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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36章

    后來, 宋喬曦旁敲側擊,問了楚盡好幾次為啥只可以他分享夢想呢?
    楚盡又恢復了沉默寡言,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本來他就不愛說話, 小糯團多問幾次覺得沒趣兒,也不再問了。
    反正她心大, 很快被別的新鮮事兒吸引走了注意力。
    今天早上, 上學前媽媽叮囑了她和楚盡老半天, 確切來說,從昨天晚飯時間就開始叨叨, 他倆詳細說了好幾遍中午去小飯桌的集合時間和地點。
    宋喬曦且聽著,她才不擔心呢,反正楚盡啥都能記住, 除了過目不忘的, 還有過耳不忘的本事。
    中午放學下課鈴一響,幾個書包早就提前收拾好的崽屁股已經離開板凳,就等著馮老師一聲“下課”, 沖出教室。
    這個年紀的小朋友總有特殊的“競爭欲”,就是干啥都想爭第一,連放學誰先跑出校門都要爭個先后。
    宋喬曦不緊不慢收拾書包, 三月底的天兒還涼,媽媽給她和楚盡準備的是溫水,裝在紅色的“摔不爛”水壺里。
    雖說是“摔不爛”, 可糯團子毛手毛腳的, 上學不到兩年,已經摔爛好幾個“摔不爛”了......
    倒是楚盡,還用著一年級那只水壺, 除了表面有點劃痕,一點毛病都沒有。
    宋喬曦天天被媽媽念叨“小敗家玩意兒”,讓她學學人家楚盡是怎么愛惜東西的。
    今天是1998年4月6號,星期一。
    從中午開始,倆孩子就正式不回家吃午飯了,要去“紅旗小飯桌”報到。
    第一次去“小飯桌”,宋喬曦多少有點激動,聽班里去過的同學說,“紅旗小飯桌”的飯特別好吃。
    雖然自己媽媽做飯就已經很好吃了,但是天天吃,總會有點缺乏新鮮感。
    書包收拾好直接放桌洞里,光拿著水壺走就行。
    中午休息時間不長,吃過飯后老師就會安排大家午睡。
    手里拎著水壺,楚盡一起走到校門口的集合點。
    一頭銀發的附小退休教師張奶奶,精神抖擻他倆招手,笑瞇瞇打招呼,“你們好,歡迎兩位新同學加入紅旗小飯桌。”
    其他小朋友都互相認識,剛集合好,排好隊兩人一組站好,探頭墊腳瞅瞅新加入“小飯桌”的宋喬曦和楚盡。
    李奶奶帶上老花鏡,開始清點人數。
    十幾個小朋友女孩子偏多,有幾個小姑娘害羞地喵了楚盡幾眼,上下打量一下宋喬曦,開始互相咬耳朵竊竊私語。
    只是,說話的動靜稍微有丟丟大,都被宋喬曦聽到了。
    “那個就是二年級五班的班草,真的很帥耶,好高哇,唉?他旁邊好像是他們班的文藝委員。”
    “文藝委員這么胖哇?我們班文藝委員是學舞蹈的,可苗條了,你看她矮墩墩肉呼呼的還當文藝委員?”
    “嗤,誰知道呢,反正他們五班的班干部都奇奇怪怪的,那個班長姜齊盛看上去傻乎乎的。”
    “哦,我知道,那個胖胖的大塊頭,據說他們班學習委員也有點呆呆的,像個呆頭鵝......”
    ......
    團子這小火暴脾氣,那是“噌”一下就上來了。
    說她胖沒關系,因為自己本來肉就很多,今年已經比去年稍微瘦了那么一點點了,但是因為太愛吃,沒辦法。
    但是誰規定的,只有瘦子才能當文藝委員?
    還有說丁淼是呆頭鵝?!她家淼淼又美又酷學習又好,是小仙女兒好嗎!
