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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與國訴情衷24

    勝利的狂歡過后,需要面對的還有慘烈的犧牲。</br>  經濟部需要給犧牲戰士制定撫恤金規格。</br>  這個任務落在了衡玉的手里。</br>  于是她在第一時間就拿到了陣亡名單。</br>  剛從朝鮮戰場送回來的。</br>  很厚。</br>  縈繞著濃重墨水味的紙頁間,仿佛還夾著槍林彈雨的血腥味。</br>  她粗粗一掃,在第一頁末尾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br>  721連連長,**松。</br>  臥伏草地,彈盡援絕,率全連搶奪高地十二次,中彈身亡。</br>  一級戰斗英雄。</br>  “趙先生是我回國后認識的第一個人。”</br>  衡玉放輕了聲音,不知道是在對系統說,還是在對遞給她陣亡名單的部員說。</br>  部員極力克制,肩膀仍然微微顫抖。</br>  明媚慵懶的春光從外面斜照入戶,映照出空氣中飄動的浮塵。衡玉盯著落在她手背的春光:“名單就放在我這里吧,我會先粗列出撫恤金的規格,到時候呈遞給部長他們審批。你退出去忙其他事情吧。”</br>  坐回椅子上,衡玉安靜翻看著名單,沉默閱讀著名單上全然陌生的名字。</br>  一萬六千個名字。</br>  里面有不少人重了名字,有不少人的名字很樸素,有不少人的名字極具詩意。</br>  系統陪著她一塊兒閱讀,才看了幾頁,就哭得稀里嘩啦起來。</br>  【我們不是給前線籌備了非常多物資嗎?后勤部不是為了讓志愿軍們吃上一口新鮮的水果,于是想辦法籌集到了一萬個蘋果送到朝鮮了嗎?為什么他們一整個連隊大幾十個人只分到了一個蘋果……】系統打了個哭嗝,斷斷續續道。</br>  衡玉放緩了聲音,像是在溫聲安撫它:“幾千架飛機沒日沒夜的轟炸上甘嶺,再多的物資也送不上去。那一個蘋果,也是拼了全力才被送到士兵手里的。”</br>  系統的話越來越哽咽:【幾十個人吃一個蘋果……轉了一圈下來,最后居然還能剩下半個蘋果,他們真的能嘗到蘋果的味道嗎……到了最后他們全連幾乎都犧牲了,犧牲之前連蘋果都不能吃個夠……】</br>  “……能吧。那個蘋果,很顯然是全華國最好吃的蘋果。”</br>  將名單翻看完,衡玉心中已經有了盤算。她握著鋼筆,在表格上填寫撫恤金。</br>  數目……不算多。但是對經濟部來說,已經算是一筆巨款。</br>  寫下那些數字時,衡玉的筆尖用了十足十的力,在紙張背面留下深深的劃痕。</br>  傍晚,衡玉沒有騎自行車,她踩著滿地的沙塵和碎光,雙手背在身后,慢慢往她家的方向走回去。路過戰統部時,衡玉下意識直盯著戰統部的門口。</br>  她還記得,朝鮮戰爭剛爆發時,**松先生曾經蹲在門框邊抽煙發愁。</br>  那一幕其實還歷歷在目。</br>  剛要收回目光,有一個長發盤起、氣質溫婉、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女人牽著個五六歲大的孩子,從戰統部里面走出來。撞上衡玉的視線,女人先是一愣,認出衡玉后連忙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通紅的眼眶:“是奚姑娘嗎?小寶,快,喊姐姐。”</br>  男孩容貌很秀氣,臉頰還掛著冰冷的淚水。</br>  他用稚嫩的嗓音乖巧道:“姐姐。”</br>  衡玉并不認得這對母子,她禮貌地注視著女人:“嬸認識我?”</br>  趙家嬸嬸止住了淚意,勉強笑道:“我是南松的妻子,前年你給我們家送過一趟年禮,我在屋里養病,所以你沒有見著我,不過我遠遠瞧了你幾眼。小寶這孩子你是見過一面的,你看看,他的五官和南松的五官很相似。”</br>  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在北平城里,像這位奚姑娘一樣長得俊、氣質又好的姑娘實在是少,她家老趙偶爾也會提起奚姑娘,所以她在第一眼就把人認了出來。