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非國家提供的官方渠道, 所有超越者層次的外國人申請入境，全部以“無正當理由”給駁回了。
    雖然很憋屈，但是他們沒有辦法, 背后的國家也不允許他們用手中的權利去做自己的私人事情。而能做到訪問華國的超越者，一個個也會克制住自己, 以謹慎的態度面對躲在華國不出來的王秋。
    這種嚴密的防守，使得澀澤龍彥鉆到了一個空子。
    ——他不是超越者, 不是歐洲人，沒有上華國的異能力者黑名單上，可以正常來華國游玩。
    澀澤龍彥從華國的臺北入境，沒有攜帶手下, 偽裝成了一名普通游客, 他的身份信息在日本政府的保護下尚且安全，沒有觸發官方的戒備。
    一天之內，他周轉了數個城市，手持自己得到的情報，來到了王秋和蘭堂生活的區域附近。
    白發紅瞳的青年散發著非人般的冰冷氣息，年齡模糊不清, 介乎于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既像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 又像是看透世間大部分紛擾的獨行俠，他唯一比怪物多出來的東西——是屬于人類的高傲。
    澀澤龍彥敲響了一戶居民樓的防盜門。
    開門的是蘭堂。
    蘭堂一看到他，如同看到陌生人一樣地說道：“這里沒有你要找的人。”說完, 他“嘭”得關上門，送給上門拜訪的澀澤龍彥一個閉門羹。
    澀澤龍彥見到了年少模樣的阿蒂爾·蘭波, 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他想繼續敲門, 把王秋給吵出來，然而“彩畫集”迅速包裹住澀澤龍彥的四周空間，在澀澤龍彥發動霧區之前，化作四四方方的金色盒子，把他打包起來，丟出了居民樓。
    澀澤龍彥摔在了地上，拍了拍衣袖，站起身。
    他被迫出現在樓下的空地處，沒有氣惱，自己與蘭堂先生的差距在很多年前就知曉了。
    澀澤龍彥只是站在那里，不動聲色，宛若一道風景線，便吸引了許多居民樓的鄰居在窗戶口圍觀，白發美人向來能牽扯到華國人的視線。
    幾分鐘后，把他趕出去的蘭堂冷著臉走出來，再把澀澤龍彥給帶回家，而他們的居住地址又要更換了。
    在兩室一廳的房子里，客廳墻壁上掛著一張華國旅游地圖，王秋對這張地圖研究了好幾天，制定了兩人全國旅行的詳細計劃，回過神，他就看到了破壞自己的隱居生活，孤身一人跑來華國的澀澤龍彥。
    對于澀澤龍彥的這張臉，王秋是懷念的。
    畢竟，存放尸體的棺槨里就有學生送的生日禮物，再畢竟——這家伙能活到二十九歲不容易。
    他們的師徒關系，讓澀澤龍彥打破了命中注定的死劫，沒有被中島敦那只大老虎拍死。
    王秋故作不認識對方，儒雅地問道：“你是何人？”
    澀澤龍彥冷冷地盯著王秋，審視對方，評估對方，王秋感覺回到了過去，就像是麻生秋也第一次見到澀澤龍彥的時候，對方同樣這樣目無尊長。
    澀澤龍彥的觀察力沒有下降。
    他一眼就分辨出了王秋和麻生秋也在外表上的區別，其次是二者氣場上的不同之處。
    對比骨子里壓抑的麻生秋也，王秋要坦蕩一些。
    【這人是不是老師，待定。】
    澀澤龍彥自我介紹：“我是麻生秋也的學生。”
    王秋略微感慨，這家伙沒有在自己死后翻臉，說明打心底地認可了他這位老師。所以，王秋對待澀澤龍彥的態度好了一兩個百分點，溫和地邀請對方坐下，說道：“你是來替你老師見我的嗎？”
    澀澤龍彥雖然順從地坐下了，嘴上卻不饒人：“不，那人已死，沒資格命令我，我是為了自己來見你，看一看老師和你誰更厲害一些。”
