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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死不瞑目

    武士永遠都在孤軍奮戰(zhàn)!
    是的,以身軀為盾,昂挺立于戰(zhàn)友的身前,將自己奮戰(zhàn)的背影,化作一片沒有威脅的安全所在。【】你的身前,就是那些令人畏懼的強大敵人。他們與你的距離如此之近,以至于口腔中噴出的熱氣幾乎能在你的臉上凝結成水滴。而你的眼中所有能夠看見的,就只剩下他們狂野呼喊的血盆大口,他們手中精光閃亮的利刃,還有從他們體內噴灑出來的、那似乎永遠也流淌不盡的紅色液體。
    在最優(yōu)秀的戰(zhàn)武士眼中,永遠也看不見自己的戰(zhàn)友。你的身軀就是戰(zhàn)斗的最前沿,你的前方只有敵人,只有那一件件渴望著吮吸你生命的可怕武器,還有那漫天揮灑、用濃重的咸腥氣息包圍著你、似乎一刻都不會消散的鮮血――那既來自你的敵人,也同樣來自于你自己的身軀!
    這就是你的職業(yè)、你的使命、你的人生。當所有人筋疲力盡、后退休整的時候,只有你必須死戰(zhàn)到底,一步也不能退卻。能夠讓你從這份英勇而危險的責任之中解脫出來的,就只有那死亡的永夜。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戰(zhàn)武士的確是孤軍奮戰(zhàn)的職業(yè)。
    正因為如此,每一個戰(zhàn)武士心中最可信賴的伙伴,絕不是那些在他生命危急的關頭能夠讓他起死回生的救護,也不是那些能從十步之外施以援手、致敵人與死命的遠程攻擊手,而是他手中永遠也不會拋棄地堅盾與利刃。這是當他面對強敵時所能依靠的第一道屏障。也是他在生死一線間挽救危亡的最后一點機會。當他把它們緊握在手心里的時候,也意味著他將自己的生命和命運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所以,每一個戰(zhàn)武士都是驕傲的偏執(zhí)狂,他們只信奉自己的力量與勇氣,總認為只有與敵人面對面地廝殺、用利刃撕裂軀體、以自己的勇力和斗志摧垮對手,這才算是真正地戰(zhàn)斗。除此以外的那些戰(zhàn)斗技巧,多多少少都有些投機取巧,而且效果實在令人生疑。
    我正是懷著這樣的想法來看待丁丁小戈召喚出的“魔獄戰(zhàn)魂”地。對于這個相貌猙獰的異界惡魔,我并沒有抱著太大的期望。在我看來。無論是什么樣的魔法,都很難給我們目前地戰(zhàn)況帶來決定性的逆轉――更何況還只是個不到五十級的召喚魔法……
    這只渾身赤紅的魔法造物先是隨手往敵人堆里扔出去一團能夠降低攻擊力地“遲鈍之霧”,緊接著大大咧咧地往自己身上套了一層在短時間內能夠提高防御力的“勇氣護甲”,然后用它低沉嘶啞的吼叫聲使出了一個能夠提升隊友暴擊幾率地“熱血咆哮”。而后殺氣騰騰地沖進一群亡靈衛(wèi)兵之中,兩只尖銳地利爪交錯一揮,三只“白骨侍衛(wèi)”頭頂頓時迸出一連串花花綠綠地數字――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一爪起碼同時附帶有“群攻”、“劇毒”、“撕裂”、“重擊”……等等等等一連串地附加攻擊效果。各種效果造成的傷害數值排著隊地漫天飛舞著,令人目不暇接。當我?guī)缀醢褎吵鋈笨趤聿藕貌蝗菀装岩粋€“白骨射手”剁翻在地的時候,魔獄戰(zhàn)魂已經干凈利落地干掉了他的第二個對手,正在將那雙危險的魔爪伸向第三只倒霉的亡靈戰(zhàn)士――此時他的生命值才只損失了不到三分之二。
    其實這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它也不過就是能像個重甲的戰(zhàn)士一樣頂住攻擊、像個凌厲的刺客一樣制造傷害、像個精通咒術的黑暗術士一樣削弱敵人,同時還能像個吟游詩人一樣輔助戰(zhàn)友,僅此而已。除此之外。他也沒什么太了不起的地方……
    真見鬼。這種自欺欺人的腹誹絲毫也不能讓我受到了沉重打擊的戰(zhàn)武士之心感到好過一點!
