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很具有上個世紀的氣息,無論是土得掉渣的辦公桌,還是土的掉渣的長靠椅,都是那么的土鱉。而這種布置,在如今,放在城鄉(xiāng)結合部或者偏遠山村的辦公處倒也不算過時,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問題在于——白泉村封村時是建國初期,又據(jù)伍憶祖所說,當時一團亂,去白泉村扎營也是鄉(xiāng)親們臨時起意,黨支部什么的沒來得及在白泉村建立,白泉村中并無辦公場所和需要辦公的必要。</br>
也就是說,這個布置出現(xiàn)在白泉村中是不合理的。</br>
而萬俟明進來看了一圈后,說道:“白泉村封村后,這個院子還有人進出,而這里又布置成這樣,我想應該是封村后,國家又派了人回來搞研究。”</br>
森子的智商終于遛完了彎回家了,說道:“不對,如果是國家派來的人,撤走時哪怕搬得再空,也該留下一些蛛絲馬跡。”</br>
“你說的蛛絲馬跡是指……?”</br>
“口號。”森子說,“那個年代流行的政治口號,總得刷點在墻上吧。不可能讓科研人員獨自呆在這里,總得有軍人陪同。如果是個有組織有報備的科研項目,更應該來點啥‘埋頭苦干’之類的勵志口號——但是這里的墻面,太干凈了,連帖過海報的印子都沒有。不刷口號,主席像不可能不掛。”</br>
“你說得對。”王美浩很難得的開口了,這時他站在屋子里那個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又關上,來來回回玩了好幾次,說道:“這是很好的紅木辦公桌,辛辛苦苦抬到這里來,散伙了卻不抬回去,太不符合那個年代艱苦樸素的作風了。”</br>
柳婷點亮電筒,往左右兩間里屋里看了看,說道:“左邊那間堆著不少家具,大概是這件屋子里的原有家具,都腐朽得差不多了。而這些家具是清末時的原白泉村留下來的,不是什么好家具,沒有上漆保養(yǎng),早不能用了,所以才從外面又搬了辦公桌進來。右邊……只有一張用磚頭和木板臨時搭建的通鋪,大概能睡下兩三人,這更不尋常。因為如果是科研人員加上軍人的組合,怎么也不會只有兩三人,而其他的院落并沒有在封村之后還有人進出的跡象。”</br>
“你說錯了一點。”陳寧友開口了,卻是對王美浩說:“這個紅木桌,并不是通常意義上的紅木桌。這里夏雨冬雪,十分潮濕,蟲蟻繁多,你們看這些土墻和這些木門,以及那些報廢了的家具,還有這個長靠椅,都有蟲蛀過的痕跡。但是這個木桌沒有被蛀過的痕跡,而且保持著干燥。這不僅僅是因為上過漆的關系,也因為……”</br>
他說著拿出一把小刀,打開抽屜,從內中刮下一小撮木屑,攤在手心中讓大家聞聞看。</br>
森子聞到一股說不出來名兒的香味,味道很沉,很低調。回想起來,其實剛進屋時便有聞到若有若無的香味,但是屋里的發(fā)霉味道更重,于是很快他就拋到腦后了。</br>
陳寧友解釋道:“這叫做‘寧蟲香’,是古代調香術中的一種,可以用之驅蟲。但是,在中國古代,所謂的蟲并不單是現(xiàn)代意義上的蟲,‘蟲’在古代是對各種動物的劃分,不同的動物分歸不同的‘蟲屬’。比如現(xiàn)代所說的昆蟲,在古代還是昆蟲,但另有毛蟲、鱗蟲、裸蟲、羽蟲四大類‘蟲’,對應毛皮動物、鱗甲動物、無毛動物、羽毛動物。舊時小說里,老虎不就常被叫做大蟲么?因此寧蟲香共有五大類,而在我們眼前浸入木質中的這種,從香味判斷,便是寧毛蟲香。是防止大型野生動物所用的。”</br>
伍憶祖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接上話,說道:“現(xiàn)在的學生娃兒不得了,懂得真多。”</br>
