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背包,把舞臺交給金獨子。
孔弼斗臉上的汗正隨著金獨子的開口而越冒越多。
“嘿!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動起來啊,孔弼斗先生!只要你行動起來,其他人也能活命!”
金獨子張開雙手,看似在沖著孔弼斗喊話,實則在煽動其他人令孔弼斗展開“私人領(lǐng)地”。不過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這個擁抱太陽的姿勢簡直能讓我當場笑噴。
我遙遙望著下面,此時那些被蠱惑者已經(jīng)開始相信金獨子的話圍在孔弼斗面前,即使幾分鐘前他們還在覬覦金獨子頭上的懸賞金。
千仁浩用過的套路放在當下真是無比合適,孔弼斗心里的嗶嗶響的電報機也是令人心情愉悅。
對方在群眾的推力下到底還是完全開啟了“私人領(lǐng)地”,沖著怪獸們接連開炮:“西巴啊啊啊去死吧你們!!!”
感覺被罵了,嘻嘻。
我摸摸腦殼把良心按下去,順手撈起了過來集合卻差點被石頭絆一跤的李賢誠。
劉尚雅用線拉住了樓下快要摔倒的一個倒霉蛋,然而對方心虛的眼神瞬間暴露了他圖窮匕見的目的。不用我出手,鄭熙媛和李吉勇就已經(jīng)虎視眈眈地圍住了他。
我輕輕拍了拍李智慧的肩膀:“如果前幾天晚上大家能合作拼殺那些怪物,現(xiàn)在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現(xiàn)在我們所見的會是幾天后發(fā)生的事情。”
她已經(jīng)冷靜下來,但眉宇之間還是帶著一絲惱火:“但是這種極端的辦法……嘖,你們有什么急事要做嗎?非得提前幾天完成任務?”
為了下一個攻防戰(zhàn)任務的順利進行,以及為了趕緊阻止劉眾赫翻車。雖然以這個時間來看后面那個大概率阻止不了。
我摸了摸鼻子:“確實有急事,具體內(nèi)容嘛……等差不多解決這里的問題之后我再告訴你。”要不然李智慧這個急性子師控肯定會沖出去救劉眾赫。
金獨子的聲音恰好響起:“兩位,聊的如何?過來坐下休息休息吧?”他拍了拍身邊還算平整的臺階。
我趕緊回答:“哦,好啊!”
等我下意識順著他給的臺階下了才察覺到不對勁,腦子轉(zhuǎn)過彎來的我合理懷疑這家伙是看我快兜不住了才開口幫我解圍的。金獨子無辜地看著突然環(huán)起手臂的我,他那雙被火光照亮的黑眼睛里飛快閃過一絲狡黠,隨即恢復如常。
等等,還有一件事,我為什么就拉著李智慧這么自然地坐到他旁邊去了?但是現(xiàn)在站起來又有點太刻意了吧?
剛坐下的屁股最后還是被我壓住沒抬起來,我全力保持著臉上的平靜和身體肌肉的放松,在突然沉默的環(huán)境里努力控制自己不顯得奇怪。
不是,好尷尬啊。左手是看到我與李智慧都不講話而隱隱表示疑惑的金獨子,右手是看到金獨子后似乎又產(chǎn)生不明氣惱的李智慧,中間夾著看似目視前方一臉鎮(zhèn)靜實則慌得一批的我。
左手一個沒頭腦,右手一個不高興。
“噗……”想到這里我一個沒忍住笑了一聲,在接觸到他們兩個迷茫的視線以后還是干脆大笑了起來:“哈哈哈怎么回事啊我們?nèi)齻€!坐下以后居然一言不發(fā)的好奇怪啊哈哈哈!”
李智慧立刻轉(zhuǎn)過頭,眉毛也不滿地揚起來:“喂喂我還想說呢!我跟這個大叔又不熟,你拉我過來干嘛?!”“呃……”金獨子欲言又止。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剛剛沒反應過來,但是現(xiàn)在算熟了吧?”
“怎么可能啊!你的腦子到底是怎么轉(zhuǎn)的啊!為什么手拉手一起坐著就算熟悉了啊!”