    當然,有一點她們是沒說錯,五班班長姜齊盛確實傻乎乎的。
    擼起校服袖子,手里水壺像流星錘一樣往身后一摔,宋喬曦準備上前幾個看上去比自己大的中年級小姐姐們理論理論。
    忽然,肩膀上有什么東西掛住,她下意識抱住。
    抬眼一看,是楚盡把手里的水壺往自己肩膀上一掛,腳步沉穩地往斜前方走去。
    方位正好朝著那幾個還在“嘰嘰喳喳”的小女生。
    “背后議論別人是很沒家教的行為,說別人胖呆之前請你們先找鏡子照照自己。”
    楚盡語氣不卑不亢,這幾句話宋喬曦聽得一清二楚。
    眼看著三五個小女生臉色變得很難看,好像楚盡又低聲說了句什么,糯團子聽不清楚。
    甚至有一個女孩子快要哭出來了,剩下幾個人趕快上前安慰,看向楚盡的眼神也變得怯怯的,滿臉的驚慌失措。
    幾個女孩子隔著不遠的距離,對宋喬曦鞠了個九十度的躬,癟著嘴大聲說“對不起”。
    引得站在前排的小朋友頻頻往后看,可能李奶奶耳朵有點背,又忙著清點人數,并沒有多關注后排幾個小姑娘的異常舉動。
    楚盡轉身回來,從她懷里拿走水壺,面無表情像一尊門神似的站在宋喬曦身旁。
    “不是,你她們說啥了?”
    糯團子有點懵,楚盡那兩句話的殺傷力,應該沒那么大吧?
    “沒什么,你也可以不接受她們的道歉。”
    楚盡搖搖頭,眼皮抬起來瞥了幾個女孩一眼,沉聲回答她。
    有一瞬,她竟然在楚盡的眼神里看到了濃重的殺氣,是在電影里心狠手辣的大反派才會有的眼神?
    團子趕快搖搖頭,她在想什么呀!
    楚盡不可能再變回反派的,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對著楚盡擺擺手,點點頭說道:“啊,我接受她們的道歉,說我沒關系,我本來就肉肉的嘛,我就是聽她們說丁淼,一下子就覺得好氣喔。”
    “嗯。”
    男孩清清冷冷地點頭,眼里讓宋喬曦發毛的神色消失得無影無蹤,深色的眸子又恢復了平靜。
    再次在心里說服自己,剛才肯定看錯了,楚盡肯定沒有壞心的。
    都是那天自己寫日記時奇奇怪怪的想法,認為在這個世界,厄氣運會追著他們,就算改變了原有的劇情,該發生的還會發生......
    “宋喬曦,楚盡?”張奶奶帶著老花鏡,把手里的紙拿得稍微遠一點皺著眉看,又把鏡片摘下來打量他倆,親切笑著問,“是你倆的名字不?”
    “張奶奶好,我叫宋喬曦,他叫楚盡。”
    小糯團揚起臉,愉快地和這個銀發奶奶打招呼。
    奶奶看起來特別和藹,笑得讓她想起在泰城的姥姥。
    宋喬曦的姥姥也是老教師,除了對自己過于溺愛,還真是對老太太挑不出毛病來。
    張奶奶笑著點頭,腿腳利落地走過來,拍拍她肩膀,“好好好,宋喬曦和楚盡,好名字,你們倆先站到隊伍最后吧,咱們快點先回去吃飯,下午放學再重新排排位子。”
    跟著楚盡乖乖走到隊伍后面,倆人肩并肩站著,宋喬曦把玩著手里的水壺,學著王君洋丁一的樣子甩水壺帶子,準備跟隨大部隊一起走到師范家屬院兒。
    隊伍開始行動,剛走沒幾步就聽到張奶奶洪亮的聲音,“來,小同學們,跟著奶奶走,每個人都必須手拉手,路上跟緊了不能掉隊。”
    嗯?
    要,要拉手手嗎?
    宋喬曦愣了一瞬,猶豫地看看自己的左手楚盡的右手。
    畢竟是快要上小學三年級的崽崽,這個年齡段,性別意識讓小男生小女生之間產生了非常微妙的變化。
    班里,有好多一年級還玩得很好的男女同桌,過了暑假,上了二年級一下子就變得不愛說話了,互不搭理像誰都不認識對方一樣。
    要是有人不小心超過課桌中間那條長長的“三八線”?
    嘶......那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兒,有時候男孩女孩同桌倆打得那個兇喲!