    力量。是一種危險的東西,尤其當某種力量強大到足以打破這個世界的平衡、威脅到整個世界存在本源的時候。這種力量本身就應當被消除――不管它掌握在什么人的手中。萬知萬能的至高神達瑞摩斯陛下顯然不會忽略這個淺顯的道理,因此,在他創(chuàng)造出這個世界的眾多力量法則之中,對于“魔獄戰(zhàn)魂”這種強大役使魔的召喚和運用就進行了嚴苛的限制
    這種異界魔物只能存在于“副本”這種大型的魔法空間里――盡管我對玄妙詭異的空間系魔法一無所知,但我猜想這是因為“副本”魔法的運用干擾和削弱了至高神所制定的空間法則的力量――一旦離開“副本”空間,“魔獄戰(zhàn)魂”就會立刻被吸入副本邊緣的空間裂縫之中,無法在這個世界上繼續(xù)生存,這一點也在一定程度上證實了我的猜想。
    而且當成功召喚出“魔獄戰(zhàn)魂”后,術士們將會喪失不少魔法的使用能力――我猜這是因為他們必須與這些恐怖的異界魔物保持靈魂聯系,因此對于魔法的掌控能力被大大削弱了。
    盡管受到了諸多制約,但和半獸人術士曾經召喚過的其他役使魔相比,魔獄戰(zhàn)魂的戰(zhàn)斗力仍然彪悍得慘絕人寰。而且,它的智慧也絕不是那些只會出“吱吱咯咯”聲的低等魔物所能比擬的。
    當他的生命值降低到一個危險的區(qū)間之后,他會拗口的大陸通用語地向丁丁小戈抱怨:“你這個白癡,和我分享你的靈魂,契約上是這樣寫著的,否則就別打擾我。”每當這個時候,丁丁小戈就會適時地使用出“靈魂平衡”的法
    均分配自己和魔獄戰(zhàn)魂的生命值。
    不僅如此,當降低敵人防御力的“衰減之云”魔法效果消除之后,魔獄戰(zhàn)魂會憤慨地大叫:“剛才他們可沒這么強,你就不能再想想辦法?”
    當敵人太多。魔獄戰(zhàn)魂無法獨自應付的時候,它又會大聲警告道:“我認為你不僅應該和我分享你地靈魂,也應該和我分享你的敵人。”
    甚至于當丁丁小戈的生命值損耗太多的時候,這只十項全能的異界魔物還會滿懷關切地提醒他:“滾遠一點,你的靈魂是屬于我的,我可不想讓你被這群雜碎宰了!”
    ……
    起初丁丁小戈還試圖嘗試著用另外一種方式來戰(zhàn)斗,但很快他就現魔獄戰(zhàn)魂的建議實在是令人無法拒絕的金玉良言。長期習慣了“卡”地遲緩狀態(tài),丁丁小戈似乎很難適應這種高強度的戰(zhàn)斗,只能對魔獄戰(zhàn)魂言聽計從。最后干脆徹底將戰(zhàn)斗的指揮權交給了自己的役使魔,完全按照他地指令來進行戰(zhàn)斗:
    “你這個白癡,和我分享你的靈魂……”魔獄戰(zhàn)魂在一群亡靈衛(wèi)兵中間破口大罵,高聲羞辱著自己的主人。盡管它的防御力頗為強悍。但同時受到四五個敵人地攻擊,它的生命值依然損耗得十分迅。
    丁丁小戈一邊手忙腳亂地釋放了“靈魂平衡”的法術,一邊困惑地低聲說道:“這到底誰才是誰的役使魔啊?”這個問題立刻召來了我們數道鄙視地目光。
    “你這個白癡……”
    魔獄戰(zhàn)魂的呼喊聲就像是個耐人尋味的答案……
    ……
    魔獄戰(zhàn)魂地戰(zhàn)斗力確實強大得遠遠出了我們地預料,但遺憾地是。在腐朽爪牙們壓倒性的數量優(yōu)勢面前,任何形式地“強大”都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而已。在一次空前殘酷的交鋒中,魔獄戰(zhàn)魂因為太過冒進,同時吸引了六名亡靈衛(wèi)兵的注意力。盡管他十分英勇地干掉了其中的兩個。但他受到的傷害也已經遠遠出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在被一道凌厲的集束閃電穿透之后,這只勇猛的異界仆役終于完成了降臨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次使命,慘叫著化成了一團紅色的煙霧。被吸進了憑空產生的一個空間裂縫之中。
