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雪盤坐在高樓大廈樓頂,撥動著手中的璞石陣盤。</br> 璞石陣盤陣盤名叫天地盤,算得上一件準(zhǔn)天地至寶。</br> 外形偏翠綠色,臉盆大小,上邊的云紋活靈活現(xiàn),仿佛無時無刻都在流動。璞石分上下邊,上為清下為濁,名天地。</br> 她旁邊分別站著兩尊圣王,從旁協(xié)助對方操縱著陣法。祝雪出技,魔羅與淵出力。</br> 兩人作為得道者,陣法方面也可以無師自通,但很難達到祝雪層次。這就是術(shù)業(yè)有專攻,在布陣方面他們反而成了陪襯。</br> 魔羅看著小姑娘手中的璞石陣盤,頗感興趣,從剛剛開始眼睛就沒離開過。</br> 他當(dāng)然沒鬼迷心竅到搶祝雪的東西,而是純粹的觀摩。幻境也涉及到一定的陣法,太古年間稱之為勢,地利。</br> 璞石陣盤其中蘊含著一些法則,能夠給他許多啟發(fā)。</br> “前輩您要看看嗎?”</br> 祝雪注意到這一幕,并沒有因此心生警惕,反而大大方方的拿出來。</br> 仙長看著誰敢搶她的東西?況且這位魔羅前輩既然與仙長相識,那肯定是信得過。</br> “這怎么好意思。”</br> 魔羅順勢接過了璞石陣盤,輕輕的撫摸著上面的紋路,不斷的說“妙妙妙”,一時間學(xué)起了貓貓叫。</br> “小姑娘,你這寶貝從何而來?”</br> “仙長給的。”祝雪回答道,“當(dāng)年大洪災(zāi)之后,人族擠在天州,雖然有些人改天換地讓高原足以種出糧食,但已然不適合散居。”</br> “所以仙宮打造了三十六城,一百零八衛(wèi)城,其中絕大部分陣法都是我設(shè)計的,仙人就把這東西獎勵給我。”</br> 天地盤是前世她為各大人族巨城設(shè)計陣法仙人所賜,經(jīng)過幾百年的蘊養(yǎng),早已成為她的本命法寶。</br> 剛一轉(zhuǎn)世沒多久就跑到她手中。</br> “三十六城?可否與我細細道來,我對于社會學(xué)方面頗有研究,對于前世九州人族仙凡混居很感興趣。”</br> 魔羅虛心求教,他的好奇是真的,但其中更多的蘊含著惡趣味。</br> 仙凡混居本就是常理,凡人要么成為修士,要么成為消耗品。其實放到哪個時代都一樣,哪怕是現(xiàn)代也是如此。</br> 個體的力量差距越大,向弱者的壓迫就越盛。在現(xiàn)代掌握的社會資源差距越大,說明底層受到的壓迫就越大。</br> 人性本是如此,此乃常理。</br> 魔羅作為玩弄人心的得道者,在這方面一直有著濃厚的興趣。他認為天地萬物,凡有靈者皆逃不過天性。</br> 先天生靈如此,后天生靈如此。</br> 無論人族還是其他種族。</br> 可有這么一個人是例外,說他無私至公算不上,他有了自己的興趣愛好。但他從不所求于他人,更不索求于天地。</br> 魔羅惡趣味的想知道李長生掌權(quán)后,在真正站在億萬人之上時,會不會說出那句“千古至理”。</br> 苦一苦百姓,罵名我來擔(dān)。</br> 這句話是他在現(xiàn)代中學(xué)來的,但魔羅結(jié)合自己的所見所聞,有了不一樣的理解。</br> 古往今來,無數(shù)強者的思維便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也不拘小民。</br> 如果有人說殺十億人便能成道,魔羅絕對會毫不猶豫動手。最大的補償是讓他們再生幾十億,讓他們過一個盛世。</br> 全盛時期的成道者,還補償不了凡人?</br> 以上魔羅稱之為當(dāng)權(quán)者心。