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有句俗話說得好,事不宜遲,遲則生變。”</br> 衡玉悠然道:“若是你接下來閑著無事,不如現在就過去與周先生做個伴,做伴之余抽空寫寫信?”</br> 只要那些謀士一日沒跳進她的碗里,她就不能心安。</br> 所以還等什么,效忠完了,趕快過去工作啊!</br> 宋溪愕然,隨后有些許哭笑不得:他前腳才剛效忠,后腳就要去忙碌了,這還真是……看得出來主公手底下非常缺人才了。</br> 他身體病弱,卻是個很干脆的人,起身行一禮:“那我就去尋周先生了,只是不知道周先生現在在哪里?”</br> 衡玉這邊還有要事處理,她招來春冬,吩咐春冬帶宋溪過去。</br> 謀士處理政務的地方在山寨深處,這里地理位置隱蔽,山寨里所有核心的產業都設置在里面,只有最受信任的一批人可以自由進出。</br> 宋溪之前在山寨里晃了小半個月,也從來沒察覺到這個地方。</br> “已經到了。”春冬在一個外表平平的屋子前停下腳步,從袖子里取出令牌遞過去。</br> 身為謀士,可以憑借這塊令牌領取福利——</br> 每十天會有大夫過來把脈,每月都會不限量提供頂尖的筆墨紙硯,每季置辦六套衣物,每季有一匣香料……</br> 而且謀士的吃食都非常精細,除了一日三餐外,每日都有糕點茶水供應。</br> 春冬解釋道:“少爺說過,為山寨做出越多貢獻,待遇就會越好。剛剛我說的只是最基本的待遇,日后會按照宋先生的具體貢獻再做調整。”</br> “若宋先生還有別的需求,盡管提出來,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我會盡量滿足。”</br> 宋溪用指腹摩挲著令牌,心下贊嘆。</br> “這些就夠了。”</br> 哪怕他出身世家大族,也覺得這份待遇極好了。</br> 等春冬離開后,宋溪抬步走進處理政務的屋子。</br> 溫暖如春的屋子里,周墨坐在里側,穿著合身的淺藍色長袍,正在用著糕點和茶水。</br> 聽到腳步聲,周墨抬眸,含笑道:“宋先生也過來了。”</br> 語氣里沒有絲毫驚訝,顯然覺得宋溪過來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br> 宋溪應了一聲,走到周墨身邊跪坐下來,垂眸瞥了眼周墨桌上的糕點——桂花糖蒸栗粉糕。</br> 而周墨用的茶水,是今年剛小范圍推廣開的明前龍井。</br> 山寨提供給謀士的待遇,確確實實如那位春冬姑娘所言。而制定出這份待遇的人,是他所認定并且效忠的主公啊。</br> 主公真是看重人才,或者說,她看重一切有價值的人。</br> 誰不希望自己的價值得到充分認可與肯定,宋溪自問自己的能力對得起這番待遇。</br> 如果說之前,對于邀請自己的好友過來投靠主公,宋溪只有八成把握,現在他已經有了十成把握。</br> “難怪大當家會給你我二人開出一百萬斗米的買命錢。”宋溪笑道。</br> “不說這個了,你來嘗嘗這份糕點。我們每日用的糕點很少重樣,如果你錯過了這回,下一次想要吃到這桂花糖蒸栗粉糕,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了。”周墨將那碟樣式精致的糕點遞過去,示意宋溪嘗一嘗。</br> 兩位謀士在溫暖的屋子里其樂融融時,原男主祁珞正站在寒冷的室外懷疑人生。</br> 這明明是個山賊窩,為什么里面好吃的東西、好玩的東西比冀州還要多?</br> 這是不是有些不合理?</br> 在打聽過山寨百姓的收入后,祁珞覺得更不合理了。他們的存糧居然是冀州百姓的三倍,收入是冀州百姓的兩倍!</br> 要知道,冀州地處華北平原,在天下十三州中以富庶出名。而龍伏山寨才剛成立三年,如果再多給它一些時間,那時候寨中百姓會有多富裕?</br> 祁珞覺得……自己在山寨里待久了,可能數術也變得不好了。因為他完全算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br> 就在祁珞越來越風中凌亂時,一道驚喜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br> “祁公子,原來你在這里。”春冬提著裙擺小跑到他面前,“我們少爺有請。”</br> 祁珞精神一振,那位大當家終于要見他了?</br> 自從那夜他被抓進山寨后,祁珞就再也沒見過那位大當家。</br> 對方明明開出了具體的買命錢,卻再也沒有后續,對他不聞不問。</br> 祁珞這些天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對方到底想做什么。現在聽到對方終于要見他了,祁珞如釋重負,點頭道:“好,麻煩這位姑娘帶我過去。”