    “小五人幫”的感情雖然還是很好,但宋喬曦也從大環境里懵懵懂懂做出一些小小的改變,稍微克制了一點點自己的熱情。
    其他事情她可能不清楚,但是男孩子女孩子要是拉了小手手,這件事兒被班里同學知道,可是會被起哄的。
    她抬頭,踮起腳尖望了望前面的隊伍,除了比她矮很多的一年級小豆丁有男生女生拉著手手,帶上紅領巾的大孩子們都是男生男生一組,女生女生一組。
    這可讓宋喬曦有點難為情,倒不是說不敢啦楚盡的手,倆人這么熟,拉個小手當然沒關系,只是......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牽手,萬一路上碰上放學的同學,回班里肯定會傳得沸沸揚揚,一年級的“童養女婿”風波才剛過去沒多久......
    “最后面的兩個小同學,宋喬曦和楚盡,把奶奶的話當耳旁風了?快點,拉好手,一會兒還要過馬路呢!”李奶奶站在隊伍最前面,舉著紅色的小旗子對宋喬曦晃晃。
    唉......
    糯團子小鵪鶉一樣縮縮脖子,低頭往左看了眼楚盡的手。
    咦?
    她沒見到楚盡修長蒼白的手指露在外面,只看到一截長出來的校服袖子,垂在那兒。
    仰頭對上他的眼睛,疑惑地眨巴兩下,想問他這是啥意思?
    卻沒想到,楚盡臉騰一下子紅了?!
    他抿住嘴,別扭地偏過頭,右胳膊輕微朝自己甩了一下。
    哇哦!
    宋喬曦恍然大悟,終于get到了楚盡的意思,要不大人們都夸他腦瓜子好使呢?好像這世界上,就沒有什么事情能難倒他一樣!
    他竟然發現了自己的尷尬,讓她拉住袖子。
    可是,楚盡臉為啥紅呢?
    也顧不上那么多了,隊伍前面的李奶奶又提醒了她一次,糯團子小心翼翼抓住楚盡的校服袖子,還舉起來朝李奶奶招招手。
    李奶奶點點頭,算是放過她了。
    隨著走動和胳膊的擺動,能大概感受到楚盡指尖有時會隔著袖子觸碰到自己的手背,像小雞崽嫩嫩的小嘴,啄人一樣。
    一下一下,癢癢的。
    從師范附小走到師范家屬院兒大概十分鐘的腳程,隊伍人多,走得不是很快。
    四月的天不冷不熱,很舒服。
    中間會途徑一條不寬的河道,這兩年河水治理的很干凈,從橋上走過時宋喬曦一眼看到了小河里游著兩只灰毛毛的大鴨子,身后跟著一排毛茸茸的小鴨子。
    “快看快看,鴨媽媽鴨爸爸帶著小鴨子出來玩了!”宋喬曦揪揪楚盡的衣袖,另一只手抬起來往河堤一指,想起音樂課上學過的一首歌,輕聲哼唱起來,“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
    河岸兩旁載著柳樹桃樹,柳樹一條條枝丫垂在河邊,看起來像是長了一層綠毛毛,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嫩綠色的小芽芽。
    桃花倒是已經開得旺,又紅又粉,像剛剛楚盡的臉頰一樣。
    “唉,我想起一首詩,媽媽教過的,特別美......唔,想起來了,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她撓撓頭,一下子想不起來后半句了,自嘲的笑笑抬起頭,求助似的眨巴眼睛望著楚盡問,“后半句你還記得不?”
    楚盡點點頭,淺櫻色的嘴唇輕輕動了幾下,男孩嗓音低沉卻有磁性,“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宋喬曦一眼。
    心想,小糯團還有這么好學的時候?
    平時老師布置作業要求背古詩詞課文,回回都和要了她的命一樣......
    還有能讓宋喬曦主動記住的古詩詞,也是挺難得的。
    “對吼!”
    宋喬曦松開他的袖子,兩只小肉手“啪嘰”拍在一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閃爍著奇異的光。
    她吞了口口水,舔舔嘴唇說道:“我當時就記得,這首詩特別美!不知道蔞蒿是不是像茼蒿一樣,嫩嫩的蒿菜炒著吃肯定很好吃吧?我聽秋夢姐姐說過,河豚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魚,好想嘗一嘗哇......”