“……從剛剛開始我就想說了,所以就沒人能反駁一下‘大叔’這個稱呼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僵硬的空氣突然在笑聲里溶解了,盡管一邊地鐵老人手機jpg.的鄭熙媛拉著懵懂的李吉勇遠離了我們這邊,我還是在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蹭花了眼角。
隔著已經(jīng)捂著肚子仰倒在臺階上的我,李智慧跟金獨子一個真小孩一個假大人開始了又一輪對“28歲的金獨子到底算不算大叔”這個古怪命題的辯論。
笑得累了,我勉強支起背。放空大腦緩解氧氣不足以后,我的視線范圍擴大了。這里歡聲笑語,幾米遠處的炮火還在轟轟作響,咆哮四起,面前血肉橫飛的場景此刻在我心里卻激不起幾分感嘆激憤。
人在極端恐懼和憤怒的時候真的會爆發(fā)出這樣的潛力啊。
看似人類被逼得無法離開方寸之外,實則是怪物不能踏入中心區(qū)一步。
中心處站著的孔弼斗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支撐著炮臺轉(zhuǎn)換方向的眼睛四處掃視,他的下盤已經(jīng)顫抖起來了。火力覆蓋不斷變得精準強大,但支撐防御工事的孔弼斗將軍逐漸面露蒼色。
“嗯?你在看什么呢?”似乎被突然停止大笑的我打斷了思路,大概是不愿意跟金獨子繼續(xù)當相聲演員的李智慧轉(zhuǎn)移了注意力:“不是,哈哈哈哈哈!這個大叔怎么變成這樣了啊?頭發(fā)都掉了好多誒!看起來好衰!”
她講的起勁,甚至站起來往下面走了幾步,插著腰指著孔弼斗看樂子。
好了,這下大笑不止的反而成了李智慧。我和金獨子不約而同地回頭無語一瞬。
我一言難盡地在她反應過來之前轉(zhuǎn)頭看向金獨子:“不愧是智慧……”他也一臉復雜地點了點頭:“是啊,明明最開始的時候還沖我發(fā)瘋說要去救人呢……”
“噗,發(fā)瘋……”我捂住嘴,跟他湊近了點講話:“你可小心點別被她聽見,要不然她又急著要和你吵架。”
金獨子不在意地聳了聳肩,但還是學著我的樣子也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正興致勃勃地看戲呢,聽不見的。喏!”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我身后。
不用回頭,李智慧激動的聲音就傳過來了:“喂喂喂大叔你是不是不行啊?這才多久就這么吃力啦?”還有孔弼斗惱羞成怒的回話“那你他媽倒是下來打啊?!”這樣子的回應。
雙方垃圾話說的非常激烈,但李智慧更勝一籌,不過要不是孔弼斗還需要盡力拉起防線所以心神不完全在罵人上,此地必能化為祖安送葬正坐在上面休養(yǎng)生息的我們。
我默默在心里吐槽,同時也重新放松下來,用手撐住后背向后倒:“算啦,不管是說悄悄話還是聽你跟智慧斗嘴都挺有意思的,就當免費看戲。”
“誒?允貞小姐的性格原來是這樣的嗎?”金獨子裝出一副受傷了的表情,這毫不猶豫的做作感讓我又勾起嘴角:“你演什么呢,明明剛才你也很高興吧?”
某個戲精還在表演,但慢慢掛上的微笑暴露了他的想法:“怎么可能,被這么誤解了我可是很傷心的哦?”“少來,我還不知道你嗎?”我笑著回答。
但聽到這句話的金獨子卻仿佛突然被暫停鍵控制住一樣,停下了動作。
嗯?
我迷茫地看著他逐漸收起笑容:“呃,我,怎么了……?”
金獨子沒有回答我。他低下頭,讓劉海遮住了我直視向他雙眼的視線。
“沒事。就是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僅僅沉默了十幾秒鐘的時間他就重新抬起了頭,但我突然感到一絲不安,他開始用那種隱隱帶著一點審視的目光俯視我的雙眼。
“……”
你為什么要這么看著我?
怎么回事?
我剛剛說錯什么話了嗎?
我,我應該要繼續(xù)說這個話題嗎?
我?guī)缀跏求@慌地去回憶先前的對話,卻發(fā)現(xiàn)這短短幾秒內(nèi)我的大腦就像是無法重啟的電腦一樣轉(zhuǎn)動地緩慢無比。
為什么?
怎么了?
我說了什么?
他肯定是有問題想問我,但我要回答他什么?