</br> ***</br> 龍伏山脈里有一大片山谷,這片山谷已經被清理出來,修建成類似商業街的地方。</br> 書院坐落在街道最末端,恰好在喧囂與清幽之間取了個中間值。</br> 因為衡玉推行的鼓勵政策,寨中的人都很樂意將家里適齡的孩子送來學校,就算不能學出什么名堂,識幾個字也是好的。</br> 祁珞隨著春冬走進書院時,正好是上課時間,書院里只有學子們整齊劃一的朗朗讀書聲。</br> 雍朝沒有有教無類的書院,只有世家大族開設的課堂,這樣的課堂自然是不可能對平民百姓開放的。</br> 祁珞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么整齊的讀書聲。</br> 他好奇心升起,想要左右環視,偏偏又顧忌著禮節,只好努力壓制住自己的好奇心。</br> “到了,我家少爺就在齋室里,祁公子請。”春冬的話讓祁珞回神。</br> 齋室的門半掩著,祁珞上前,用指背輕叩兩下,得到回應后才推門進去。</br> 衡玉正跪坐著翻閱書卷,聽到開門聲,將書卷放到自己的左手側,抬眼看向祁珞。</br> 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祁公子,如今宋先生也已經決定投靠我。”</br> 祁珞險些被自己的腳絆倒,一臉茫然地盯著衡玉:他是才剛被抓進寨里小半個月不是半年吧,為什么這一切發生得如此快,先是周先生離他而去,現在他心心念念的宋先生也被拐跑了。</br> 明明最開始他還想著收服這位大當家的……</br> 一想到這,祁珞越發欲哭無淚。如果他不貪心,不想著收服這些山賊,他就不會羊入虎口,更不會人財兩失。</br> 系統在旁邊圍觀半晌,語氣同情:【零,你看看,好好一個男主被你打擊成什么樣了?】</br> 衡玉冷酷點評:“心態有待磨礪。”</br> 這才哪到哪啊,以后日子還長著呢。</br> 沒辦法,誰叫祁珞在原劇情里走的路線,正好和她現在想要走的路線沖突了。</br> 他干不過她,就只好光榮淪為送人手的工具人了。</br> 系統忍不住點點頭,對衡玉的話表示認同。不過,想到祁珞背后站著的冀州牧,系統有理由懷疑,到最后祁珞不僅要送謀士送錢財,還要乖乖把地盤奉上。</br> 一個氣運之子,居然能把‘工具人’三個字演繹得如此淋漓盡致。</br> 系統越發同情這位男主——身為氣運之子卻淪落到這種地步,也算得上是前無古人了。</br> 事實上,祁珞的心態還是可以的。他很快就穩住心神,主動出聲問道:“不知大當家找我過來有何要事?”</br> 衡玉往香爐里拋了一小塊香,凝視著煙霧繚繞而上:“我是想告訴祁公子,你帶來的銀票已經用得差不多了。交納不上住宿費,你的待遇就要縮減。”</br> 作為氪金玩家,要有氪金玩家的自覺。</br> 沒錢什么待遇都別想有:)</br> 祁珞:“……”</br> 他抿緊唇,竭力保持冷靜道:“大當家將我困在這里多日,再困下去,怕是就要驚動并州牧了吧。你已經獲得兩位謀士的效忠,可以放我和我的侍衛們走了嗎?”</br> 衡玉拂去手背上的香料碎屑:“祁公子欠我的六萬斗米還沒還。”</br> 祁珞憋屈:“……我可以賒欠嗎?”</br> “身為冀州牧嫡子,你居然連六萬斗米都要賒欠。”衡玉瞥他一眼,似是難以置信。</br> 祁珞被她這一眼瞅得氣悶,暗暗磨牙:他現在怎么可能拿得出六萬斗米!</br> 誰過來給并州牧賀壽,會同時運送六萬斗米過來啊!!!</br> 耐心等祁珞氣夠了,衡玉才道:“也罷,你看這樣如何,你安心待在山寨里教書,教滿一個月我就送你回冀州。”</br> 對上祁珞的視線,衡玉聲音放緩,里面夾雜著濃濃的忽悠和蠱惑意味:“你的買命錢只有一萬斗米,現在教書卻能得到月俸六萬斗米。”</br> “祁公子想想,這天底下哪里還有這種好事,除了我慧眼識珠看出你的價值,其他人會給你開出這種天價嗎?”</br> 祁珞被她的話炸得暈暈乎乎的,明明覺得這番話有問題,卻沒意識到衡玉在偷換概念,下意識順著衡玉的邏輯思考下去。</br> 然后,祁珞心里居然泛起淡淡的高興。</br> 教書一個月就能賺六萬斗米,他爹身為冀州牧,一年的俸祿都沒有六萬斗米!</br> 注意到祁珞眉眼間的喜意,衡玉垂眸把玩折扇,輕輕微笑:給她一個月時間,她差不多就能把祁珞忽悠上她的賊船。</br> 祁珞身為冀州未來的繼承人,如果他上了她的賊船,以后她想取冀州就容易多了。</br> 用這連影子都沒有的六萬斗米去空手套白狼,奪取一整個冀州,這筆買賣的利潤何止千倍?</br> 它壓根就是個無本買賣啊!</br> 想到這里,衡玉忍不住自夸一句:她真是個優秀的商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