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了房子的事情,謝銖領著衡玉進他家吃餃子。</br> 謝銖住的這棟居民樓，從外面看，也是兩層歐式格局,而且比衡玉住的那棟顯得要嶄新些。</br> 但是走進樓房里,就知道什么叫做表面光鮮了。</br> 屋子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就沒什么多余的東西了,唯一算得上貴重的，應該是那臺專門用來收聽電臺的收音機，以及那滿書架的書。</br> 這樣的屋子……不客氣一些說,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br> 在衡玉默默將這一切納入眼底時,謝銖哈哈一笑，自嘲道：“所以剛剛謝叔沒騙你，能拿出來給你的,就真的只是一棟漂亮的房子。頂多再幫你把米缸、床和書架這些家具配齊。”</br> 聽到屋子里的說話聲，謝銖的妻子把兩只手放到圍裙上抹了抹，從廚房繞到窗外，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方言朝謝銖說了兩句,又朝衡玉露出靦腆溫和的笑容。</br> 謝銖在旁邊解釋道：“你別介意，你嬸她自幼在鄉下長大,口音重了點。她剛剛是讓我給你倒杯水，瞧我，把這件事都忘了。”</br> 衡玉認真分辨片刻，還是分辨不出這是什么地方的口音。</br> 她朝謝銖的妻子回以一笑。</br> 然后衡玉還見到了謝銖的兒子，他現在正在學俄語,過段時間謝銖打算響應政策，把他送去蘇聯那邊學習先進的技術。</br> 看著兒子話里話外都在推崇蘇聯，贊頌蘇聯的種種模式,謝銖無奈搖了搖頭，欲言又止。</br> 衡玉夾起一個餃子放進嘴里，余光注意到謝銖的神情。</br> “要來點醋嗎？”謝家嬸嬸把醋遞了過來。</br> 被這么一打岔，衡玉暫時忘掉了剛剛浮上來的疑惑。</br> ***</br> 吃過餃子，衡玉被送回招待所那邊休息。</br> 今天她屋子里的電燈是好的，不過電燈提供的光線非常暗。衡玉多點了根蠟燭，就著光翻看資料。</br> 把帶回來的這部分資料翻看完，夜已經很深了。</br> 衡玉小心整理好資料，沒有上床睡覺，而是從行李箱里取出筆記本和鋼筆。</br> 她把筆記本攤開到最新一頁，推開鋼筆蓋，在筆記本上慢慢做著記錄，將自己翻看資料后的體悟都記錄下來。</br> 記錄完畢，衡玉合上鋼筆，抱著筆記本坐回床上，思索起另一件事。</br> 現在經濟部這邊，她的主要任務是寫出意見書。</br> 明天她就要去后勤部報道了，她在那里能做些什么。</br> 華國才剛剛從戰亂走向統一，它千瘡百孔，也百廢待興。她能為它做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一時之間有些糾結第一步該往哪個方向邁出去。</br> 系統在她的腦海里起哄：【零，我來給你提意見啊】</br> 【去打石油，想辦法改進產油方法，增加石油產量，打石油鉆井，讓油田工人不用再靠木桶，冒著生命危險一桶一桶肩挑背扛石油！】</br> 【去研究發電機，增加全國電力資源，讓燈火照亮整個華國的夜空，讓西方人知道，西方燈火璀璨，東方華國比它們更加明亮！！】</br> 【去煉鋼，增加鋼產量，讓華國的鋼產量躋身世界前列，甚至位列第一！！！】</br> 為了給衡玉加油打氣，系統在它的資料庫里搜尋一番，找出之前錄下的那首《歌唱祖國》，在衡玉的腦海里播放起來。</br> 它甚至試圖用它那尖銳的機械音一塊兒跟著唱。</br> “停！”</br> 衡玉面無表情制止了它。</br> 為了不打擊系統的積極性，衡玉夸道：“你的三步走計劃安排得非常不錯。但是……”</br> 她話音一轉，冷笑道：“我記得這三段話不是我前幾天在筆記本上寫的嗎？”</br> 用她自己想出來的主意，給她提意見？</br> 系統biubiu放了幾個禮炮，無視了衡玉的質問：【所以我們第一步是去打石油嗎？】</br> “不。我們第一步……”衡玉垂眸掃了眼她的筆記本，在空白處重重寫下一個‘農’字，“先想辦法幫老百姓增加糧食產量。”</br> 農業大國，以農為本。</br> 既然一切百廢待興，那她選擇先讓華國百姓能填飽肚子。</br> 他們，才是這九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國土上，最堅韌的基石。</br> ***</br> 衡玉這一覺才睡了不到兩個小時，招待所外的公雞一鳴叫，她就自覺睜開了眼睛。</br> 泡了杯速溶咖啡喝下去，衡玉出了招待所，朝路邊的黃包車招手：“去平西民巷。”</br> 昨天坐在小轎車里，衡玉大致欣賞了這座城市的景致。現在坐在黃包車上，她把一切都看得更加真切。</br> 等黃包車到了平西民巷，衡玉下車，給黃包車夫付了錢后，她拎著包往里走，找了兩個人問路，最后才成功找到后勤部在哪。</br> 后勤部也是在一間四合院里辦公，不過大概是要堆放物資，四合院后面還連著一個倉庫。