    失去了魔獄戰(zhàn)魂的巨大助力。我們在這個處處充滿了危險的要塞之中實在是寸步難行。不得已。我們只能找到一小片安全的空地進行短暫的修正,等待著丁丁小戈的召喚技能能夠重新恢復使用。
    “咦。牛百萬呢?他怎么還沒回來?”直到這時候,丁丁小戈才想起來我們中間似乎還有一個掉隊的逝沒有歸來。
    重新想起來牛百萬這個生物體的存在,我個人不免覺得有些抱歉:最近這一段時間,我和魔獄戰(zhàn)魂相處得非常不錯,以至于對牛百萬的身亡沒有感到絲毫的悲傷。要知道,魔獄戰(zhàn)魂不會在生命值剛被打掉一半的時候就扯著嗓子很沒出息地向我求救,也不會把我一個人留在一群敵人中間落荒而逃,更不會在我身邊揮舞著一根危險的大石柱,時不時地在我腦袋上重重地誤傷一下……
    老實說,牛百萬對于這次冒險所作出的最大的貢獻就是用他的死亡換來了魔獄戰(zhàn)魂的出現,這個一命換一命的交易我覺得他實在是賺了不少。我簡直是絞盡了腦汁才勉強想起一些牛百萬值得我們懷念的地方:他總算好歹還會點兒恢復生命的神圣魔法――盡管這些魔法絕大多數都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是啊,都那么長時間了……”降b小調夜曲也覺得有點納悶,“……這家伙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忽然,降b小調夜曲愣了愣神,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這個小小的暗示讓我的心中頓時感受到了一絲明悟。以我們倆對于牛頭人老朋友的了解……
    “難道說……”
    一種嚴重不祥的預感頓時籠罩在我的心頭。
    “等等,我先給他條信息。”說著,儒吟游詩人掏出了自己的魔法筆記本,隨手給牛百萬的亡魂出了一條信息。
    他的舉動極大地糾正了我的世界觀――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送給死人的消息是要寫在紙條上燒掉的……
    “你在哪兒呢?”夜曲的信息簡潔明快。
    沒過多久我們就收到了牛百萬的回信:
    “我也很想知道答案……”牛百萬地回復意味深長。
    果然……
    我和降b小調夜曲同時無奈地深深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對視了一眼:
    “你怎么又迷路了?”
    “我才沒有迷路!”牛百萬口吻強硬地辯解道。“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而已!”
    “問問他周圍能看到什么。”我向夜曲提醒道。我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自信,只要是我到過的地方,哪怕是絲毫的細節(jié)也絕不會忘記。只要他能說出附近一兩個我熟悉的景色,我就能給他指出一條正確的道路來。
    “我好像看見海了……”
    海?我舉目四望,到處都是層巒起伏的丘陵和叢林,熾熱的陽光將一片綠森森的影子壓在一切物體地腳邊,堅實的大地充滿了我的視野,牛百萬所說的那片海洋仿佛僅僅存在于傳說之中,比天上地太陽還要遙遠。遙遠,遙遠……
    我打開地圖,欲哭無淚地看著法爾維大陸四周那片浩瀚無盡的
    ―鬼才知道這個級路癡的亡魂已經飄到了這個世界緣地帶。
    “求求你趕快回來吧,我們都在等著你呢!”降b小調夜曲向著我們生死相隔地戰(zhàn)友出了真切的深情呼喚。
    “你們真是太義氣了……”牛百萬用他簡短而傳神的文字表露了他此時因為朋友的生死不棄而感受到地人間真情。“……你們先走吧,不要讓我拖累了大家的進度!”