    王秋微笑：“……”
    這只活膩了的白麒麟，今天剮了吃吧。
    王秋目光看向旁邊的蘭堂。
    蘭堂用眼神回意：【這么不乖的學生，打死算了。】
    異能力界的傳承不容易，有一位好老師意味著可以少走很多彎路，師徒關系猶如父子，蘭堂自認對波德萊爾老師盡心盡力，無法接受澀澤龍彥如此桀驁不馴，對待自己的老師都這幅摸樣。
    王秋讓蘭堂忍耐一下，用疏離的口吻對澀澤龍彥說道：“很抱歉，我不認識你，你若是出于這樣的目的來找我，我得遺憾地請你出去了。”
    澀澤龍彥冷不丁地說道：“很多人想綁架你。”
    王秋回答：“可是他們做不到。”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澀澤龍彥的臉上，“包括你。”
    澀澤龍彥奇異地笑道：“我感覺到我的異能寶石在這間房子里。”
    王秋的眉心突然一跳，難不成自己和蘭堂沒收拾好東西，把龍彥送給自己的禮物放到了外界？
    不對，龍彥在詐他。
    “異能寶石？”王秋疑惑地問蘭堂，“我們這里有這個東西嗎？”
    蘭堂肯定道：“沒有。”
    澀澤龍彥從容改口：“我說錯了，是寶石閱讀器，它可以朗讀小說和詩歌，同時會發出定位信息的信號，那是我送給秋也老師的最后一件禮物。”
    麻生秋也死后，澀澤龍彥來到港口黑手黨，在對方的棺槨里放下了自己親手制作的禮物。這是一款用異能寶石為點綴的一款閱讀器，可以用自己的聲音作為朗讀，提高在老師心中的印象值。
    被麻生秋也的頭腦和“異能力”折服過的澀澤龍彥，有一段時間十分崇拜麻生秋也，聽從對方的勸誡去開發副業，成了一名時尚設計師。
    當麻生秋也在遺書里自爆沒有異能力后，澀澤龍彥的生氣程度可想而知，對老師的尊敬程度下降不少，醞釀出一種想報復回去的怨念。
    若是可以再次見到麻生秋也，澀澤龍彥覺得自己仍然會佩服對方欺騙自己的勇氣，然后——
    干掉對方，以示銘記。
    王秋忍住去摸手背汗毛的沖動，很多事情需要身份匹配的人去做，例如波德萊爾去收澀澤龍彥為學生，澀澤龍彥絕對會當一個聽話的小弟子。
    德不配位。
    這才是一般騙子會慘死的原因。
    王秋面對澀澤龍彥的虎視眈眈，心里好笑：我真的會配不上你老師的位置嗎？你會第一時間找到我，真的是為了報復麻生秋也那個騙子嗎？
    “我用閱讀器的次數比較少，一般是我自己朗讀文學書籍，而我不是麻生秋也，也就不會收到你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王秋以平常心地解釋了后，反過來譴責道，“你怎么能在送老師的禮物里放定位器，日本人就不懂得尊師重道嗎？”
    澀澤龍彥說道：“因為老師很厲害。”
    王秋驚訝，澀澤龍彥為失效的后手說道：“沒想到這一招都無法生效——”澀澤龍彥眼神飄向蘭堂，“是你對我的東西不感興趣，還是——他沒有把‘彩畫集’的內部打開給你看嗎？看來在征服超越者上，王秋先生并不如我的老師。”
    澀澤龍彥認定了王秋有機會接觸到他的禮物，而禮物放在麻生秋也的棺槨里，麻生秋也的棺槨在黃昏之館的大廳里，黃昏之館存放在“彩畫集”里。
    這就說明了一件事：王秋接觸到他的禮物，就等于進入過黃昏之館，見到過麻生秋也的尸體。
    可惜，澀澤龍彥沒能抓住他們的把柄。
    外界最想得到的就是麻生秋也的尸體，以此來鑒別麻生秋也的克隆人身份。
    王秋從未把棺槨里的東西拿到過外界，更別提是感受學生的孝心了——塑料情這種東西，王秋要是沒有早點明白，活不到澀澤龍彥認可他的那一天。
    在冥冥之中的算計和化解之下，王秋與澀澤龍彥不約而同地露出虛假的笑容。