    楚盡看她晶瑩剔透的口水沿著嘴角滑落,震驚到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糯團子黑白分明的眼中,奇異的光更亮了,拿手背隨意一擦嘴角,可憐巴巴一張小臉對著他,“長大后,你帶我去吃一次河豚,好不好哇?”
    原來她口中,特別“美”的詩......
    “美”是“美味”的“美”?!
    完全沉浸在對美味河豚的想象中,宋喬曦還記得秋夢姐姐是這么形容河豚肉的。
    當時,秋夢姐姐坐在窗邊,捧著一本書,冬日的暖陽好似給她鑲了層金邊,整個人更溫柔了,她開口道,“河豚的肉質彈韌細滑,白嫩似雞肉,卻比雞肉更滑嫩。
    有一年春天,姥姥接我去南方看病,吃過一種叫秧草的菜特別鮮美,那種菜河豚一起燒,翠綠的嫩菜頭與新鮮的河豚一起煮,香濃的奶湯能鮮掉舌頭,簡直是全天下最鮮美的魚了。
    不過曦曦,河豚本身有毒,處理不好可不能亂吃,記住了嗎?”
    當時就饞死了,只不過,能讓宋喬曦嘴饞的食物太多了,轉頭就被油炸火腿腸吸引走了?
    剛才想到蘇軾的詩句,楚盡把下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接起來,讓她一下子想到了秋夢姐姐說過的秧草燒河豚。
    又剛好趕上中午放學,這會兒肚肚超級餓,一下子饞得口水都流出來了。
    “你知道河豚有毒嗎?”
    楚盡清清冷冷的聲音打斷了糯團子的“沉浸式”幻想。
    她攥緊楚盡的衣袖,想想之前姐姐說過的話,歪頭回答他:“秋夢姐姐說,處理好了就可以吃,把有毒的地方去掉不就行了?”
    “可還是很危險,所以我不會讓你吃。”
    楚盡眉頭緊鎖,表情嚴肅地說。
    看他的樣子,是半分退讓的余地都沒有。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逆反心理,越不讓干什么,越想去干。
    宋喬曦自己都奇怪,為啥對爸爸媽媽都不會有這種心態,反而最近對楚盡偶爾會出現了這種奇怪的“逆反”心理。
    之前他說什么,自己都乖乖聽話。
    今天莫名有勇氣想反駁他一嘴。
    李奶奶安排同學們排隊洗手進屋吃飯,他倆站在最后一排,自然最后一個洗。
    “你不帶我吃,那我自己去吃好了。”
    小嘴兒一撅,松開楚盡的袖子,眼睛故意不看他。
    前面洗手的隊伍越來越短,很快就輪到宋喬曦和楚盡。
    只是男孩聽了她的話,也沒有任何反應,一言不發。
    哎呦喂,估計是肚子餓的時候,脾氣特別大。
    明明是一件未來不確定是否會發生的事兒,小糯團這會兒就跟他較上勁兒了。
    好嘛,你不我說話,那我也不理你了!
    洗完手,轉身就跟著李奶奶進了屋里。
    “紅旗小飯桌”就開在李奶奶家里,她家在一樓,有個小院兒。
    李奶奶的老伴叫孫紅旗,是師范學院的退休老教授,老兩口退休沒事兒干,兒子女兒都在外地,孫兒們又不在身邊。
    老兩口一輩子都和孩子打交道,猛地閑下來還真閑不住。
    最開始,只是幫師范大院兒鄰居家的幾個家長中午接接孩子,安排他們吃飯午休,有時候還輔導輔導功課。
    后來因為孫教授的廚藝實在太好,孩子們都喜歡老兩口,家長也放心,干脆在院子里搭了個亮堂的玻璃房做小食堂,里屋弄成孩子們午休的小臥室,“紅旗小飯桌”就這么開張了。
    不為了賺錢,老兩口就為了退休,能有個事兒干。
    孩子們都管孫教授叫孫爺爺,現在的孫教授早就沒了在師范學院當教授時候的書生氣,一身白色的廚師服渾身煙火氣兒十足。
    “孩子們,開飯啦,都餓壞了吧?”
