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曼走了,**松離開了。</br> 但是這偌大華國，暫時還沒看到什么大的改變。</br> 當衡玉下班后再路過趙家時，里面已經是人去樓空,只有門口那盆被澆灌得很好的水仙花在肆意盛開。</br> 衡玉昨天來趙家時天色已經暗了,壓根沒注意到這盆水仙。她停下腳步,越看越喜歡這盆水仙。</br> 房東是個面容慈祥的老人,她從屋子里走出來，看到衡玉穿著一身藍色工裝站在門口,微微一愣：“姑娘,你這是……”</br> 衡玉解釋道：“我是**松先生的同事。”</br> 略一遲疑,衡玉詢問門口那盆水仙是屬于房東的還是屬于趙家的。</br> 房東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噢,這是趙嬸她養來玩的。這段時間趙嬸家里出了事,她好像都沒照料過這盆花吧,沒想到它長得這么好,還開了花。“</br> ”水仙的生命力很強,只要讓它扎了根,環境稍微好一些，在哪里都能活下來。“</br> ”可不是嘛,我家那也有。一開始就一株小苗，后面就長成了一大叢。看它長得好,又不舍得直接鏟掉，就給街里街坊們都分了些，這水仙還是從我那里移過來的。“</br> 衡玉含笑聽著，等房東說完,才問起她能不能把這盆花帶走。</br> 房東‘嗐’了一聲,爽快道：”我還以為是有什么事,就這啊。你要是喜歡就拿去養吧,也不是什么金貴的東西。“</br> 衡玉道了聲謝。</br> 盆是那種很普通的塑料盆，盆邊緣都是結塊的泥。</br> 衡玉也不介意，彎腰抱起花盆。</br> 沉甸甸的。</br> 馥郁卻不刺鼻的香味撲面而來，素雅的水仙迎風招展。</br> 將花盆一路抱回家里，衡玉把它安置到陽臺邊上。</br> 水仙這種看似普通卻生命力頑強的花，像極了生長在這片國土里的普通百姓。所以她很喜歡。</br> 衡玉站在陽臺邊吹了會兒風，天色逐漸變得黑沉。</br> 巷子里不知從哪傳來家長對孩子的訓斥聲、長輩對晚輩的殷殷托付聲。</br> 街道兩側零星的燈籠被人點亮，與皎潔的月亮一同照徹北平城。</br> 這座歷經數百年演變的城市，出奇美麗。</br> “衡玉，站在那干嘛呢？”對面屋子里，謝銖不知什么時候走出了門，一只手叉在腰上，另一只手朝衡玉揮動，“剛剛你嬸下廚炒了碟花生米，我們來吃點花生米喝些小酒聊天吧。”</br> “謝叔你等等，我這就下去。”衡玉應了一聲。</br> 很快，兩人搬了凳子和小木桌，在院子里坐著，隨意挑揀些話題來聊。</br> “聽說接下來要有大動作。”謝銖說。</br> “什么大動作？”衡玉還是剛聽到這個說法，好奇地看向謝銖。</br> “不知道，還沒下發文件。”謝銖搖頭，他也只是隱隱聽到了些風聲，“估計是和邀請蘇聯領導人訪華這件事有關。”</br> 衡玉想了想：“我明天去問問任叔。”</br> 她把方案寫好，后續的事情都由外交部長任書雙去和領導溝通。幾天過去了，事情應該已經有了進展。</br> 第二天上午，衡玉騎著自行車來到外交部。</br> 問起這件事時，任書雙笑道：“我和領導溝通好了，今天就給蘇聯那邊發去電文。”</br> “這老謝的消息還真是靈通，是有些大動作。”</br> 任書雙也沒瞞著衡玉。</br> 主要這也不是什么機密，再過幾天相關文件一下發，所有人都知道了。</br> “你說，客人來了我們家參觀，我們是不是得把家里打掃一遍，用嶄新的面貌來迎接客人啊？”</br> “蘇聯和我們的交流越來越密切，蘇聯領導人赴華國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政府想趁著這個機會來改建北平城，讓它成為一個新型城市。”</br> “建筑部那邊與蘇聯的幾位建筑學家溝通過，那些專家說了，他們要像改造莫斯科一樣改造我們的城市。莫斯科那地方我去過，的確很氣派。”</br> “你也知道，現在我們的中央行政中心被安置在老城里，行政中心已經占去了很大的地方，老百姓落腳住的地方不就少了嗎？所以建筑部那邊也很樂意聽蘇聯專家的建議。不過現在具體改造方案還沒商量出來，只是說已經有了這么個想法。”</br> 在聽前面那番話時，衡玉還是笑著的。</br> 但聽到最后一段話，她心中隱隱覺得不對，臉上的笑容慢慢淡掉。</br> 細想一番，衡玉出聲：</br> “任叔，北平城是我們自己的古城，為什么要聽蘇聯專家的意見？”