森子也有些驚訝,雖說民俗系的學生雜七雜八啥民間事兒都得學,不過這幾個人好像不僅懂得多,還都很冷靜,善于在最短的時間內分析出一件事的疑點和做出最可靠的判斷。難怪這次考察會集合他們,果斷一群精英。</br>
覺得自己不是精英的森子突然有點不知道自己在這里干嘛,為了緩和這種情緒,他繞場走了一圈,突然發(fā)現(xiàn)這高科技辦公桌下面的土壤有些不對,有些沉陷。他想起老家的倉庫,因為挖掘了地窖,使用年限久了,上一層的地面便有這種狀況出現(xiàn)。他想會不會這下面也有個地窖,想著便把自己的判斷說了出來。</br>
伍憶祖說:“管他有沒有地窖,你們還能指望老教授跑下面去了么?天快黑了,趕緊走了吧。”</br>
陳寧友卻說:“不忙,這里很奇怪,再看看也不遲。”</br>
說著自顧自蹲下來摸索觀察了一圈,又轉到右邊的屋子里,看了一陣,把通鋪上的木板揭了下來,伸手在床下鋪著的稻草上亂翻了一把,一提,拉起來一塊木板,下面露出黑沉沉的洞口。</br>
一股霉?jié)竦母瘹忸D時升騰而上,陳寧友連忙往后退幾步,捂住口鼻,說道:“林雪青,你猜對了。”</br>
森子說:“其實我也只是一說……這種地窖任哪兒都有,并不算什么大發(fā)現(xiàn)吧。”</br>
陳寧友說:“不,等會兒你們過來看。”</br>
他說著,點了一支煙放到通向地窖深處的臺階上,但見火光忽明忽暗,過了好一會兒才穩(wěn)定下來。然后他叫他們都過來,指著地窖洞口某一處,說道:“你們看這里,明顯是水泥。這個地窖是用水泥修補過的。而修補的原因是這山中的氣候和土質并不適合挖地窖。清末中國雖然已經(jīng)有了水泥廠,但出產(chǎn)的水泥沒有這么好,偏遠山區(qū)也搞不到。建國后水泥有了標準,質量也有所提升,這些水泥看著比現(xiàn)在通用的水泥粗糙,但也不是很粗糙,當是建國后所使用的。”</br>
說完他推開了手電筒,帶頭走下了地窖。伍憶祖擔心他出事,連忙跟著下去。</br>
其他人隨后也跟了下去,借著電筒光,大家首先看見一個很寬闊的空洞,以水泥柱和水泥梁支撐,但已經(jīng)開裂了不少。陳寧友說了句“小心”,大踏步一直走到盡頭,拿起電筒一晃,森子遠遠的,看見一個黑沉沉的東西。</br>
又走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個黑色的鐵籠。</br>
而旁邊放了一張四方木桌和鄉(xiāng)下常見的條凳。</br>
“監(jiān)獄。”——這是森子的第一反應。</br>
萬俟明也這么想,說道:“這里看上去像是拿來關人的。”</br>
陳寧友卻搖了搖頭,從鐵籠里摸出一撮東西,說:“你們看這是什么?”</br>
伍憶祖離得近,說道:“看上去像狗毛。”</br>
森子心里一動,問道:“這里以前關著動物?跑到這里來抓動物?這里能讓人感興趣的動物恐怕是那種白色的怪物!”</br>
陳寧友點了點頭,又在鐵籠上仔細看了一番,說道:“籠門是關好的,又沒有上鎖,說明動物沒有憑自己的蠻力撞開這里。而人類從這里撤走時,也走得不匆忙,這一點從上面的一些跡象也看得出來。”</br>
“那就讓人想不通了,如果真是為了科研,抓到了這種神奇的東西,再怎么也該上上報啊……”森子說著點亮電筒環(huán)視四周,想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沒注意的線索。</br>
然而當他把視線轉到出口那一邊時,冷不防看見一個腦袋從入口出伸了進來,轉過臉看著這邊的一群人。</br>
而那張臉,遍生白毛,似人又似猴。(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