    蘭堂對兩個腦力派的行為看不過眼，忽然說道。
    “不知為何……我看見他，就有一種想剪掉他頭發的想法，莫非‘我’以前為你修剪過頭發……”
    “……”
    澀澤龍彥的笑容收斂，反射性摸到自己的長發。
    “沒有這回事，蘭堂先生。”澀澤龍彥否認了剪頭發的事件，開始對疑似失憶的“彩畫集”挑撥離間，“假如你想要了解‘你’的過去，我很樂意為你講解，前提是這位王秋先生允許。”
    蘭堂驚異道：“你愿意告訴我嗎？太好了，我一直想要找一個熟人了解情況——”
    蘭堂仿佛對澀澤龍彥熟絡起來，抓住了對方的手腕，“剛才見面是我失禮了，我們出去聊一聊。”他對王秋笑道，“秋，你在家里等我一會兒。”
    王秋張了張嘴：“那個……”
    王秋來不及阻止某只金吉拉落入蘭堂的毒手，他便看到蘭堂笑著與澀澤龍彥離開了住所。
    蘭堂是有多想收拾澀澤龍彥啊？
    請一路好走。
    王秋一個人嘆了口氣，“這家伙八成是被人忽悠過來的，單憑他是找不到我的下落，他的那個好朋友又在打我的主意嗎……”
    王秋猛地感覺到屁股下的沙發不見了。
    “啊”得一聲，他落入了未知的空間里，一屁股摔在了草地上。而后，一道人影憑空出現，銀發單馬尾的青年以帥氣的披風在華國亮相。
    “哈嘍~，傳說中魅力無邊的王秋先生！”
    果戈里鞠了個躬，手持禮帽。
    澀澤龍彥是誘/餌。
    背后是一系列俄羅斯出品的綁架套餐。
    “王秋先生好年輕，一點也不像是戰爭時期的陰謀家。”果戈里神態浮夸，開心地逮住了沒有蘭堂保護的王秋，在旁邊蹦跶了幾下，“我成功在那些超越者動手前得手啦！”
    魔人和果戈里他們敢動手的一個原因，蘭堂是一個人，縱然有實力在身邊保護住王秋，也無法在分開距離后，提前預防果戈里的空間轉移能力。
    王秋沒有站起來，坐在草地上說道：“什么魅力無邊，全是外面的誤傳罷了——”
    “我呢，充其量就是一個喜歡文學作品的讀者。”
    王秋饒有深意地注視著快樂的小鳥果戈里。
    果戈里的笑顏一滯。
    “讀者”這個自稱攜帶著某種魔力。
    果戈里拎起王秋，把對方塞入早已準備好的面包車里，屏蔽求救信息。他自己也擠了進去，撲倒了王秋，眼睛里仿佛冒起小星星：“你在承認你跟麻生秋也之間神秘的關系嗎？這個世界上有資格自稱‘讀者’的人，在我心中只有他哦。”
    王秋被動地接收了這個銀發 馬尾辮雙重殺傷力的大美人投懷送抱，猶如抱住的是一柄傷人傷己的鋒銳鋸子，手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王秋嘖嘖地想道：年輕人就是有活力。
    上次在法國見到果戈里，對方還是一個少年，如今成長為青年，腰細腿長，極大地滿足了王秋在十九世紀末見不到已故的果戈里的遺憾。
    前排的司機是普希金，魔人一次性派出了兩人。
    普希金一腳油門，飛快開車，嘴里也把不住門：“果戈里，你想在中途做什么都可以，我絕對不會回頭，嘿嘿哈哈——”
    王秋聽見普希金的聲音，猛然扭頭，一把推開壓在他身上調戲自己的果戈里，驚喜連連：“你是誰？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金發·略禿頂的大胖子·普希金：“嘠？”
    我們認識嗎？
    普希金伸長脖子，從反光鏡里去看王秋，不明白王秋這個國際知名的大人物怎么會認識自己。
    王秋一眼就知道對方是文野版的普希金，那位三次元里“俄羅斯的太陽”的同位體。
    “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無窮無盡的才華，你就像是太陽一樣突然照亮了狹小的空間！”王秋絲毫不感到肉麻，把那些對普希金的喜愛說出來，“我預感你不該當一個司機，應該追求文學和理想，你的才華一定會讓你閃耀整個文壇！”
