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具尸體,擂臺下方的眾人再熟悉不過。一刻鐘前他們還站在那里耀武揚威、以勢壓人,現在就倒在了血泊里再也站不起來。</br> 金風樓外非常大,但此時卻鴉雀無聲,每個人緊緊盯著擂臺,神情驚疑不定。</br> 官府那邊派來的裁判迅速落到擂臺上,他先是有些敬畏地掃衡玉一眼,朝她抱了個拳,確定她身上沒有殺意傳來,才快步走到那三具尸體面前。</br> 明明三具尸體的身份都很明顯,但裁判還是先認真打量了這三具尸體的容貌,確定他們是真的三長老、四長老、毒王后,他悄悄抽了抽嘴角,檢查起他們身上的傷口。</br> 衡玉早已掌握了劍氣,她揮舞洗煉劍時,劍氣也在肆虐,所以三長老他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很多,地上凝成了小股的血泊,但是他們三人的死因是完全一致的——</br> 一劍封喉!</br> 來不及發出任何悲鳴,來不及發出任何求救或者認輸聲,就被那勢如雷霆的長劍徹底貫穿了喉嚨??粗鴰拙呤w定格在臉上的表情,裁判猜測他們倒下的時候肯定是驚愕與恐懼,因為他們在死前,也許連她那一劍是怎么刺來的都沒有發現。</br> 太快了。</br>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句話始終是江湖的至理名言。</br> 裁判從地上起身時,衣擺處沾染有星星點點的血跡。血還是溫熱的。</br> “本場比試,戚衡玉勝。”</br> “整場擂臺賽,涂府勝?!?lt;/br> 裁判面無表情地宣布道,在退下擂臺前,忍不住朝衡玉再次抱了一拳。衡玉長劍染血不便行禮,只淡淡頷首示意,裁判卻覺得她的禮數已經很到位了。當一個人足夠強的時候,她是有資格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br> 裁判的聲音在內力的加持下,在金風樓外回響,也打破了金風樓外窒息般的寧靜。</br> “一挑三,居然真的贏了!”這道喊聲因為太過震驚,說到最后險些破音。</br> “三長老、四長老、毒王,這三位都是在江湖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然而他們在戚衡玉面前,連一刻鐘都沒能堅持下來,她現在……到底有多強?”有人咽了咽口水,問出了在場絕大多數人的心聲。</br> “這就是天下第一劍的風采嗎?!?lt;/br> “以一己之力成功決定了整場擂臺賽的勝負走向,成為扭轉乾坤的人物,太強大了,江湖里真是出了一號了不起的人物?!标P鍵是她還如此年輕,再給她十年,不,再給她五年時間,這江湖的形勢怕是就要徹底變了。</br> 圍觀眾人紛紛發出驚嘆聲,有些少女盯著衡玉的目光里異彩連連,與此同時,太一宗這邊的人就很氣急敗壞了。</br> “三長老他們……死了?”有個小輩顫著聲音問道,“這怎么可能,三長老他們威振江湖多時,那戚衡玉還這么年輕?!?lt;/br> 被請來的風皇王木風下意識抖了抖身體,慶幸他沒有像毒王一樣搶著上擂臺,不然現在斃命于劍下的人就要是他了。</br> 王木風可不覺得自己能比三長老他們強多少,他以輕功身法聞名江湖,然而他在下方觀戰時看得很清楚,那把洗煉太快了,哪怕是他也沒有把握閃避開。</br> ——連風皇都避之不及的速度,普通人更沒有閃避之力。</br> 毫無疑問,場下最畏懼的人是五長老。他臉色鐵青,抬眸看了擂臺一眼,恰好撞上了衡玉的視線。</br> 在比試時,衡玉用內力護住了自己,所以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跡沾染到她身上。她瞧見五長老,緩緩抬起染滿血跡的洗煉劍,以劍尖抵著五長老:“身為太一宗長老,五長老要上臺來為他們報仇嗎?”</br> “此戰與擂臺賽無關,而是你我之間的私仇,只有場上任何一人死亡,這場比試才能終結下來?!?lt;/br> 在解決掉三長老他們后,衡玉沒有停手,而是再次出聲發難,想要把五長老也端了。很顯然,早在涂修出事時,她就對五長老大動了殺心。</br> 五長老臉色劇變,額頭上冒出豆大的冷汗。冷汗順著他的臉龐輪廓緩緩滑落,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想要拉開和衡玉的距離。然而等他這一步退完,五長老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些什么。</br> 他有些羞憤,但更多的還是畏懼。他不能上臺,如果上臺必死無疑。</br> “戚衡玉!”五長老色厲內荏,強撐著出聲,“你太狂妄了!連殺我太一宗兩位長老、一位朋友,你難道不清楚與我太一宗對上會有什么后果嗎?”</br> 衡玉冷笑,眉眼間俱是譏諷之意:“擂臺上刀劍無眼、生死不論,這可是五長老親口告訴我的。怎么,你要殺涂修兄時就說刀劍無眼,輪到我殺太一宗的人時就成了我狂妄?”