越發(fā)迷茫的大腦反而讓心跳鼓動耳膜的聲音擴大了,嘭嘭,嘭嘭,嘭嘭!這聲音有力,急促,卻反而緩解了我緊繃的精神。
好好想想,如果金獨子他要選擇用這種態(tài)度問我的話……
……
呼吸之間,我平復心臟的跳動,咬了咬舌尖。
……
我坐直了背,松開抓緊的拳頭。
“問吧。”
金獨子怔愣的表情映在我的瞳孔之間,而我大腦中的直覺在我開口吐出這個詞以后就發(fā)狂似的嗡嗡作響,可除了一瞬間的后悔以外,我的內(nèi)心反而沒有任何不安,平靜無比。
這是來自金獨子的信任危機。大腦和內(nèi)心都這么告訴我,只是如同精神分裂一樣,一個尖叫著讓我趕緊去糊弄他,另一個在平靜地期待著我的坦白。
說完以后我反而能更清楚地意識到他想說什么了。“為什么你會這么熟悉我、信任我”,大概他是想問這個問題吧。
這么簡單的事情我剛剛居然急得大腦短路,果然還是隨機應變的能力不足嗎?不對我應該想想接下來要怎么做。
首先,我不該同意給他這個機會嗎?不。問題不在此處。這樣的眼神,他肯定是對我身上的秘密突然產(chǎn)生了警惕,但如果金獨子他想要知道什么有關(guān)于我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瞞得住呢?
想到這里我自己都覺得奇怪,明明他現(xiàn)在還不會測謊,我怎么還是堅信這一點。算了管他呢。
我重新整理好還在混亂的思路。
快冷靜下來。在疑慮完全破壞我們的關(guān)系之前,我都要用行為告訴他:我不會去騙你。我完全接受你的不信任,并且告訴你有關(guān)我已知的、可以說出的真相。
把內(nèi)心完全剖開對我來說不算什么,畢竟我自己天天這么干,但是告訴別人這種話的經(jīng)歷還是很少的。
我不知道我在他的眼里是什么表情,但從他轉(zhuǎn)向斜下角的瞳孔里,我大概是做對了。
他抿了抿唇,有些懊惱地吐出一口氣:“算了,先等等……抱歉,剛剛嚇到你了吧,允貞小姐?”
我搖搖欲墜的理智在這句話傳入耳廓以后慢慢恢復了:“沒有。你的問題是?”
“呃……!那個,其實,其實沒什么好問的,真的……”我這回看清了他眼底的意思,那些懊惱在軟化成愧疚:“我是說,唉……抱歉,允貞小姐。”
他看起來是不打算問了,于是我也擺出疑惑的樣子附和他的話:“真的不用道歉的,獨子先生。看你神思不屬的樣子,要不要稍微躺一躺休息一下?”
他又僵住了,看起來像是不自覺地垂下頭去。但這次他的動作沒有讓我掉下來的心臟又提起來,我感覺現(xiàn)在這種沉默反而是更讓他不安。
雖然莫名其妙地打消了懷疑,但我現(xiàn)在應該讓他靜靜吧……?要不然給他墊個靠背放松一下?
我輕輕地,輕輕地把腳步挪了挪,可他的頭突然猛得回過來,突然銳利起來的眼神也與我詫異的目光對上了。
還沒結(jié)束嗎?
我迷茫地指了指我的包:“我去拿東西……?”
“啊!呃,好的。”
似是被我的聲音嚇到,金獨子的上身抖了一下,他的理智好像也在此刻回歸了,甚至還尷尬地為自己的突然驚醒而補了后面那個“好的”。
我于是成功收回了我的腳,站起來用稍微快一點的速度逃離了詭異的空氣。
呃其實也不能算逃離。我糾結(jié)地拿出包里塞著的毛巾,這東西大概沒法當靠墊緩解疼痛,而且金獨子剛剛還想質(zhì)問我,emmm,我有點慫的。
那要不然算了吧,反正我沒告訴他我要拿什么,再說了他也沒法休息很久,待會又要打架了。
毛巾柔軟的觸感摩挲著我的手心。
……唉。
小憩一會兒吧。
……
除了智慧還在看著戰(zhàn)況,大家在炮火里居然都睡著了啊。
金獨子重新低頭沉思了很久以后才放下心打算向后靠倒休息。
然而接住他頭部的不是堅硬的階梯,而是一個相對柔軟的物件。
當他奇怪地抬手把它從腦后抽出來時,那個物體順從地攤開在他的手心。
長方形的。
那是一塊從對角線開始被扭曲成條型,又折成V字的白色毛巾。
李智慧的聲線傳入腦海:“誒?大叔你怎么突然躺下了?誒允貞姐呢?”
“她去其他地方休息了。”
“哦這樣。喂等等!你怎么拿著她的毛巾啊?”
“什么?”金獨子驚訝地看著李智慧。
“我是說大叔你怎么會拿著允貞姐的毛巾啊?這不是都各自放在我們自己的包里面嗎?”李智慧的表情逐漸犀利了起來:“喂,大叔你難道……”
【星座“惡魔般的火之審判者”的眼睛閃閃發(fā)亮】
“不是,你聲音輕點大家在睡覺!還有別瞎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