</br>  衡玉凝神去看,果然,男孩的五官與**松有四五分相似,她連忙道,“趙家嬸嬸,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又連忙從口袋里掏出僅剩的兩顆巧克力遞給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br>  小男孩縮在她媽媽身后,抬眸看了眼他媽媽,得到允許后抬起手抹了抹眼淚,伸手接過巧克力,向衡玉道了謝,靦腆地做了自我介紹:“姐姐,我叫趙開繼。”</br>  “繼往開來,很好的名字。”衡玉摸了摸他的頭發。她沒出聲問趙家嬸嬸為什么會來戰統部,畢竟她已經從名單上得知了**松的死訊。</br>  趙家嬸嬸的情緒還沒有平復,她低著頭,想要遮掩自己的失態:“奚姑娘,我這邊還有些私事,就先帶著小寶離開了。”</br>  “好,嬸你去忙吧。”</br>  目送著趙家嬸嬸帶著孩子離開,衡玉輕嘆了口氣,瞧著戰統部門框邊不知何時蹲了一排,她也過去湊了個熱鬧,蹲在那里聽戰統部正副部長嘮嗑。</br>  正部長說:“陣亡名單上的名字,有多少是能被世人記得的?”</br>  副部長說:“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志愿軍。他們塑造了一項偉大的精神,叫抗美援朝精神。”</br>  正部長撣了撣煙灰:“你這都是屁話。他們還那么年輕,人沒了,就真的什么都沒了。”</br>  副部長擰起眉:“青山處處埋忠骨,一個人最大的自豪是,這個世界不必知道他們的具體名字,但他們參與的事業曾經驚艷了世界。”</br>  正部長嗤笑一聲:“你這都是在自我安慰。”</br>  副部長也惱了:“你今天吃了炮仗嗎,嘴里沒一句好話。”</br>  正部長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反唇相譏,但是再出聲時,聲音里頓時溢出一絲哽咽:“我就是難受啊,所以想找個人吵架。今天那份陣亡名單不是也過了你的手嗎?”</br>  副部長哭笑不得,想罵他要吵架就回家找自己的婆娘吵去,這旁邊還蹲著個年輕人,兩個國家級領導蹲在門口吵架,不是讓自己部門的人和其他部門的人看了笑話嗎?但是還沒開口罵,他的眼眶也忍不住紅了。</br>  傍晚的風帶著淡淡涼意。衡玉靠著墻壁,閉著眼感受風拂過臉龐的溫柔。</br>  他們三個人都不是脆弱的人。</br>  但終究還是會覺得意難平。</br>  犧牲名單上的每一個人都曾經是鮮活的,他們為了國家舍棄小家付出了所有,但積貧交弱的國家目前還很難回饋他們什么。</br>  等國家強大到能回饋這份深情時,那些犧牲的人早已徹底化作一捧黃土,不再需要這一切,于是這一切回饋都留給了后輩們,供他們乘陰納涼。</br>  ***</br>  衡玉列出的撫恤金數目很快就得到了通過。</br>  為了紀念這場偉大的勝利,建筑部下發了不少文件,決定向全國人民征集抗美援朝烈士紀念碑的設計方案。</br>  衡玉每天都有看報紙的習慣,第一時間就聽說了這個消息。</br>  【零,你對這個活動感興趣嗎?】系統察覺到她一直在盯著這則消息,不由出聲問道。</br>  衡玉琢磨了下,點頭道:“這些年我一直沒有停止過了解建筑學方面的知識,偶爾也會動筆畫設計稿。我想試一試。”</br>  這幾年時間里,她一直在為前線的戰士們籌集物資,對這場戰役很有感觸,現在一看到這則消息,她的腦海里幾乎是立即就浮現出了紀念碑的設計方案。</br>  做了決定之后,衡玉把自己的所有空閑時間都花在設計烈士墓園紀念碑上。</br>  先是定下紀念碑的整體造型,然后再開始局部設計。</br>  從碑底到側面石壁的浮雕,衡玉足足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才順利定稿。</br>  因為有一段時間沒有畫過稿子,衡玉又多花了一段時間精修過圖紙,順利趕在截止日期之前,將設計方案直接投到建筑部的信箱里。</br>  接下來建筑部會對圖紙進行審稿,從中挑選出最合適的一版設計方案。無論建筑部是否采納衡玉的設計方案,都會給她寄信答復。不過這需要一段時間。衡玉也不急,忙完了這件事后,開始處理其他私事。</br>  首先,先去看看姑姑奚露白他們有沒有給她寄信。</br>  打開信箱一看,里面只躺著李碧曼的來信。</br>  信里面提了件高興事,李碧曼她處對象了,對方是她在玉門油田那邊的同事,雙方認識了足足三年時間,但是直到近段時間才確定關系。