    “事實上你已經拖累了……”夜曲立刻回復道,“……隊伍人數不齊的話可沒法召喚戰(zhàn)魂……”
    牛百萬使用了一個充滿魔性地奇異字符回復我們:“濉…”
    這個魔法咒文般地詭譎字符令我完全無法理解,但或許它真地帶有某種直指靈魂的魔力。讓我感到一種失望窘迫地低落情緒。
    有時候我們實在搞不清楚“誠實”究竟是一種令人欽佩的美德呢,還是一種傷人感情的惡習……
    大概又過了五分多鐘,牛百萬的冤魂好不容易才重新進入到了“碎石要塞”的范圍之內,這時候我們已經可以從地圖上看見他的靈魂坐標移動的方向了。那個象征著牛頭人圣騎士可憐冤魂的黑色圓點以他令人驚嘆的可悲方向感在地圖上編織出了一條錯綜復雜的路線圖。他的靈魂從一進大門起就徹底迷失在了這片破敗的城堡殘骸之中,在一條最多只有一百步長短的巷口中進進出出拼命掙扎了五六趟才接受了這原來是條死胡同的殘酷現實。沒過多久,牛百萬果敢勇毅的圣騎士之魂義無反顧地直沖向要塞最高指揮官黑爵士阿瑟-登戈特所在的指揮塔中。當然。一個虛無縹緲的靈魂是不可能給這座城堡中最強大的敵人造成任何傷害的。沒過多久他就灰溜溜地結束了這一趟徒勞的旅程。最要命的是,在廢棄的城堡中央噴水池周圍。居然是一個慘絕人寰的七岔路口,牛百萬繞著這個圓形的噴水池整整跑了七圈,然后就稀里糊涂地一頭拱進了直通要塞出口的大道上……
    老實說,我對法爾維大陸的未來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比起世界末日降臨的時刻,恐怕指望牛百萬的靈魂找到自己尸體的日子會來得更加漫長一些吧。
    就在我的絕望已經達到了頂點的時候,情況終于出現了轉機:牛百萬居然一不小心拐上了通往我們這里的正確道路,并且絲毫不為兩旁的岔路口所誘惑,悶著頭徑直走了過來。這絕對是一個意外,對此我深信不疑,但生命的驚喜和樂趣就在這里:我們總是有這種巨大的榮幸,去親眼目睹一些小概率事件的生。
    當重新活轉過來的牛百萬扛著他的黑曜石柱再一次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的心里感慨萬千,其中最強烈的感受是:真沒想到我這輩子在老死之前還能活著再見他一面……
    冒險隊伍中的五個人重新湊齊,召喚魔獄戰(zhàn)魂的條件終于再一次地滿足了。急著拯救世界的冒險們沒有任何的遲疑,半獸人術士丁丁小戈立刻高聲吟誦起了召喚強大役使魔的冗長咒語。
    “這一次不知道輪到誰倒霉……”我有些不懷好意地在其他人臉上打量著。
    仙女下凡臉著地嚇得面色有些白,輕拍著胸口小聲嘀咕著:“……不要是我啊不要是我……”雖然牛百萬的回歸確保了血祭能夠立刻復活,但死亡降臨時那令人崩潰的黑暗時刻仍然不會有很多人樂于經受。
    “牛百萬,我看你印堂黑,怕是有早夭之相,這一次別又輪到你了……”降b小調夜曲促狹地沖著剛剛復活的牛頭人圣騎士眨了眨眼。
    “扯淡吧你就,哪有那么巧的事,連著兩次就都攤上我倒霉?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去吧。再胡說八道的話等你死了自己去跑尸體,我可不來復活你……”牛百萬絲毫不以為意,咧開大嘴坦蕩地嘲笑道――確實,連著兩次成為隨機祭品的機會實在是太小了。在我們的意識中,牛百萬這一次已經完全被排除在了潛在祭品的范疇之外,就連夜曲自己恐怕都不會把自己的玩笑話當真。
    一道強烈的光芒再次閃過,已經有過一次經驗的我們沒有再一次地驚慌失措。當強光散去,視力重新恢復之后,我們又一次睜開了雙眼,冷靜地尋找著這一次的犧牲品……
    曾經有一位偉大的先哲說過這樣一句話:“如果有糟糕的結果可能生,那么它就一定會生,而且還會導致最糟糕的情形出現。”
    事實證明,這句話是完全經得起實踐檢驗的真理!
    “老牛,怎么真的又是你啊……”
    牛百萬冰冷的尸身翻著白眼、吐著長舌頭,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
    三</dd></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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