</br> 門前種了棵高大的梧桐樹，現在還是夏天，梧桐樹枝繁葉茂，看上去生機勃勃。</br> 后勤部的門是半掩的，衡玉走到門邊，抬手敲了敲門。</br> “誰啊，進來吧。”里面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嗓音。</br> 衡玉推門進去。</br> 年輕男人穿著一身整整齊齊的中山裝，正蹲在地上修自行車。</br> 他修了半天，修得滿頭大汗還是沒能把自行車修好，聽到推門的動靜，他握著扳手回頭掃了眼，眼睛頓時亮了起來。</br> 好漂亮的一位女同志。</br> “哦，你就是部長說的奚衡玉同志對吧。”年輕男人朝她咧開嘴微笑，笑容那叫一個燦爛。</br> “你好，我叫奚衡玉，今天是過來后勤部報道的。”衡玉做了個自我介紹。</br> “我叫郭敬業，你來得真早啊，現在后勤部就我一個人到了。需要給你倒杯水嗎？”郭敬業問道。</br> 衡玉見他騰不出空，搖頭婉拒了他的好意。</br> 郭敬業也不太擅長跟女同志搭話，他尷尬招呼了兩句：“那你隨便逛逛隨便看看，我得趁著部長他們沒到，趕緊把我的自行車修好。”</br> 衡玉站在原地打量四周。</br> 打量一圈后，見他還在手忙腳亂修自行車，她說：“我幫你吧。”</br> “啊？你會？”郭敬業驚喜抬頭。</br> 衡玉的目光快速在自行車上掃過：“碟剎出了問題，你剛剛一直在修軸承，弄錯地方了。”她解下包放到一邊，在自行車邊蹲下來，朝郭敬業伸手。</br> 郭敬業先是一愣，會意地把扳手遞給衡玉。</br> 衡玉使用工具，慢慢檢查自行車的卡鉗和鋼制盤片：“是有東西卡在那里，影響了它的摩擦。”</br> 她直接上手，清理掉那卡在里面的雜草。再把手伸出來時，手上就粘到了油漬。</br> 衡玉掃了眼自己的指尖，沒在意，把扳手遞還給郭敬業：“沒問題了，你可以試試。”</br> 郭敬業連忙謝過她，站起來試了試自行車，發現果然沒什么問題了。</br> “謝謝你啊，你真厲害。”</br> “沒事，你這輛自行車的碟剎不夠靈敏，我看這是輛新車吧。”衡玉問。</br> 郭敬業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自行車：“對，這還是蘇聯那邊最先進的自行車，我好不容易才買到的，足足花了我兩百塊。”</br> 他有些納悶道：“你說它不好用，難道你有更好的改進方法？”</br> 自行車的技術含量不算特別高，衡玉點頭，隨口回了句：“有。”她現在比較關心的是洗手的問題，“有地方洗手嗎？”</br> 郭敬業還沉浸在她那聲清脆的回答上，整個人愣愣的，壓根沒聽清她的問題。</br> 衡玉自食其力，左右環視一圈，朝著四合院角落的地方走去。</br> 等她再回來時，許秋寒已經到了后勤部，郭敬業正拉著她興致勃勃說著些什么。</br> 許秋寒一瞧見衡玉，連忙向衡玉招手。她忍不住搓了搓手，強壓住心中的激動問道：“衡玉，來來來，我們正在說你，你說你能改進這輛自行車？”</br> “能。”衡玉琢磨片刻，點頭道，“能讓它的性能提高不少，最重要的是，用我那個方法來設計軸承和碟剎，能夠降低十幾塊的成本，這樣一來，利潤空間就增加了。”</br> “還能降低生產成本？”許秋寒更高興了，“你這都是在哪里學的啊，自行車廠的老師傅都不一定有你厲害。”</br> 衡玉莞爾，表情謙遜：“許姨你忘了，我從小就喜歡搗鼓這些東西。剛剛我一看到這輛自行車，腦海里就自動浮現出它的問題在哪里，要怎么改進這個缺點。可能這就是天賦，以后我連汽車都能給你造出來。”</br> 看著她那謙遜的神情，再聽她這番高調的話，許秋寒怎么都覺得好笑。</br> 算了，她也不去深究。</br> “還沒學會走路，別急著跑啊。”許秋寒笑，“這樣，許姨知道你忙，我到時候讓自行車廠的人把圖紙給你送來，你看看能不能在原有的圖紙上做改進。”</br> 在原有圖紙上做改動，這不算麻煩。衡玉應得爽快：“能幫到忙就行。”</br> “是幫了大忙啊！”許秋寒再也按捺不住激動，拊掌高聲道。</br> 現在華國就連制作自行車這樣的輕工業，都遠遠落后于蘇聯、M國。</br> 從蘇聯那邊進口的自行車好是好，最大的缺點是價格昂貴。</br> 許秋寒作為后勤部部長，一直在努力和自行車廠對接。</br> 但是國產的自行車性能不夠優越，價格也沒比蘇聯的自行車便宜多少，有選擇的情況下，大家都更樂意買進口的自行車。</br> 現在知道衡玉居然能夠改進蘇聯的自行車，還能降低造價，許秋寒怎么可能不激動。</br> 這樣一來，他們自己能有便宜的自行車用，還能夠多了一項出口的拳頭產業。</br> 要知道，現在華國跟蘇聯等國做生意，出口的要么是東北大米、東北魚等糧食，要么是各種珍稀的礦土資源。</br> 如果能夠把華國自主研發的自行車賣到國外，那絕對是一個非常好的開端。m.w.com,請牢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