</br>  【我們兩個已經認識很長時間了,也跟彼此父母通過了氣,如果沒什么意外的話,今年六月我們就在玉門油田這邊擺上兩桌酒,到時我給你寄喜糖——曼】</br>  隔著信紙,衡玉都能感受到李碧曼的喜悅之情。</br>  她被這種喜悅感染,也輕輕勾了勾唇。</br>  他們這一批人已經回國了三年時間,在她認識的人里,李碧曼是第一個結婚的人。</br>  衡玉知道了這個消息,席清和程聽風他們自然也知道了這個消息。</br>  端午節大家坐在一塊兒包粽子時,就聊到了這個話題,商量著給李碧曼送些什么結婚禮物。</br>  “你覺得鋼筆怎么樣?”席清問。</br>  衡玉點頭:“可以。”</br>  席清提議:“當季新款衣服也不錯,給碧曼挑一套紅的,她正好在結婚那天穿上。”</br>  衡玉笑了笑:“她結婚那天的衣服肯定會自己準備的,我覺得可以買雙皮鞋,正好我知道她的碼數。”</br>  兩個人聊了會兒,衡玉去廚房幫丁白晴的忙。</br>  丁白晴把柴火往里推了推,坐了會兒,突然問衡玉:“丁姨記得,你以前在M國時談過一個朋友?如果不是你要回國,應該早就跟他成了吧。”</br>  自從溫良俊在M國華人圈子里名聲大跌,還因此丟了工作后,衡玉就沒有再關注過這個人,現在聽到丁白晴的話,衡玉一時之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br>  愣了片刻,她才點了點頭。</br>  “說起來你和李碧曼那個小姑娘的年紀差不多,前段時間你姑姑還給我來信,托我幫你留意一下。你是怎么想的啊。”丁白晴目光專注,柔聲詢問。</br>  衡玉顯得有些無所謂:“順其自然就好,我最近太忙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得忙上三百七十天。時間何止是不夠用,這都超了好幾天出來。”</br>  丁白晴輕拍她一眼:“你這孩子,又貧了。”</br>  見衡玉又不說話了,丁白晴只好問:“我覺得席清就不錯,性格和你也搭。”</br>  衡玉莞爾:“丁姨,你確定要撮合我和一個一年忙上三百六十九天的人?”</br>  丁白晴哭笑不得:“你就貧吧。”</br>  瞧出衡玉是真沒想過這方面的意思,她也暫時不再談論這個話題。</br>  廚房的事情忙完后,衡玉走到水井邊洗了個手,轉身時剛好看到席清坐在院子里納涼發呆。</br>  “坐在那里干嘛呢?”衡玉朝他潑了一小掬冰涼的井水。</br>  當然,因為他離得遠,井水并沒有落到他身上,只是讓他的注意力成功落到衡玉身上。</br>  “就發呆啊。”席清說。</br>  衡玉試探道:“你剛剛聽到了?”</br>  席清可疑地沉默一瞬,輕咳兩聲緩解尷尬:“我不是故意的,原本想進廚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幫忙的,結果不小心聽到了最后兩句。”</br>  衡玉回想了下最后兩句是什么內容,頓時樂了:“覺得我說得對嗎?”</br>  席清下意識反駁:“其實也沒有這么忙。”</br>  衡玉眉梢微挑,更樂了。</br>  “別笑了。”席清唇角輕輕彎了一下,又很快放平下來,“回去幫包粽子吧,還沒包完,總不能就丟郭先生和程先生兩個在里面忙活。”</br>  “走吧走吧,是該回去忙活了。”衡玉伸了個懶腰,率先轉身往里走去。</br>  “明天你有空嗎?”</br>  “去給碧曼買新婚禮物?”</br>  見席清點頭,衡玉說:“明天下午我有休假,要是你也有空,我們一起去買吧,買完順便把禮物給碧曼寄過去。”</br>  席清連忙說:“我也正好有休假。”</br>  衡玉又笑了下。</br>  “那真巧。”她說。</br>  趁著休假,衡玉挑選好了送給李碧曼的新婚禮物,把禮物寄去給李碧曼后,她再次全身心投入到忙碌之中。</br>  “奚副部長,有一位姓苗的先生說要找你。”</br>  這天下午,衡玉正待在經濟部里清點抗美援朝這一戰的損失,部員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進來。</br>  衡玉應了一聲:“好,我來了。”</br>  把桌面的手稿整理成一沓,衡玉放下鋼筆往外走,越過門檻,她就看到站在大槐樹底下的苗青。</br>  苗青看上去大概四十歲左右,兩鬢頭發花白,像是染了層薄薄的碎霜,穿著套老舊的中山裝,氣質沉穩。