</br> “我與清華大學的苗青先生接觸過，他在建筑學領域的造詣極深，而且對華國古建筑有很深的了解，如果政府部門想改建北平城，找苗青先生詢問意見不是更好嗎？”</br> 任書雙微愣。</br> 這件事他還真沒深想過。</br> 但順著衡玉的話想想，的確是這么個道理。</br> 自己國家的政治中心，為什么要讓蘇聯專家來幫忙改造，本國明明就有這方面的專家。</br> “說得也是，下回再開會時，我跟建筑部那邊提個建議。”任書雙說。</br> 衡玉點頭應了聲好。</br> 每個部門都有不同的分工，像是城市規劃這種工作，基本是由建筑部和北平市|政|府共同負責。他們身為外交部的人，頂多是在旁邊提些建議，具體要怎么做，還得由專門負責此事的部門來制定和落實。</br> 原本還想再問些細節，但還沒開口，一個部員急匆匆抱著文件跑了進來，說找任書雙有事。</br> 任書雙跟著部員離開。</br> 衡玉沒了可以詢問的人，垂眸掃了眼那摞成一沓的公文，乖乖坐回凳子上忙活。</br> 接下來幾天，蘇聯電力專家抵達北平。</br> 衡玉早就惦記著發電機的事情，一聽說人來了，直接領了任務去接待電力專家，趁機與對方討論起在華國興建發電廠的事情。</br> ——要想發展重工業，沒有電力那是絕對不行的。</br> 經濟部那邊的賬她算過了，興建發電廠的錢已經預留出來，只要專業人士一到位，他們馬上就能開始搞發電廠。</br> 雙方在交流時，衡玉就8種施工方法提出了自己的改進意見。</br> “這幾年我一直在設想，但可惜的是華國沒有大型的發電廠讓我去實踐，不過我推演過，如果這種施工方法不出問題，安裝一部鍋爐就能節省幾千名人手，成本更是能大幅度下降。”</br> 蘇聯電力專家仍然風塵仆仆，渾身還帶著舟車勞頓的疲倦，但他越聊越起勁，聽到衡玉估算的這個數據，他整個人激動得發抖。</br> “我還沒實踐過，不知道你這種方法到底是對還是錯。但是你提出來的8種方法，有4種已經在我們國家的發電廠里推廣使用。我想，其他幾種方法有非常大的可能是對的。”</br> 蘇聯專家想了想，說：“你能把你的推演手稿借給我看看嗎？我在你的基礎上再次推演一番。我這些年都生活在發電廠里，應該能夠幫你驗證一下具體的對錯。”</br> 這句話正中衡玉下懷。</br> 她會在蘇聯專家面前提出這么一番話，就是想請對方幫忙演算一下。</br> 畢竟理論成果和實際運用之間，還是存在一定差距的。</br> “我明天拿過來，麻煩了。”</br> 蘇聯專家爽朗一笑，真心誠意道：“我這回也帶了很多技術過來，想要和華國的專家們好好交流。如果你們這邊也有新的改進方法，那是再好不過的。”</br> 衡玉和蘇聯專家在招待所里相談甚歡，與此同時，建筑部里爆發了一場非常激烈的爭吵。</br> 這場爭吵，起因是作為顧問的苗青看到了《北平城改建方案》。</br> 建筑部王部長還要忙著進一步規劃北平城的拆除工作，見苗青一直在不依不饒與他爭吵，他越發惱了，嘴里也有些口不擇言。</br> “苗先生，我是敬重你的才華，也知道你是我們國家有名的建筑學家，才一直好言好語跟你解釋。但是請你認清楚自己的身份，我請你過來，只是想讓你在現在的決策上給個建議，不是讓你全盤反駁我們想出來的決策！”</br> “什么建筑是石頭的編年史，是沒有文字的史書，承載著先民的無窮智慧。我聽不懂你的話！我只知道，你口中的城門、牌樓和門樓，正在阻礙我們這座城市建設和發展！你要因為你口中的文化價值，就不發展這座城市嗎？對我們國家來說，發展才是重中之重！”</br> 苗青渾身都在發抖。</br> 他剛剛的情緒已經極端激動，現在聽到王部長這番聲色嚴厲的指責，一股痛苦的無力感涌上他的心間。</br> 他緊緊攥起拳頭，還想再開口，然而，王部長已經一把將他推開，快步往屋外走去：“我下午還有會議要開，有什么事以后再說吧。”</br> 目送著王部長的背影離去，苗青彎下腰劇烈喘氣，眼眶瞬間通紅。</br> 現如今的北平古城，厚實的城墻沿著二環路到前三門大街一線，共有“內九外七皇城四”一共二十個城門。除此之外，還有享譽世間的牌樓、箭樓等建筑。[注]</br> 建筑部的意思是不破不立。</br> 他們要在五年時間里，將這座古老城池的城墻、城門，將這些在歷史長河里璀璨而生輝的無價瑰寶，統統拆掉，一個不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