但并不想死得太難看,那樣變成鬼了多膈應人。我的理想死法是白雪公主式的,死了都美得亂七八糟看著就讓那個戀尸癖王子想……咳,我啥都沒說。你去吧啊,去你的吧。”</br>
終于紅玉杯相信了他不會亂來,獨自把船撐了回去。然后,他果斷亂來。</br>
之前對柯特爾所說的話不是假的,所以對自己來說,根本沒有那個商量來計劃去,半天挪不了一步的火星時間。所以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這樣想著,他抓住了一把已經往洞壁深處延伸進去的菌絲,令“感官”再次擴大,一直擴大到極限。然后他便清楚的“看見”了洞頂上那片“位面不同”的黑暗,“看見”一些沒有“融化”在之前的陰氣爆發中的白色幽魂,“看見”菌絲的“魂”往四面八方延伸,勾勒出路線,“看見”……一個人。</br>
一個男人……的鬼魂,在菌絲接觸“它”的瞬間,他清楚的感覺到了“它”的情緒,甚至感覺到一點“它”還活著時的記憶。那些“感覺”莫名其妙的強加過來,猝不及防間,他幾乎被“它”的痛苦絕望仇恨帶進坑里,差一點也恨上那在殘留的記憶中出現的女人——女人要“它”死,說“你已經不是人類了”、“活著也是痛苦”、“我也不能在我們身后留下不確定因素”。她連開了數槍,“它”本能的往通道中逃,然后……困死在了一條絕路上,沒有食物,沒有溫度,沒有光,沒有自殺的勇氣,也沒有那個條件,連轉身都困難……只能在寂靜中,一下一下的數著心跳,一點一點的“感覺”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像人”,一直這么“眼睜睜”的感受著,直到死亡降臨……</br>
他拼了命才把自己的意識從“它”的意識中掙脫出來,只覺得無論是身體的難受還是心理的難受,都難受得讓他想吐。而這時紅玉杯帶著柯特爾回來了,紅玉杯叫嚷著“我就知道你不老實”,柯特爾則怒氣沖沖的質問“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他下意識的想說他知道,但又想了想,覺得沒那個空跟他們爭吵,只一把抓住柯特爾,讓她按照自己所說的方向往里挖。他說,有個人死在那里,找到他,對于判斷接下來的路線有幫助。不過,要有心理準備……</br>
然而話沒說完,柯特爾一出手把他也敲暈了。</br>
我很想告訴她,不能這么對待弱勢群體,他都把自己弄成那樣了,破防狀態血槽未滿的,萬一敲死了怎么辦,就算沒敲死,敲傻了怎么辦。但是,想歸想,即使我這么想,她也不會知道。誰也不會知道。</br>
對岸的人趕過來后,就眼前的狀況,他們混亂了好一陣子。但無非就是那些沒有意義的爭論,爭了半天,他們自己也發現了這其中的沒意義,終于都住了嘴,正視眼前的情形,重組了次序,做正事。有人負責就楊遠玄記錄下來的路線推算整個陣法,確定正確方位,有人去鹽晶洞壁上挖洞,一直挖進那個死人所困著的地方,然后倒吸一口冷氣——那真是個悲催的家伙,如果他手上當時有一把匕首,往左挖挖,不會用多久的時間,就能挖進一條通道中。然而他沒有匕首,他只能在絕望中用雙手在正面的晶磚壁上抓撓出了許多痕跡。雖然……即使他能從那里出去,也不過是稍微延長了死亡的時間。</br>
他的身體沒有腐爛,可見在最后的時候,那身體是如何的“不是人類”,那幾乎就是一堆腫瘤集合體,形象的說,那就像一坨肉葡萄,確實不是……“人類”。紅玉杯上前挑破了其中一個腫瘤,里面盤踞著一條蜈蚣一般的百足蠱蟲,倒是還活著。而大伯來看了一眼,表示實在認不出這是哪一位,燒了吧。洪鏖也來圍觀了一下,說還好,這洞頂上有個“大家伙”壓著,這玩意兒估計是成不了惡鬼,大家散了吧別理它。自怨自憐的地縛靈,除非機緣巧合,比如撿到了名為“主角光環”的道具,或者撿到了名為“主角成長路上的練級對象憑證”的道具,否則是成不了大事的。倒是另一個家伙……</br>
“另一個什么?”森子問。</br>
“沒……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勁。”洪鏖的往四周看了一圈,最后還是不確定的搖了搖頭。而森子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因為他被別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他讓紅玉杯緩點燒,然后找了根登山杖,從那堆腫瘤中刨出來兩個東西。一個是一顆鑄造得精細的小金球,上面滿是花紋,看上去好像除了漂亮之外別無特別之處,但森子用手掂了掂,說是空心的。而紅玉杯要過去研究了一下,說這是養蠱球,一些膽大的貴族隨身佩戴著當防狼噴霧用,但只流行過一時,因為太容易傷到佩戴者自己。</br>
另一個,則是一塊就形狀和大小看上去像個鵪鶉蛋的黑色石頭,森子把它撿起來摩挲了一會兒,說道:“這是‘鑰匙’。”(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