</br>  對上衡玉的視線,苗青言簡意賅做了番自我介紹:“奚副部長你好,我姓苗,單名一個青字,現在在清華大學建筑系任教。”</br>  衡玉先是詫異,隨后笑道:“苗先生。”</br>  作為一個學過建筑學的人,衡玉不可能會不知道苗青。</br>  苗青與她一樣,同樣畢業于魯哈爾大學的建筑系,他在大學畢業后就回了國,這些年一直在為保存華國的古建筑而奔走,偶爾也會接受各方邀請設計一些建筑。</br>  衡玉不知道他的來意,但兩人在這之前連一點兒交集都沒有,苗青這回過來肯定是有要事找她。她抬起手請苗青進屋里坐會兒。</br>  給苗青倒了杯水,衡玉主動出聲,打聽苗青今天的來意。</br>  苗青捧著搪瓷杯:“實不相瞞,我是抗美援朝烈士墓園的總設計師,受到建筑部的邀請,作為評委來評選紀念碑的設計稿。”</br>  衡玉還真不知道這層關系,她大概猜到了苗青的來意,好奇道:“苗先生是看中了我那份設計稿?”</br>  苗青的話肯定了衡玉的猜測。</br>  他原本是想給衡玉回信的,但是回信前看了眼地址,驚訝發現信上的地址居然是經濟部。</br>  經濟部和建筑部隔了不到一公里距離,苗青也不浪費郵費,直接從經濟部溜達了過來找衡玉,當面把這個消息告訴她,順便想跟她討論下這個設計稿的設計思路。</br>  “我很喜歡你在紀念碑上銘刻兩國國旗的思路。抗美援朝的勝利,是屬于華國的勝利,這場戰爭也見證了華朝兩國人民的友誼。”</br>  談到自己擅長的領域,苗青的肢體動作放開不少,他高興談論著紀念碑的細節,還指出衡玉設計方案上的兩點缺陷。</br>  在建筑方面,衡玉的確沒有苗青專業。她安靜傾聽完苗青的建議,再扭頭去看自己的設計稿,發現苗青提出的改進意見的確能讓設計稿變得更出彩。</br>  衡玉誠懇說:“我知道了,遲些我會著手改這兩個地方。”</br>  “好。”苗青笑,“你的想法非常好,對于建筑風格有自己的理解,應該多設計一些建筑才是。”</br>  說到這里,他還出聲邀請衡玉有空去清華大學建筑系看看。</br>  “我們系很缺老師,現在我是一個人當幾個人用,你要是有空,可以在建筑系掛個名,偶爾來給學生們上幾堂課。”</br>  衡玉苦笑搖頭:“苗先生,我去當你的學生還差不多。”</br>  她在建筑學上自然也是花了心思的,不然設計出來的稿子不會得到苗青的青睞,讓他從上百個投稿里一眼相中。</br>  但是她在核物理這些事情上花的心思更多,這就導致她的建筑水平只是比原身那時候提高了一點而已。</br>  苗青哈哈一笑,再次邀請:“你能勝任的,有空來清華大學看看。”</br>  衡玉沒有直接拒絕,只說自己考慮看看。</br>  苗青也沒有再堅持下去,又聊了幾句,他起身告辭離開。</br>  離開之前,苗青把設計方案留給衡玉,讓衡玉修改完后直接送去建筑部。</br>  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衡玉送苗青離開時,順便也下班回家。</br>  走到巷子口時,身后突然傳來叮鈴鈴的自行車聲音。</br>  郵遞員的聲音也隨之傳來:“奚姑娘,今天有你的信。”</br>  他負責這一片地區的信,跟衡玉打過不少交道,一瞧見她的背影就把人認了出來。</br>  衡玉轉身:“是從哪寄來的。”</br>  郵遞員在她面前剎車:“好像是玉門油田那邊。給。”從包里把信翻找出來。</br>  從玉門油田寄過來的,那應該是和碧曼有關。</br>  看來她今天是能吃上碧曼的喜糖了。</br>  衡玉接過信,低頭掃了眼信封:封面上的字跡,不是李碧曼的?</br>  她心中升起疑竇,又等了等,問:“只有信嗎?沒什么喜糖之類的東西一塊兒寄來嗎?”m.</br>  郵遞員想了想,搖頭笑道:“還真沒有。”</br>  “好,那多謝了。”衡玉道了聲謝,邊往家的方向走,邊垂眸拆信。</br>  信紙展開,紙張上的字跡也不屬于李碧曼。</br>  它是屬于……李碧曼的對象。</br>  而這封來信只告訴了衡玉一件事——李碧曼的死訊。</br>  年輕靦腆的姑娘,死于呼吸衰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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