</br> 這種心態(tài)不能說是錯,人類又有句話叫屁股決定腦。當(dāng)權(quán)者總要為大局考慮,一不小心苦一苦百姓實屬正常。</br> 但魔羅相信大部分人不是一不小心的。</br> 李長生能不能免俗?</br> 雖然前兩天他才因為這件事情物理意義上大發(fā)雷霆,但魔羅覺得說不定是因為愧疚。</br> 他可以相信李長生的人品,但他會用惡意揣測任何人,高尚的者世少有。</br> “前輩想聽?可能您不太感興趣這種事情,又臭又長。”</br> 祝雪歪了歪腦袋,她倒是不介意講述一下,如今布陣走不開,也沒辦法修行,正好聊天解悶。</br> 而且魔羅昨天剛指點了她幻境與陣的布置,現(xiàn)在說點前世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br> 魔羅微笑點頭道:“當(dāng)然,我個人是非常敬佩李道友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最好從一開始講起。”</br> “一開始?”</br> “就是你見到李長生的第一眼。”</br> “見到仙長是在6歲那年,我出生于云東城,三十六城之一。那是大洪災(zāi)后的第七年,我沒有生于那動蕩的洪災(zāi),但也經(jīng)歷了最初的混亂。”</br> “天下人族聚居一地,民族語言習(xí)俗糅雜在一起,沖突免不了。我從記事起便跟著爺爺生活,我六歲那年爺爺帶回來一個先生。”</br> 祝雪回想起那年秋天,爺爺帶回來的那個邋遢青年。</br> 不干活,不種地,還得自己照顧。要不是他會治病,恐怕已經(jīng)被踢出家門了。</br> 而爺爺一開始帶回來也是想著讓人給自己看病。</br> 她有一種病,非常能吃,一個人能頂三個人的飯量。一旦沒吃夠就會渾身難受,身體出現(xiàn)嚴(yán)重的萎縮。</br> 所以她才長不高。</br> ————————</br> 云東城,意為東邊有云霧飄來。</br> 高大上的名字,樸實無華的取名方式,這便是仙宮一貫的做法。</br> 城中有百姓兩百萬,惡氣彌漫,垃圾成山。每天都有修士用道法將無數(shù)的糞便丟出城外,一半用于堆肥,另一半則荒置著。</br> 風(fēng)一吹,一口惡氣撲面而來,全城都無法安生。</br> 日子臭了點,但在仙宮的統(tǒng)治下,大家好歹還有一口飯吃。</br> 甚至于一些活了四五十歲的人,經(jīng)歷過大洪災(zāi)前那個時代的人,覺得現(xiàn)在可能更好。</br> 那個時候是既沒有飯吃,也沒有尊嚴(yán)。</br> 一個扎著麻花辮的瘦弱女童蹲在家門口,有些羨慕的看著遠方玩耍的同齡人。</br> 突然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漢從遠方走來,抱起女童。</br> “淑淑,爺爺回來了,有沒有想爺爺。”</br> “爺爺,我餓。”</br> “先吃塊馕墊著。”</br> 女童接過一塊囊,立馬低頭開始啃起來,如同一只松鼠,吃得非常賣力。</br> 她實在是太餓了,早上餓醒,中午餓趴,晚上餓暈。</br> 殊不知老漢身后跟著一個平平無奇的青年,他身穿一件樸素的白袍,一條布袋簡單的扎起頭發(fā)。</br> “這就是伱孫女?”</br> “還請先生幫俺看看,俺這孫女到底是怎么,一天吃四頓都不飽。”</br> 青年觀察了幾秒,既沒有望聞問切,也沒有把脈便給出了答案。</br> “她這并不是病,而是體質(zhì)特殊,需要大量的靈氣,也就是你們口中的仙力。