    孫爺爺頂著白色的廚師帽,笑瞇瞇迎接饑腸轆轆的小學雞們進屋。
    玻璃房里是兩排對著的長條桌,桌子上已經擺好了不銹鋼餐盤,總共14份餐食。
    “新來的小同學叫什么名字呀?”
    孫爺爺拿圍裙擦擦手,親切地招呼宋喬曦。
    “爺爺您好,我叫宋喬曦,他......”
    習慣性回頭剛準備介紹楚盡,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在和他“冷戰”,憑什么不帶崽崽吃河豚。
    哼!
    才不要幫他做自我介紹......
    孫爺爺邁著四平八穩的步伐走到門口,拍拍宋喬曦的肩示意她找位子坐下,對站在門外的楚盡招招手,“后面那個精神的小男生叫什么名字哇?歡迎歡迎,快進來嘗嘗爺爺的手藝。”
    “您好,我叫楚盡。”
    男孩禮貌回答。
    “喔,好名字。這名兒大氣,快來吃飯了。”
    楚盡對孫爺爺點頭致謝,跨過玻璃房的門檻,掃視一圈,只剩宋喬曦身邊還有一個空位。
    他是一萬個想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為啥糯團子突然間就不高興了。
    小姑娘是不要命了嗎?
    河豚這么危險的食物,稍微處理不好就會中毒,怎么可以為了一口吃的,拿她的命開玩笑......
    沉默著走到宋喬曦身旁,坐到旁邊的板凳上。
    只聽宋喬曦小小聲地“哼”了一聲,故意把板凳往左邊移了一下。
    楚盡啞然失笑,這是真生氣了?
    孫爺爺和李奶奶那托盤端來紫菜蛋花湯,一人一小碗分發下去。
    宋喬曦還是梗著脖子,故意不看楚盡,努力讓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餐盤上。
    別說,孫爺爺做的菜看起來還真不賴?
    午餐是兩葷一素,一份主食一份雜糧,一碗湯和一只橘子作為飯后點心。
    葷菜是土豆面筋燒排骨和茭白炒肉絲,素菜是番茄炒花菜,主食是白米飯和一小塊蒸山藥。
    菜色看上去色香味俱全,一點兒不像大鍋飯那種寡淡的樣子。
    她偷偷觀察一下,每個小朋友的餐盤里都有五六塊肉很多的肋排,拿起不銹鋼勺子先吃了一口土豆,又吃了一口面筋。
    立馬驚為天人!
    這土豆面筋,也太好吃了吧?甚至比排骨還要好吃!
    孫爺爺燒的土豆,燉的松軟,入口即化但是外形不散,土豆的清香排骨的肉香都融合在一起。
    而面筋,吸飽了滿滿的排骨湯汁,入口順滑,發出“吥啾”的聲音,圓圓的面筋像凍豆腐一樣每個毛孔都散發著肉汁的香氣。
    這時候,作為資深吃貨,宋喬曦必須讓自己吃上一大口米飯。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再來上一大口排骨......
    排骨就更不必多說,入口酥爛,拿小舌尖輕輕一抿就脫骨了,排骨肉帶著大料的香氣,可餐盤里干干凈凈的沒有一絲大料的痕跡。
    估計孫爺爺怕小朋友不小心吃到八角大料難受,提前用紗布做了個大料包放進去燉肉,像自己媽媽那樣。
    喝了一口紫菜蛋花湯順順肚肚,糯團子準備真是進入“戰斗”狀態,敞開肚子大吃一頓。
    拿起筷子剛要夾茭白炒肉絲,她右胳膊被人拽了一下。
    嗯?
    自己右邊只有一個人,就是楚盡。
    因為吃到了美食,心情大好,也不準備多楚盡計較了,宋喬曦偏頭疑惑地望著他。
    楚盡面色如常,萬年風平浪靜并沒有太多表情的一張俊臉直勾勾地看著她。
    被看得有點懵,小姑娘想伸手摸摸,是不是臉上沾了飯粒,男孩壓低聲音說:“茭白里面有蒜片,混在里面不容易發現,我筷子還沒用,幫你挑出來?”
