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對于時間有過諸多幻想。</br> 時間穿越,回到過去,平行世界等等。</br> 修行界也存在著這種設想,并且無數強者付諸行動。但往往根本摸不到頭緒,因為時間是無形的,歲月是無處不在的。</br> 它不是忘川,確確實實的存在于某處空間。</br> 秋無極抬頭張望,感受到的并非是化為實質的空間。他所見所聞,皆無法用肉眼看到也無法用神魂感知,只能用自身的道去觀摩這一切。</br> 也就是說如果無法達到圣王級別的境界,站在這里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事物。</br> 但大概率會被無邊無際的歲月壓扁。</br> 就像凡人口中的黑洞一樣。</br> 法則所在之地是比黑洞更可怕的地方。</br> “那里就是現在的時間?!?lt;/br> 盤瓠指向時間長河的末端,那里的顏色異常鮮活,透過歲月可以俯瞰人間。</br> “時間是一個虛數,它是用來計算歲月的。而歲月則是天地生靈的存在,包括你我都存在于歲月。只要你攔住這奔涌的時間長河,整個世界都會停滯?!?lt;/br> 不可能。</br> 秋無極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作出判斷。</br> 之前他們有實感當見到這條歲月法則組成的長河時,他終于明白為何古往今都沒有人能夠倒轉時間。</br> 時間是一條不可倒流的大江,過往的歲月已成定局,此刻的時間仍在不斷向前。想要將這條河停下來,就等同于要承受整個世界的重量。</br> 且不論凡人如何,就類似李長生這種強者的因果都難以承受。</br> 或許他伸手擋一下,別人反應過來就會隔著時間長河將手砍下來。換而言之他需要同時與天地間所有強者為敵,并且戰勝他們才有可能停止天地的時間。</br> 重點在于天地間的強者。</br> 如果天地間只有我自己修行,凡人的重量尚且能承擔,如今的時代無相明面上都有四位,如此重量如何承擔?</br> 筑起大壩停滯時間能做到,讓大江之水倒流無人可為之。</br> 秋無極只是輕輕的搖了兩下頭。</br> 盤瓠帶著他們繼續向前走,說是行走其實是無規則的進行穿梭。時間長河并沒有實質性的空間,自然不分上下左右。</br> 他們穿過的是過往的歲月。</br> 而穿過這些歲月的方法就是度過相同的時間,確切來說是倒退出相同的時間。</br> 秋無極問道:“如此我們需要倒退十幾年?甚至是20年?”</br> 官方記錄超凡出現在10年前,那個時候天地靈氣稀薄到連煉氣期都無法誕生,許多人都老老實實蟄伏著。</br> 秋無極就屬于最早一批,他的記憶是14年前。</br> “按照正常流程不止十幾年?!北P瓠搖頭,隨后給的答案讓兩人錯愕。</br> “渡過所有人的時間,單人類的數量我們恐怕要上千億年,十幾個元會。歲月之厚重,非常人所能承受,這也是為什么窺探時間長河之人大多都死了?!?lt;/br> “但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如果真的需要這么久時間,我也不會帶你們來白費力氣?!?lt;/br> 修行界無數大能強者從來沒有停止對時間的探索,就如同人類對宇宙的探索一般。一些年老的強者無數次幻想如果重來一次,那他們說不定就能成道。</br> 而付諸行動者自然有,這些最終也都死了。</br> 因為他們被困在無盡的時間中無法自拔,一位圣王的壽命與重量,最多支撐他探查天地百年內的記憶。</br> 時間長河就是天秤,每個人在上邊都標好了重量。</br> 這個時代的時間最重,比前世還重幾百倍。</br> 好在它也很短,只有十幾年時間。</br> 他可以通過加速自身的時間,快速來到時間的盡頭。