要是放在100年前,這小姑娘會引得各大宗門爭搶。”</br> “先生的意思是我孫女能成為神仙?!”</br> 老漢聞言先是一喜,要是能夠成為修士以后一天吃20頓都沒問題!</br> 而且頓頓肉肉。</br> 仙宮提倡平等又不平均,普通人只要愿意勞作就會有一口飯吃。而修士能做得更多,他們自然可以享受到更好的環(huán)境,更多的食物,以及更精致的生活。</br> 比如這座城唯一沒有屎味的地方,就是修士居住的洞府區(qū)。</br> 但隨后老漢又疑惑的問道:</br> “可俺前幾年就送去給神仙們看,他們都說淑淑沒有修行天賦。”</br> “道行不夠,自然看不出來,許多天才就是如此被埋沒。真金不怕火煉,可也得有火爐證明。”</br> 青年談?wù)撈鹌渌裣赡禽p描淡寫的神態(tài),讓老漢更加確信對方是神仙。</br> 他放下女童,直接跪在地上</br> “求神仙老爺收淑淑為徒。”</br> “我既不是老爺,也不是神仙,只是一介凡人。”青年搖頭拒絕,隨后話音一轉(zhuǎn):“不過我可以幫你治好她,再引薦給宗門。”</br> 于是乎,家中多了一個不干活的懶漢。</br> 淑淑根據(jù)爺爺?shù)闹甘荆o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大哥哥端茶送水,甚至是洗腳。</br> 淑淑一開始很不滿,因為家里平白無故多的張嘴,還經(jīng)常性喜歡搶她的東西吃。</br> 雖然自從青年來了之后,她就再也沒有餓過肚子,每天吃兩頓都會飽。但小孩子就是善妒,其他方面可能會大方,唯獨關(guān)于吃方面基本不會大方。</br> 淑淑覺得這個懶漢很奇怪,很喜歡罵神仙們,諸如“吃回扣”,“拿錢不辦事”,“勞民傷財”等等。</br> 最后還非常囂張的評價:過錯有,但事沒搞砸。</br> 淑淑如往常一樣捧著一盆水給青年洗腳,仰著頭問道:“大壞蛋,你是不是神仙?”</br> “可以是。”</br> 青年漫不經(jīng)心的點頭,如此態(tài)度讓淑淑不滿的嘟囔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br> “我大部分時候是一介凡夫俗子,就像現(xiàn)在與你同屋同桌同席,不高一頭也不低一頭。”青年回答道,“但我不認為自己是神仙。”</br> 淑淑眨了眨眼,稚嫩的面容上寫滿了迷惑,尚且年幼的她無法理解這段話。</br> “那你什么時候是神仙?”</br> “當(dāng)天下有難時。”青年臉上露出淺笑,寬大的手掌輕拍她的腦袋。</br> 嗓音柔和而平靜,淑淑第一次聽到這么好聽的聲音。</br> “我便是神仙。”</br> “那我有難呢?你能不能變成神仙救我?”</br> “如果你能幫我捶捶背,可以救。”</br> “哦!淑淑給你捶背,以后記得救救淑淑。”</br> 此后淑淑多了捶背工作,久而久之她覺得自己被大壞蛋給騙了。</br> 她說要去神仙那里住沒有,想吃山珍海味沒有,想什么都沒有。每次大壞蛋都說:你可以自己克服,你可以自己爭取。</br> 大概是一直到除夕夜,淑淑出去看別人放煙花,然后爺爺給她買的虎頭帽被搶了。</br> 兇手是隔壁家的小胖子,他父親是屠夫,長得一身腱子肉,平日里非常的兇悍。</br> 老漢覺得多一事不少一事,便讓淑淑算了。</br> 淑淑一邊哭,一邊跑回家找到了青年。</br> “大壞蛋,嗚嗚嗚嗚你快變成神仙幫幫我。”</br> 這一次青年沒有拒絕,將她抱在懷里,一路來到隔壁,剛走進來就看到一大家子正在吃年夜飯。</br> 青年說明來意,其中一身腱子肉的屠夫氣勢洶洶的站起來。