    說完,端過她的餐盤,“快準狠”地挑出茭白炒肉絲里面的白色蒜片,再把餐盤放到自己面前。
    小同學們都在埋頭吃飯,孫爺爺的手藝就是有這么大的吸引力,能讓崽崽們一門心思只想著吃,啥也顧不上了。
    “吃吧。”
    楚盡聲音低沉,像是什么低頻率的音波在耳邊震了一下似的。
    宋喬曦摸摸有點發癢的右耳,心里的“叛逆”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口一口吃著沒有蒜片的茭白炒肉絲,孫爺爺把里脊肉絲切得很細,提前用淀粉、五香粉、料酒、糖鹽腌制過,格外滑嫩爽口,茭白入口肉肉的,那股特殊的帶著甜味的清香她很喜歡。
    邊吃邊想,還是給楚盡一個機會吧。
    吃完飯,午休的時候問問他,為什么不帶她吃河豚呢?
    一頓“風卷殘云”的午餐結束,摸著渾圓的小肚子,輕輕打了個軟綿綿的飽嗝,“嗝”。
    不好意思拿小肉手捂住嘴,有點驚慌失措地看看周邊,還好沒人注意她,隨即行動起來開始收拾自己面前的餐具。
    楚盡吃飯慢,這會兒還在慢條斯理的喝湯。
    糯團子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要不,陪他再坐一會兒吧?
    餐桌上只剩楚盡一個人,怪孤單的。
    “宋喬曦,吃完了把餐盤端過來,洗手漱口準備午休了。”
    李奶奶從里屋探出頭來,喊了一句。
    糯團子一愣,趕忙看看眼前的餐盤,好在不銹鋼湯碗里還剩了個底兒,馬上端起碗,“啊......李奶奶,我還剩一點點湯,等我喝完馬上過去!”
    “好嘞,楚盡不著急,慢慢吃,吃完了端過來就行。”
    李奶奶的頭發,蓬松得像棉花糖一樣,晃了兩下又伸回去了。
    “你不著急,慢慢喝,我陪著你。”
    宋喬曦拍拍楚盡的背,小聲說。
    男孩放下湯碗,拿起紙巾優雅地擦擦嘴,挑起褶皺很深的雙眼皮看她一眼,“怎么,又不生氣了?”
    哎呀,這人......
    給你臺階下,你都不下,真是要被他氣死了喔。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本來不生氣的團子,被他這么一說,又覺得不生氣似乎面子上掛不住了。
    楚盡看她一張掛著笑的肉肉臉,笑容慢慢開始凝固,嘴巴又開始有往上嘟的趨勢......
    剎那間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滿滿的求生欲作祟,他輕輕扯了一下宋喬曦的衣袖,清清嗓子,“咳......內個,河豚是真的很危險,但是這件事是我的錯,不應該這么武斷的拒絕你。”
    男孩子,不應該和女孩子計較,應該先承認錯誤。
    “唔......”
    她點點頭,兩只手絞在一起,開始扣指甲。
    思索片刻,楚盡覺得,這種時刻,只能拿出“殺手锏”了。
    他偏過頭,格外耐心地問:“你知道刀魚嗎?”
    果然,一下子吸引了小糯團的注意力,她扣指甲的手一頓,抬起頭懵懂地眨眼睛,舔舔嘴唇道,“嗯?什么是......刀魚?好,好吃咩?”
    看宋喬曦那饞兮兮的小樣子,真讓人想捏捏她的肉臉蛋,楚盡繼續說道:“刀魚是長江流域的一種魚,每年春天的時候會從大海洄游到長江,古語道‘春潮迷霧出刀魚’,就是說春季最早的時令魚就是刀魚。刀魚的外形像一把尖刀,通體銀白色,肉質特別鮮嫩,肥而不膩,入口即化,鮮味兒就算魚肉冷掉,也能完全保留,清蒸就能最大程度的保留它的鮮美,被稱為長江三鮮。”
    “哇......聽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團子定定地望著他,嘴巴微微張開,小眼神明顯開始有點恍惚,似乎已經進入了云吃刀魚的狀態。
    “嗯,刀魚很鮮美,加一點點豬油蒸著吃就很好吃,喜歡吃酥脆一點的,可以油煎,或者把刀魚肉剔下來和秧草、肉餡一起包成刀魚混沌,湯底用老母雞湯,攤個雞蛋皮切成細絲,放上紫菜和蔥......對了,你不吃蔥花,不放蔥花只放一點點香菜末也可以,也非常好吃。”
    一口氣說完,楚盡觀察了一下宋喬曦的表情。
    幾乎要成功一半了,小糯團現在的思緒,估計已經完全暢游在長江流域,恨不得化身成一條美人魚去捉一條刀魚上來嘗嘗鮮。
    他小時候,爸爸媽媽帶他吃過,印象很深。
    沉默片刻,楚盡調整一下情緒,輕聲說,“宋喬曦,等長大了,我帶你去吃刀魚好嗎?”