而觀看過往的歲月,其重量與因果要比停止時間少了無數倍。</br> 力扛千鈞與翻動書本的差別。</br> 盤瓠眸光之中發散出一縷昏黃的光芒,隨后身上的氣息變得與時間長河相仿,他一只腳踏入時間長河,“河水”沖刷著他,僅僅是一瞬間幾十年時間便消失了。</br> 時間加速,一種無法利用的時間加速。</br> 如果說之前歲月沙還能讓秋無極有反應時間,那這里的加速就是根本沒有反應時間。</br> 秋無極也跟著踏入其中,只是稍微運轉功法,法力如同火箭一樣亂作一團。</br> 如果把法力比作車輛,經脈比作道理,時間加速后的車輛等于超光速。并且時而快,時而慢,乃至是會倒退。</br> 運功就像指揮交通,而車輛如果快的時候像火箭,慢的時候像蝸牛,有時還會倒退,那么整個交通系統都會亂作一團。</br> “歲月是天地的記憶,它記載天地眾生的過往,看到那些漩渦沒有?”</br> 盤瓠抬手指向某個方向,他們順勢望去,看到了一個個漩渦。</br> “那些就是強者的歲月中留下的痕跡,也就是歷史的轉折點。對天地影響越大,漩渦就越大?!?lt;/br> 秋無極看到了一個無比巨大的漩渦,幾乎要占據整個時間長河河段,也就是說在這個時間段,有一人的影響力裹挾的整個歷史。</br> 相較而言其他的漩渦就比他小十幾倍。</br> 盤瓠帶著他們踏入巨大的漩渦,用他的話來說穿越過往的時間,這些漩渦是無法避開的。</br> 而面前這個漩渦,幾乎攔住了整個“河道”。</br> 用人類的話來說就是重大歷史轉折點。</br> 景象忽變。</br> 秋無極看到了一個平平無奇的青年,高舉酆都,定天下眾生之善。</br> 是前段時間的輪回。</br> 三人僅僅是看了一眼,隨后快步離開。</br> 漩渦內層,同樣是輪回。</br> 秋無極看到了上一代命宿,看到對方僅僅是通過幾句話就把黃泉眾多強者拉入天地大勢中。</br> 隨后與神州發生沖突,最終被李長生平息。</br> 由此秋無極更加看清天地大勢,并非由于表面要殺死李長生,而是推動輪回的復蘇。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是道尊贏了,還是李長生更勝一籌,最終都會促進輪回的復蘇。</br> 道尊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想著贏,他只是想讓自己轉世投胎。</br> 但誰也沒想到李長生再立輪回,而且最終還成功了。</br> 如此也引發了諸多無相的忌憚。</br> 繼續往前走,離開了漩渦的中心。</br> 是龍宮,是祖龍。</br> 又一位無相。</br> “祖龍,比道尊更加久遠的存在。據說補全了天地五行中的水,是真正意義上的天地支柱?!?lt;/br> 秋無極仰頭望著昏黃色的歲月記憶,不由得感慨了一句。</br> “不知它全勝時期,能否與李長生爭鋒?!?lt;/br> 盤瓠與大宇衍圣神情怪異。</br> 龍宮現世的時間并不久遠,大概在半年前。對于天地初開多片的環境來說,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明天連續冒出幾個洞天福地也不奇怪。</br> 起初他們都以為又一位無相入場,一直到李長生去了一趟龍宮。</br> 通天徹地籠罩世界的龍形虛影,它咆哮的向道人散發敵意,隨后被一巴掌拍沒聲了。</br> “聒噪。”</br> “吟吟吟……”</br> 伴隨著一道低沉的龍吟,環繞龍宮的祖龍之影徹底安靜下來。</br> 秋無極無言。</br> 原來他真揍過無相。</br> “祖龍狀態有些特殊,雖然部分法則已經復蘇,但那是隨著龍宮而來的。它本身并未復蘇,這只是祖龍的一部分,非常小的一部分?!?lt;/br> 盤瓠清咳一聲,仿佛像是為了給自己找回場子一般,又或者是以自身的眼界發表看法。