</br> 不分青紅皂白罵道:“你個小癟三,還找上我的麻煩……”</br> 啪!</br> 青年一巴掌扇過去,屠夫當(dāng)場倒地不起。</br> 隨后他200斤的妻子尖叫的撲過來,又被一巴掌拍倒在地。</br> 來吃飯的親戚們拿起凳子,菜刀,棍棒也撲了過來,自古以來民風(fēng)淳樸,在街坊中人不狠站不穩(wěn)。</br> 古代搶水跟打仗一樣,如今城中以家族為單位的團伙比比皆是,很容易產(chǎn)生黑惡勢力。</br> 有時惡鄰比惡人更可惡。</br> 青年覺得該治理一下。</br> 伴隨著清脆的響聲,很快所有人都倒地不起。青年自然沒有殺他們,但也足夠讓他們疼上一陣子。</br> 最后剩下個小胖子瑟瑟發(fā)抖,他將虎頭帽還回來。但青年也還是給他來了一巴掌,絲毫沒有因為這孩子就不打。</br> “如何我是不是神仙?”</br> 他將虎頭帽重新戴在女童腦袋,臉上露出微笑。</br> 淑淑也破涕而笑,恰逢天上有煙花綻放,有些嬰兒肥的臉龐。帶著天真爛漫的笑顏。</br> “嗯!大壞蛋是神仙!”</br> ——————————</br> 除夕過后,又是三年。</br> 老漢五十二而壽終正寢,他本應(yīng)該在三年前就死了。</br> 青年治好了他的病,但不會去強行延長他的壽命,只是讓他無疾而終。</br> 將爺爺埋葬后,淑淑披麻戴孝七日。</br> 青年陪她送別親人,隨后也表示自己要走了。</br> 他這一趟是為了考察完凡人的生活,過得臭一點,但總體上是好的。</br> 如今得換地方了。</br> “淑淑,你具備特殊體質(zhì),在煉化靈氣方面有著超乎常人的速度。這幾年我已經(jīng)幫你疏通好脈絡(luò),以后修行暢通無阻。”</br> 青年揮手遇見一把玉劍,一塊令牌,一個小旗子出現(xiàn),并圍繞著女孩。</br> “玉劍是劍宗傳承,令牌是上清宮,旗子是乾坤宗。選一個,便會有人來接你,引你入仙門。”</br> “那里有你想要的一切,一天吃二十頓都沒問題。”</br> 淑淑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一般,無論青年說什么都不愿意聽。</br> 如此就讓他有些無奈了。</br> “你總不能一直待在這里吧?可沒有照顧你,選一個,榮華富貴應(yīng)有盡有。”</br> 淑淑或許是聽明白了,她越過眾多信物,抓住青年的手指。</br> 帶著淚光與哭泣說道:“大壞蛋,淑淑給你洗腳按摩,你別不要淑淑好嗎?”</br> 青年愣了一下,隨即問道:“我接下來可是要走遍三十二城的。”</br> “淑淑不怕。”</br> “如此也好。”</br> “大壞蛋,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br> “我叫李長生,你們口中的仙人。”</br> 多年以后,淑淑才明白這句話的重量。</br> 青年帶著她結(jié)束了考察,風(fēng)塵仆仆的來到了傳說中的廣寒宮,也是世人口中的仙宮。</br> 那一日,眾仙叩首,萬神來迎。</br> “恭迎仙人回宮!”</br> 那個經(jīng)常欺負她的大壞蛋平靜接受神仙們的叩首,端坐于御座之上,俯瞰天下。</br> 以布衣量天下,使眾仙俯首稱臣。</br> 道音渺渺,浩蕩悠遠。</br> “天下安矣,皆歸眾卿功勞。”</br> (本章完)</br> 。m.yetianlian.info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