    “？？？”這是受寵若驚、方向盤歪了的普希金。
    “？？？”這是吃醋的果戈里。
    夸誰不好，夸普希金那個見風使舵的死胖子！
    王秋不停地說道：“真好，能見到你們——我感覺到了接下來會有一段愉快的時光。”
    王秋的手激動地抓住了果戈里的披風。
    披風被輕微扯動的感覺，引起了果戈里的防備，自己的異能力發動條件就是披風，失去了披風，他就無法進行空間轉移。
    但是果戈里看到的是黑發男人純粹的笑顏，那份心底的防備松懈起來，看來對方是無意中抓到披風。
    同時，果戈里也有一些困惑。
    被自己抓住，即將前往俄羅斯的這件事會愉快嗎？他可是知道魔人準備給王秋來一份洗腦套餐。
    五分鐘后。
    華國的警車包圍了面包車。
    四周的空間得到封鎖，蘭堂面無表情地走出來，并未被調虎離山。果戈里見狀，心知無法逃出，眼神命令普希金立刻使用異能力對付王秋。
    普希金的異能力“瘟疫流行的宴會”可以讓王秋中異能病/毒，小命朝夕不保，魔人針對王秋的性格表現，已經讓普希金設計了一款病/毒。普希金按照魔人的要求這么做之后，王秋安然無恙，沒有一點中了病/毒的異能反應。
    果戈里驚叫：“糟糕，陀思失算了！”
    普希金險些跳起來：“又是一個無效化異能力者？他和太宰治真的是親兄弟嗎？！”
    王秋摸了摸頸側被切開了的傷口，沒有說話，平靜到詭異地凝視著普希金和果戈里兩個人。
    藍白相間的警車上，頂部的喇叭喊道：“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刻束手就擒！”
    華國的拘留所里，馬上蹲進了兩個俄羅斯人。
    “我是死屋之鼠的成員！”
    “要我綁架王秋人是死屋之鼠的首領！”
    “我們首領和澀澤龍彥是朋友！”
    “那兩人是好閨蜜的關系，經常半夜視頻通話，聊一些奇奇怪怪的內容！我要舉報澀澤龍彥的異能力者身份！”
    兩人供認不諱，你爭我搶地交代了主謀，生怕晚一點開口就失去了減刑的機會。
    在境外的魔人：“……”
    被關押在另一個牢房里的澀澤龍彥“……”
    ……
    蘭堂為王秋用棉簽處理比指甲縫還小的傷口，抱怨道：“你就不應該去以身試險。”
    蘭堂惱恨那兩個綁架犯，為王秋吹了吹傷口：“你看，你都受傷流血了！”
    王秋享受著戀人照顧自己的感覺。
    “沒什么，我看到龍彥，便知道俄羅斯那邊的人在蠢蠢欲動，做好了對他們的防范。”
    “死屋之鼠的幾個人里，魔人不敢靠近我，因為我太弱了，他怕輕輕一碰就弄死我，所以他親自過來綁架的可能性很低，普希金是膽小鬼，沒有勇氣跟我死磕到底，我就算是中了病/毒也可以解開，何況這次沒有中病/毒……”
    “對我威脅最大的人是果戈里，果戈里的體術和臨機應變能力在我之上，再說了，我提前問你要了對付果戈里的人形異能力……”
    果戈里的一身實力集中在披風上，廢了披風，便等于廢了果戈里的異能力。王秋給蘭堂打過暗號，讓蘭堂留下了可以對付果戈里的人形異能力，限制住對方在車里的實力。
    王秋邊想邊笑：“這道傷口算是意外之喜。”
    蘭堂問他：“喜在哪里？”
    王秋分析出自己免疫了普希金的力量后，猜測了各種可能性后，嘴角勾起了大大的壞笑：“金主爸爸永遠是爸爸。”
    鈔能力，實現了他在異能社會的終極夢想。
    ——打倒異能力者！
    ——底層農民翻身做主啦！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