</br> “如果祖龍完全復蘇,并且有本我意識,應該不比李長生差多少?!?lt;/br> 而他所說也確實得到了其他兩人的認同。</br> 因為祖龍確實沒有復蘇,連自我意識都沒有,可能以后也不會。</br> 無相大概能分為兩種,一種是他們這種還保留有肉身的,另一種則是完全融于天地中,化身法則。</br> 道尊,祖龍就是這種。</br> 二者有利有弊,以絕大部分生靈普遍的看法而言,前者才是真正活著。后者失去了本我,但卻與天地同壽,與萬物同在。</br> 秋無極忽然問道:“化身天地之道是否絕對比道場要強?”</br> “那是自然?!贝笥钛苁c頭說道:“比如我,若是化身天地,那我便代表此方天地的每一寸空間,伱所站的地方皆為我之肉身。”</br> “但如此必然失去本我,也更加困難。并不是誰都能化身天地,顯道諸天。”</br> 化身天地,顯道諸天。</br> 秋無極默默記一下這句話,大宇衍圣仿佛看穿他的想法,繼續說道:“你的劍道蠻適合的,單一且純粹。而我們都空間與時間,涉及因果諸多,難以化身天地。”</br> “我連無相未曾登臨,只是在想李長生是否屬于此類。我聽聞他會三千神通,仙道萬法樣樣精通?!?lt;/br> 秋無極的話讓大宇衍圣與盤瓠眸光微變,腦海中浮現起的萬般思緒,最終匯聚成一個疑問。</br> 李長生是否是因為化身天地,所以才如此強大?</br> 否則目前對方所表現出來的力量已經超過無相太多。</br> “這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lt;/br> 盤瓠率先打斷了思考,繼續邁步向前,穿過更多的歲月。</br> 不同時間法則的兩人只能跟,跟隨著對方的腳步,逆著河流也感覺不到任何阻力。</br> 他就像一艘破冰船,破開歲月的沉重。</br> 離開最大的漩渦,緊接著又陷入了另一個漩渦。</br> 同樣是李長生的,但這一次對方僅僅是殺了一位圣王,并沒有在意輪回那種大動作,所以轉瞬間三人便離開了歷史轉折點。</br> 繼續往前,李長生所帶起的歷史漩渦消失,轉而是其他人的。</br> 三年前,李長生還未出世。</br> 五年前,劍仙勘定神州,以無敵之姿橫掃一切敵。</br> 七年前,飛將南征北戰,數以百萬的士兵心神被擰成一股繩,定神州之亂。</br> 兩人一個在超凡層面,一個在現實軍事層面平定了天地初開的混亂。</br> 而這場混亂的開端,源自于秋無極。</br> “是我開啟了亂世?!?lt;/br> 秋無極看著歲月中的自己,只身一人直面整個人類軍隊,炮火連天,劍光冷冽。</br> 最終一顆大日落下,他深受重創。第二顆大日落下,他徹底沒了生息。</br> 這僅僅是他個人與官府的沖突,期間從未尋求過任何人的幫助,也沒有與任何人結盟。</br> 因為秋無極拔劍了,他必須斬斷官府。</br> 可他讓諸多轉世者看到了官府的弱點。</br> 10年前,秋無極與官府起的沖突,最終被兩顆核彈打死。</br> 如此官府威望大漲,原本蠢蠢欲動的轉世者們重新蟄伏起來,但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br> 因為在這場沖突中,以火器為主的各種人類武器優劣點暴露無遺。</br> 隨后就是長達數年的沖突。</br> 秋無極等人對這場沖突沒興趣,他們繼續向前。</br> 12年前,最大的歷史轉折點是一個面容俊朗的道士。</br> 清玄道人,修為不過圣者,但掀起的漩渦已經有李長生力輪回的一半。</br> 昏黃色的畫面中,清玄道人與一個凡人宰相共坐一席,雙方各自簽下了一份協議,奠定了仙道與神州的合作。</br> 鎮國級體系的建立。</br> 在往后的十幾年,神州會圍繞著這個體系于天地初開站穩腳根。重視神州大地之外再無文明與國家,他們依舊鼎立于世界。</br> 13年前,漩渦是盤瓠與一個腳踏蓮花的女子。</br> 白蓮圣母。</br> 三人不約而同停下腳步,看向了那個女子。