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家小女嫁給被剝奪秀才身份的李長生,自然引起了一番轟動。兩人本是聞名十里八鄉(xiāng)的神仙眷侶,原本以為李長生的變故會讓這樁婚姻泡湯,所有人都在等衛(wèi)家給李家來個落井下石。</br> 然而結(jié)果并沒有,衛(wèi)兮帶著一張紅蓋布入了李家。沒有嫁妝,沒有宴席,親戚朋友沒有一個到場,甚至還是自己走去李家的。</br> 如此行為雖然讓許多人暗自捶胸,但明面上所有人都是站不絕口。至少才子們?yōu)榱俗约旱哪樏妫荒艽罅Φ馁潛P這種行為。</br> 自然暗地里少不了對李長生的唾棄與嫉妒。</br> 倒是沒什么文化的老百姓就沒有那個臉皮,暗地里一番嘲弄自然是免不了的。</br> 李長生家為一處帶著圍墻的小院,總共三間房,廚房,大廳,主臥。院子里有一棵棗樹,以及一口水井。</br> 這是李長生準備的婚房,房子不算大也不算小,在當?shù)厮愕蒙鲜侵猩纤搅恕?lt;/br> 李長生家祖上幾代貧農(nóng),但好歹他當了這么多年的秀才,還是一個遠近聞名的神童。錢自然是不缺的,早早就建了這處小院,衛(wèi)兮也不是第一次來。</br> 除了因為禮數(shù)不能過夜以外,衛(wèi)兮經(jīng)常來這處小院,對里面自然是極其了解,突然換地方住并沒有感覺到陌生。</br> “夫君夫君,這是我的手藝。”</br> 衛(wèi)兮一盤煮的有些焦黑的菜放到桌上,一臉期待的看著李長生。李長生自然是硬著頭皮吃下,然后笑著說道:“很好吃,實在是太好吃了。沒想到兮兒除了煮紅豆粥以外,還會其他的菜色。”</br> “真的嗎?”</br> 衛(wèi)兮滿心歡喜,隨手夾起放入嘴中,一股焦味直沖腦,差點沒讓她吐出來。</br> “嘔!好難吃,夫君你騙我!”</br> 盛怒之下,衛(wèi)兮撲了過去,成婚之后沒有了禮數(shù)的束縛,她可以像小時候一樣抱著李長生。</br> 一股女子的幽香撲面而來,李長生早有防備,反手抓住衛(wèi)兮的手并將其抱在懷里。衛(wèi)兮作為大家閨秀,從小沒干過什么農(nóng)活,可謂是身輕體柔,哪有什么力氣。</br> 李長生就像抱一團云一般,又軟又輕。</br> “竟然敢偷襲為夫,看我怎么收拾你。”</br> 李長生抱起衛(wèi)兮走進了臥室,當將她丟到床上時,剛剛還有一點怒意的臉蛋頓時變得楚楚可憐,仿佛一只綿羊。</br> “夫君,不合禮數(shù)不合禮數(shù)。這大清早的,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晚上先好不好?”</br> “我們家附近沒什么人,幽靜得很。”</br> 臨近中午,太陽曬屁股了兩人還未起床,靜靜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身心空靈。</br> 李長生進入了賢者狀態(tài),衛(wèi)兮則紅著臉一直念叨著不合禮數(shù)。</br> 衛(wèi)兮忽然問道:“夫君這次可是死里逃生。”</br> 如此怪異又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人摸不著頭腦,但衛(wèi)兮能夠感覺出來,李長生此時與其說是沒落更像是劫后余生。回想起此前他對科舉的抗拒,屢次考砸,明顯是故意的。</br> ….李長生神情愣了一下,隨后點頭微笑道:“可以這么說。”</br> “為什么?”</br>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李長生回答道,“我本以為只要我展現(xiàn)出足夠的才能,就能夠一直往上爬。可惜我錯了,錯得過于天真,差點萬劫不復(fù)。”</br> 他表現(xiàn)的過于優(yōu)秀,也過于鋒芒畢露,受到他人的妒忌,幾乎是群起而攻。同時他也明白,表現(xiàn)再多的才華也抵不過人家的門第。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不會因此高看自己一眼,反而想著怎么馴服自己,把自己馴成一條狗。</br> 幾年前他考中秀才時,郡守接見他想讓李長生入贅,那時李長生正值意氣風發(fā),又有婚約在身自然拒絕了。</br> 衛(wèi)家不嫌他貧,他一飛沖天之時自然也不會嫌棄對方。</br> 郡守表示惋惜,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直到后來李長生才明白這抹笑容。</br> 第一次鄉(xiāng)試,他的文章不知為何,被墨水所污視作不合格。</br> 第二次鄉(xiāng)試,以同樣的理由落榜。</br> 郡守再一次請他入府,意圖將女兒嫁與他,李長生再一次拒絕。</br> 外人看來是親近,實際上只有他明白其中的齷齪。</br> 如此下來李長生自然知道是誰搞的鬼,可他一介草民面對郡守無能為力,要么屈服,要么歸鄉(xiāng)。最終他選擇歸鄉(xiāng),也因此逃過一劫。</br> 這讓他想起前世所看的《莊子山木》,里面有一句話:應(yīng)處木雁之間,當有龍蛇之變。