    正沉浸在刀魚小餛飩絕美的滋味中的宋喬曦,一下子被拉回現實。
    瞪大眼睛問楚盡,“真的嗎?真帶我去吃刀魚?!”
    “嗯,我保證。”楚盡伸出手,修長的手指略微彎曲,小拇指在她眼前晃晃,“拉鉤?”
    “好,”生怕他反悔,趕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也伸出自己短短肉肉的手,勾住楚盡修長的小拇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了誰是小狗!”
    兩個孩子的大拇指摁在一起,相視一笑。
    宋喬曦笑得一雙杏眼彎彎,眼眸里像撒了把水晶,唇角上揚。
    楚盡小小的人兒,笑得有點無奈。
    得嘞......
    因為一只“河豚”引發的“血案”,他也沒想到,最后靠著一條“刀魚”逆風翻盤了。
    在心里,楚盡輕輕嘆口氣。
    唉,看來,長大后要努力賺錢了。
    小糯團就“吃”這一個愛好,怎么能不滿足她呀?
    --
    第一天中午在“紅旗小飯桌”度過,宋喬曦覺得沒啥不適應的。
    孫爺爺做的飯賊好吃,李奶奶就像自己家的長輩一樣,對孩子們特別關心,那幾個瞎逼逼過的小姐姐見了她恨不得繞道走。
    就是有一點,讓她有點發愁。
    午睡后,頂著一頭和雞窩一樣的小卷毛懵唧唧坐在小床上,手里拿著兩根頭繩有點不知所措。
    抬眼往寢室門口一看,七八個小女生排著隊等李奶奶給她們扎辮子。
    這個“小飯桌”大部分都是女孩子,還沒有高年級的小姐姐,小姑娘們都愛美,留著長頭發,中午睡過之后都變成了一只只“小雞窩”,等著在李奶奶的手下重新恢復美美噠發型。
    看著排隊的人好多,宋喬曦想試試看,穿上鞋子對著門口的穿衣鏡,找李奶奶借了把梳子,看看能不能自己把辮子扎起來。
    結果一年多前的嘗試一樣,“手殘黨”果然扎不好辮子,不是揪得自己頭發生疼,掉了好幾根卷曲的長發,就是兩只辮子根本不對稱。
    傻妞似的,一邊高一邊低,難看死了。
    為啥扎辮子這么難啊!
    氣呼呼解下兩根頭繩叼在嘴里,看著還有五六個人的隊伍,嘆了口氣。
    一打眼看著楚盡從玻璃房方向走過來,他手里拿著兩只紅色的“摔不爛”水壺,估計去灌水了。
    把手里的水壺放到桌子上,楚盡對宋喬曦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嘴里叼著頭繩,鼓著臉頰走到楚盡面前。
    “坐下。”
    他不知從哪里,變出來一只小板凳,對她點點頭。
    雖然在生氣,但是糯團子是很有原則的崽崽,她在生自己的氣,氣自己沒用,扎不好辮子,但是這其他人沒關系,不能遷怒到別人身上。
    乖乖坐下,忽然間臉頰一涼。
    楚盡修長蒼白的手指不小心擦過她的臉蛋,抓住叼在嘴里的頭繩輕輕拽了一下,“松口,怎么小狗似的,咬這么緊?”
    小嘴兒張開,剛睡醒的糯團子還有點懵,發出看醫生時檢查喉嚨的聲音,“啊......”