</br> “顛倒黑白,出爾反爾,不愧是出身于太一宗的五長老。”</br> 她毫無顧忌,直接在大庭廣眾之下扒了五長老的臉皮。說到這里,衡玉用力抖了抖洗煉劍,將劍身上的血跡全部抖落干凈。</br> “不過我很好奇五長老口中的后果是什么,不如五長--&amp;gt;&amp;gt;</br> 老現在來擂臺上為我演示一番?”</br> 五長老不動。</br> 周圍一些人實在忍不住笑意,垂下頭笑出聲來。尤其是以鐘離樂忍笑忍得最辛苦,戚姑娘這一番話實在是太刁鉆、太促狹了。</br> 涂星華一開始也是笑的,笑到眼角眉梢都染上了薄薄一層笑意,但是慢慢地,他似乎是覺得有什么地方奇怪,慢慢擰起眉心來,看向衡玉的目光里帶了幾分深意。</br> 衡玉又等了片刻,遺憾抬手,將耳側的碎發慢慢別到了耳際后方:“看來五長老是打定主意不與我比試了。也罷,我不為難五長老,你上來為他們收尸吧?!眒.</br> 五長老心底對衡玉的憎恨又更上了一層樓,今天的事情一旦傳揚來,他在江湖里的威望絕對會瞬間降落到谷底。然而威望降落到谷底,也好過丟了性命。</br> 大概是有些破罐子破摔了,五長老直接派了幾個手下跑上擂臺,收斂三長老他們的尸體。</br> 瞧見這一幕,有些人咧了咧嘴,小聲嘀咕道:“這五長老已經是被嚇破了膽吧,連上擂收斂尸體都不敢了。”</br> 他旁邊的人搭腔嘲諷:“嘿,謹慎些多好,畢竟是江湖里早已成名的高手,惜命也是正常的?!?lt;/br> 衡玉抬手收劍歸鞘。</br> 劍入鞘時撞擊到金屬制的鞘身,再次發出清脆的劍鳴聲。</br> 抱著洗煉劍,衡玉慢慢走下擂臺,很快涂家的人就圍了上來。涂老爺子滿面紅光,笑容和煦而激動:“這回可真是多虧了戚姑娘?!?lt;/br> 衡玉被他們的激動情緒所感染,臉上也多了幾分淺淺的笑意:“涂老爺客氣了,我既然接下了你的委托,自然要盡心盡力,如今也算是幸不辱命?!?lt;/br> 涂老爺子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又覺得暫時不急,他就默默把自己的聲音咽了下去。</br> 鐘離樂也迎上前來,笑著對衡玉說:“很厲害,非常厲害。從此以后,天下第一劍的美名就要在江湖里傳揚開了,我剛剛過來時還聽到有些人說你的名號可以叫劍霜寒。”</br> 衡玉微愣:“劍霜寒?”</br> “是啊,一劍霜寒十四州。這個名號是不是很符合?”</br> 衡玉失笑:“還算中聽?!北绕鹗裁炊就?、戚仙子之類的名號,這個名號已經算是很有美感、很有詩意了。</br> “好了好了,此間事差不多已經結束,我們回涂府吧,今晚你我把酒言歡,不醉不歸!”鐘離樂高興道。</br> 衡玉連忙擺手:“把酒言歡還是算了,實不相瞞,我不會飲酒,而且每次飲酒都會覺得身體不舒服?!?lt;/br> 被人攙扶著走來的涂星華正好聽到衡玉這句話。</br> 他先是一愣,心底的一些猜測又淡了下去。也是,他那個猜測太離譜了,可能真是他想得太多了吧。</br> 轉身離開時,衡玉的視線恰好掃到了涂星華身上。看清涂星華臉上的表情,衡玉心頭微跳,聲音柔和:“涂公子在想些什么?”</br> “沒什么。”涂星華歉意一笑,“戚姑娘剛剛經歷過一番……”原本想用苦戰來形容,但看著戚姑娘這氣都不喘一口的模樣,實在是沒有一點和苦戰掛鉤的地方,他強行改口道,“經歷了一番戰斗,一定是有些累了,我們回府休息,然后再論其他吧。”</br> 衡玉笑著應了聲是。</br> 抱著洗煉劍跟隨眾人回涂府時,衡玉眸光微垂,嘖了一聲,向系統感慨道:“他們二人也太敏銳了?!?lt;/br> 她今日的行事風格與明初實在是太像了,所以惹得涂星華起了些許疑心。后來她說自己飲酒過敏,這才讓涂星華打消那淡淡的懷疑。</br> 好在涂府的事情已經差不多結束了,她再在揚州多留兩三日,也是時候離開。</br> 一行人回到涂府,衡玉先回院子里沐浴一番,換了身新的衣裙后,衡玉站在銅鏡前看著鏡子里的倒影。</br> 她微微垂下眸,視線落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上。</br> 因為剛沐浴過,她涂抹在左手掌心的藥粉被水沖化了一些,露出了那被藥粉遮蓋住的猙獰劍疤。</br> 衡玉取了一團新的藥粉抹到掌心上,動作細致而快速地做好偽裝后,她抱著洗煉劍轉身出門,在婢女的帶領下趕去前廳參加慶功宴。</br> 這場慶功宴,衡玉是絕對的主角。</br> 衡玉對慶功宴不太感興趣,但她知道涂家心底的那口氣壓得狠了,現在正是頭頂陰云撥開、可以稍稍松一口氣的時候,所以也不掃眾人的面子。</br> 宴席中間,衡玉問了下涂修的傷勢,知道他已經度過危險期,淡淡點了下頭。</br> 宴席結束后,涂老爺子送走賓客,才走回他的書房。書房里,衡玉、鐘離樂和涂星華三人早已經坐在里面邊下棋邊等他回來。</br> “戚姑娘的大恩大德,我們涂家銘記于心,日后只要戚姑娘開口,我們涂家會竭力相助!”涂老爺子深吸口氣,鄭重地對衡玉許諾。m.w.com,請牢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