</br> 意思是君子應(yīng)當處于才和無才之間,該進則進,當退則退。遇到合適時機,可以像龍一樣,飛騰萬里,吞云吐霧;環(huán)境不允許之時,可以像蛇一樣,潛伏于草莽之間,放低姿態(tài),擁抱平凡。</br> 過于鋒芒畢露,并不是一件好事。</br> 李長生將所經(jīng)歷的一切緩緩道來,衛(wèi)兮認真的傾聽,小姑娘明顯沒經(jīng)歷過官場的黑暗,聽到最后又縮進了被子里。</br> “夫君,如果以后我也遭遇到這種事情怎么辦?”</br> 衛(wèi)兮微微抱緊李長生,顯得有些不安。m.</br> “沒事,你可以依靠我。”</br> “要是哪天伱不在呢?”</br> “說什么胡話呢?我會一直在這里的。”</br> “哎呀,總會有意外情況。”衛(wèi)兮錘了一下李長生,“你去鄉(xiāng)試的時候,我不也不在身邊。一直到剛剛之前,你都把我蒙在鼓里。”</br> 她一直是一個非常聰慧的女子,顯然不會被這樣蒙混過關(guān)。</br> 越說越生氣,衛(wèi)兮對準李長生的肩膀啃了一口。</br> “以后不能瞞著我。”</br> 李長生微微吃痛,看著氣得臉頰都鼓起來的衛(wèi)兮,道:“以后什么都告訴你。”</br> “記住一句話,應(yīng)處木雁之間,當有龍蛇之變。越是處于危險越不能沖動,要忍耐,忍耐再忍耐。”</br> “忍到什么時候?”</br> “直到你能掀翻一切。”</br> ——</br> 半夜,衛(wèi)兮猛然睜開眼睛,呼吸有些繚亂。</br> ….“夢?”衛(wèi)兮捂著胸口,手微微收緊死死抓著衣領(lǐng),直到傳出細微的崩裂聲才松開。</br> 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做夢了,也很可惜是夢。</br> 從床上下來,走進衛(wèi)生間,站在洗臉臺前一次又一次將水拍到臉上,抬起頭來望著鏡子里的自己,眼底的悸動始終揮之不去。</br> 仿佛噩夢一般,伴隨了自己上千年。</br> 一股郁悶涌上心頭,幾乎讓她窒息。好在她對付這種癥狀有了豐富的經(jīng)驗,只需要進入兵勢之中,將一切的情緒壓下去即可。</br> 眼里泛起紅光,并迅速侵染整個瞳孔,那不受她控制的悸動也隨之被壓了下去。</br> 衛(wèi)兮坐在椅子上,隨后就沒有多余的動作,就靜靜的坐在那里。窗外的景象隨著時間而逐漸亮起來,一直到太陽微微露出半邊,門外傳來敲門聲。</br> “進。”</br> 咔嚓一聲房門打開,唐可走進來,立正敬禮。</br> “大人,您昨天要徹查的人,已全部秘密逮捕,目前等待您的審訊。”</br> 在與羅馬的沖突中,秦軍曾有一段時期的補給不足,至于原因就是不能公開說的了,屬于是自古以來的傳統(tǒng)。</br> 昨天衛(wèi)兮手中那一疊資料就是所有牽連其中的人,那真的是跟拔花生一樣,一拔出來就是上百個人,至少也是個百將(連)。</br> 衛(wèi)兮聲音威嚴而冰冷的說道:“如何?”</br> “經(jīng)過初步搜魂,基本全部參與其中,按律法來說當斬。”</br> 緊接著唐可話音一轉(zhuǎn),有些擔憂的說道:“但是這些人盤根錯節(jié),涉及甚廣,一次性將他們送上軍士法庭恐怕會引起動蕩,各方也會從中作梗。”</br> 這種事情歷來有之,只是此次有些人吃相太難,導(dǎo)致前線戰(zhàn)事吃緊,甚至是失利。要不是飛將將數(shù)十萬前線將士意志擰成一股繩,讓秦軍保持高昂的士志,恐怕鹿死誰手還不一定。</br> 而現(xiàn)在戰(zhàn)爭結(jié)束,也到了清算的時候。</br> 可飛將一次性把所有人都抓起來,腳步邁得有些大了,所以她才擔心會出現(xiàn)問題。</br> 衛(wèi)兮也看出助手的擔憂,道:“小可,你看過齊地近代的小說《求雨的神》嗎?”</br> 唐可微微點頭,回答道:“看過一點,里面講述一個干旱的地方,有個專門求雨的巫,他們能夠求到雨宛如神明一樣至高無上,無所不能。民眾對他也是百依百順,奉他為神明。”</br> “直到有一天,他求不到雨了,跌落神壇被活活燒死。”</br> 衛(wèi)兮指了指自己,說道:“我現(xiàn)在就是那個求雨的神,而我恰好求到了雨,所以我想讓他們死。”</br> 語氣淡漠帶著一絲不可違抗的威嚴。</br> “是!”</br> 唐可收起所有的擔憂,只剩下堅定。平時飛將很好說話,可一旦下達命令,無論是誰都要毫無保留的執(zhí)行到底。</br> 哪怕是這道命令是送死,也無人敢違抗。</br> 這是戰(zhàn)火中磨練出來的服從,她以及無數(shù)戰(zhàn)士相信,飛將的命令終將指引他們走向勝利。</br> 唐可離開房間,帶著即將掀起的腥風血雨。</br> 待到一切安靜下來,衛(wèi)兮拿起桌上的筆,又寫下了一封信,字數(shù)不斷的增加,直到紙張無法容納為止。</br> 她有太多話要說,得到信封根本塞不下去。</br> 一團火焰吞沒了寫滿文字的信封。</br> 衛(wèi)兮再次提筆。</br> 沒想到今天更晚了,磕頭謝罪!!</br> 仙人只想躺著.</br> 豬心蝦仁提醒您:看完記得收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