    楚盡開始用手,一點點把滿頭打結的頭發順開,他手指微涼,接觸到溫熱的頭皮有很明顯的觸感。
    宋喬曦的發質很好,雖說是一頭卷發,但是不毛躁,軟軟的摸起來很舒服,丁淼都特喜歡玩她的辮子,有時候還會在臉上蹭蹭,說團子的頭發像小兔子絨毛似的。
    楚盡這項“美發”技能,一年多前被“強制開發”后,給宋喬曦又扎過好幾次辮子,都是在“情況緊急”“迫不得已”的時刻。
    比如,有時候早上喬阿姨趕著上班,糯團子睡了懶覺,總是頂著一頭亂發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再比如,中午睡醒午覺,團子的兩只花苞苞已經被她搞成了兩坨搖搖欲墜的“爛苞苞”......
    小男孩哪有愿意給小姑娘梳頭的,楚盡連過家家都很嫌棄,也就王君洋丁一愿意陪她玩。
    也是“被逼”無奈,總不能讓宋喬曦披頭散發,個小鬼兒似的去上學吧?
    只能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給她扎辮子。
    多扎了幾次,慢慢的,除了他的美發手藝越來越好,小姑娘還學會一點點循序漸進(蹬鼻子上臉bushi)的提要求了?
    今天嚷嚷著,想扎和秋夢姐姐一樣的公主頭,過兩天又想編個麻花辮,突發奇想來個編幾縷小小的辮子在后腦勺盤一圈,或者比劃著要求楚盡把她頭發分層弄個蝎子辮......
    這都還算合理要求,有一次甚至提出,她想讓楚盡搞出來個“白素貞”的發型?!
    當時可把楚盡難住了。
    那一次,他板著臉,當場就表示“撂挑子”不干了。
    不過小姑娘嘴甜,像是知道自己提了無理要求,很快又把他哄好了,哄得楚盡最后對著一本雜志,給她搞了個極其復雜的編發,把宋喬曦美了一天。
    男孩熟練地用梳子一點點把棕色柔順的長卷發梳開,無奈地沉聲問:“想扎兔耳朵,還是麻花辮?”
    “嗯,兩邊垂下來兩條細細的麻花辮的公主頭?”
    小姑娘聲音奶奶的甜甜的,提起要求來,還真是毫不客氣。
    盯著糯團子的頭頂,楚盡搖搖頭,兩只手把她頭發攏到身后,“學校不讓披散著頭發,直接給你綁個馬尾吧,下午還有體育課,方便。”
    “不要單馬尾,墜得頭皮痛痛。”
    拿兩小肉手捂住后腦勺,表示抗議。
    也是,楚盡兩只手稍微掂了一下手中的長發。
    宋喬曦發量足,挺沉的一把頭發,扎一個辮子經常會嚷嚷頭皮痛。
    “那就麻花辮吧,給你扎緊一點,別亂動。”
    直接替她做了決定,這次小團子也沒有異議,乖乖松開了手。
    很快,兩只又長又粗的麻花辮兒順著她腦后編好,楚盡手太巧了,這雙修長好看的手用皮筋固定好發尾,拍了下坐在板凳上快要打瞌睡的小姑娘,“好了,拿著你的水壺,準備上學了。”
    李奶奶還惦記著宋喬曦沒綁辮子,在里屋喊了一句,“宋喬曦?奶奶還有兩個頭就輪到你了,過來吧?”
    宋喬曦聽到李奶奶叫她,“呼哧”一下從板凳上站起來,邁著兩條稍微長長了那么一點點,不過還是很短的腿,“吧嗒吧嗒”跑進寢室。
    在李奶奶面前轉了個圈兒,展示了一下自己美美噠麻花辮,得意地說:“李奶奶,我頭發扎好了,謝謝你,以后中午你不用幫我扎頭發了,有人給我扎辮子!”
    在屋外的楚盡,聽著宋喬曦甜甜的小奶音,手中的梳子“啪嘰”一下掉落在地。
    瞬間腦殼生疼,猶如晴天霹靂。
    不是,合著以后,每天中午,都輪到自己給她扎辮子了?
    楚·托尼老師·洗剪吹童工·盡,從此扛起了宋喬曦在“紅旗小飯桌”的私人“美發師”重擔......
    作者有話要說:
    盡盡崽:球球了,我也還只是個孩子,白素貞發型可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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