</br> 大宇衍圣問道:“以當時的靈氣環境與修為,籠絡上億信仰還未被香火荼毒耗盡,此女不簡單?!?lt;/br> “你知道她的跟腳嗎?”</br> 他扭頭看向了盤瓠。</br> “不知道。”盤瓠搖頭道:“并非所有的無相皆鼎力天地,皆名傳萬古。就如你我,最出名的反而是我們的真身?!?lt;/br> 宇和宙,這是他們的根腳,總是放在先天生靈中也是無人可及的出身。</br> 一個天生掌握空間,一個天生掌握時間。</br> “不過有件事情讓我有點在意,這個白蓮圣母之前借用天道碎片抓取了一道李長生存于天地的道韻。在那以后,便再也沒有了消息。”</br> “她或許知道些什么。”</br> “以后可以找找,如果她是投進虛空中,想挖出來應該不難?!?lt;/br> 他們繼續向前。</br> 14年前,歷史長河一瞬間變得無比平穩,再也沒有任何的漩渦。</br> 因為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在蟄伏,天地環境連練氣期都無法支撐。</br> 大宇衍圣看到了秋無極與盤瓠,兩人一個在做教授,一個是外賣員。</br> 都過著普通人的生活。</br> 第十五年,轉世未起,法則不顯,一切歸于虛無。</br> 嗡!</br> 耳邊一陣嗡鳴,這一次不是他們往前走,而是被吸進去了。</br> 時間長河的盡頭。</br> 三人心情有些激動,他們忍不住猜測這方天地時間長河的起點,是某處特殊的福地,是某樣東西,或者是一個量劫。</br> 還是天地為了補全自身,尋來的新天地。</br> 還有為什么他們也轉世重生了?</br> 這一切即將揭曉。</br> 秋無極感覺到了類似空間的實質感,緊接著他的五感回來了,首先是嗅覺,一股消毒水的氣味撲鼻而來。</br> 耳邊傳來不明所以的喧鬧。</br> 睜開眼睛,醫院的走道上,十幾個男男女女圍繞著一個男子。</br> 他身穿一件簡易的格子襯衫,鞋子有些破舊,面容帶著些許的正氣。</br> “……興國看開,你現在年紀也不大,可以再生一個?!?lt;/br> “是啊,大伙兒都是普通人,怎么支撐得起養一個植物人。”</br> “再生一個吧。”</br> 秋無極摸索著轉世原身的記憶,面前這一幕就像凡人電視劇里演的一樣,普通人家支撐不起家人高昂的醫療費。</br> 中年男子搖頭,只是不斷搖頭,他坐在醫院走道的長椅上,一直到所有親戚離開。</br> “可以進去了?!?lt;/br> 醫生與護士從病房里走出來,中年男子暗淡的眼神中燃起一絲絲希望,問道:“醫生,我兒子.”</br> 還未等他說完,回答他的是醫生的搖頭。</br> 中年男子眼中的火光消失,邁步走進了病房。</br> 一個少年躺在病床上,帶著呼吸機,雙目緊閉。</br> 秋無極三人此刻已經無法保持淡定,他們認得病床上的瘦弱少年。面容雖然有些稚嫩,但絕對沒有錯。</br> 他是李長生,李長生的轉世之身。</br> 中年男子坐到病床旁,雙手握住少年的右手,憔悴的面容帶著一絲堅定。</br>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初中教師,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出身,普通的樣貌……但他有一個優秀的兒子。</br> 這是他畢生的驕傲。</br> “兒子,爸會等你醒的,無論多少年,你一定一定要醒來”</br> 少年的手微微抖動,非常輕微,或許只是神經的反射。</br> 但時間長河就此流轉,此方天地仿佛在少年手指抖動的一瞬間活了過來。</br> 歲月起于少年,又好像起于他普通的父親。</br> (本章完)</br> 。m.yetianlian.cc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