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部長顯然是被領(lǐng)導(dǎo)提醒過了,過來經(jīng)濟部一趟給謝銖賠不是，然后就安安分分，每天坐在辦公室里修身養(yǎng)性,一副不問世事的超脫模樣。</br> 但王部長消停了,站在他背后的市政府可沒有。</br> 這天一大早上，市長秘書過來拜訪謝銖,話里話外都在敲打謝銖。謝銖這個老狐貍要是能被個年輕人敲打,那他這些年也是白活了。市長秘書跟他玩攻心計，他跟人家聊天氣真好、歲月靜好。</br> 市長秘書玩不過他,決定換個對象,轉(zhuǎn)而去敲打衡玉，最后在衡玉苦口婆心的忽悠下，成功‘棄暗投明’，覺得北平改建的確不應(yīng)該大動干戈。</br> “周秘書真是有眼光。”</br> 衡玉對此表示感動。</br> “你說說,我們經(jīng)濟部哪里會不配合市政府？這說來說去就是因為一個錢啊。”</br> “前兩天我跟我們部長聊天,還覺得市政府的干部們的待遇太低了，想要給大家提一提待遇。但北平改建的預(yù)算要是太高了，那經(jīng)濟部和后勤部哪里有錢給大家提高待遇？”</br> 她這不是賄賂。</br> 她就是光明正大表示,要是北平改建投入太大，市政府那邊的待遇就沒辦法提高了。</br> 雖然這待遇也不會提高得很離譜，但是隔個幾天能吃上些雞蛋、見到些肉沫,那也是高興事啊。</br> 周秘書本來就被她忽悠得差不多了,再聽她這么一說，當(dāng)場表示要回去跟市長好好溝通。</br> “周秘書，你真是我們國家的好同志，為國為民，良苦用心,難怪年紀(jì)輕輕就身居高位。”衡玉更加感動。</br> “奚副部長客氣了，你才是真的年輕啊。”周秘書哈哈一笑，被夸得心情舒暢。</br> 送走周秘書，衡玉朝謝銖聳了聳肩：“聽說周秘書是市長的心腹，希望他能幫忙說服下市長。”</br> 謝銖：“……”</br> 這是直接把周秘書忽悠瘸了啊。</br> 有前途。</br> 年輕人真有前途。</br> 另一頭，市長聽到周秘書的話，沒生氣，反倒是樂笑了：“你還是資歷太淺了，被那位奚副部長忽悠得找不著北。”</br> 周秘書整個人一懵：“市長，你的意思是……”</br> “怎么樣，那位奚副部長比你還年輕好幾歲，現(xiàn)在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了吧。”</br> 市長笑著調(diào)侃周秘書一句，又琢磨起衡玉這段時間的行為。</br> “我現(xiàn)在倒是有些好奇，那位奚副部長接下來要做些什么。保護北平古跡嗎？”</br> “也罷，要是經(jīng)濟部和后勤部鐵了心不配合，工作也很難推進下去，我就多給那位奚副部長一些時間，看看她打算做些什么來保護北平的古跡。如果她的做法不能讓我滿意，也別怪我不講什么情面了。”</br> 市長直接讓周秘書把這個意思透露給經(jīng)濟部。</br> 衡玉私底下跟謝銖感慨：“市長也是個老狐貍。”</br> 謝銖?fù)炖锶烁鶡煟瑯返溃骸盀槭裁催@么說。”</br> “他這是在敲打我們，說愿意給我們一個面子，多等我們一段時間。但是如果我們重新拿出來的策劃不能讓他滿意，就要輪到我們給他一個面子，全力配合這件事推進下去，不能再做任何阻攔。”</br> 不過對于這個結(jié)果，衡玉還挺滿意的。</br> 至少，現(xiàn)在他們有了回旋的余地。</br> 那接下來真正要忙的，就是設(shè)計方案了。</br> ***</br> 苗青最近越來越發(fā)愁。</br> 北平城的改建，是一內(nèi)一外好，還是一左一右好？</br> 一內(nèi)一外的話，能夠最大限度保住城墻。頂多就是在城墻墻體上鑿幾個洞方便車輛通行。</br> 如果技術(shù)到位的話，甚至能夠架一座天橋。</br> 當(dāng)然，現(xiàn)在華國的技術(shù)還達不到這種水平。</br> 不過這種設(shè)計會把一座城市直接切分成兩個板塊，內(nèi)城和外城的界限相當(dāng)明顯。</br> 這種設(shè)計放在一國首都上，倒是顯得有幾分不大氣。</br> 一左一右的話，既能順利擴建北平城，增加它的面積，又能消除界限感。</br> 只要在老城和新城之間設(shè)置一個過渡帶，就能完美實現(xiàn)轉(zhuǎn)變。</br> 但一左一右的弊端也很明顯。</br> ——西面的老城墻，幾乎要被拆掉三分之一。</br> 明知道這個辦法好過一內(nèi)一外，但苗青他過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他……舍不得啊。</br> 又一夜失眠。</br> 苗青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br> 苗青妻子的睡眠質(zhì)量很好，但還是被他鬧出的動靜吵醒。</br> “吵到你了？”苗青聽到身邊窸窸窣窣的動靜，歉意出聲。</br> “吵到我沒事，但你再這么熬下去就有事了。”妻子嘆了口氣，爬起床摸到外套，把它披在苗青身上，“還是在為那件事困擾？”</br> “我其實……想設(shè)計一左一右，但我舍不得，也怕被后人戳脊梁骨，成為民族的罪人。”苗青用指尖按了按眉心。</br> “你為了保留北平城的古跡做了那么多貢獻，子孫后輩們夸你還來不及，怎么會罵你？”妻子溫柔寬慰。</br> 她知道這些天，苗青承擔(dān)了很多壓力。</br> 原本不算多老的人，現(xiàn)在頭發(fā)都白得差不多了，看得她又心酸又無奈。</br> 苗青苦笑：“不說了不說了，我困了，再睡會兒吧。”</br> 妻子無奈，透著朦朧月色瞧見他臉上的倦意，也不好再說什么。</br> “你就逞強吧，要是倒下了那還得了。”</br> 苗青聽到了。</br> 但只好假裝聽不到。</br> 胡思亂想間，苗青靠著枕頭睡了過去。</br> 第二天是周末，苗青不用上課，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br> 外面日光明亮，苗青坐起來看了眼手表，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他有些頭疼，但也知道妻子是想他好好休息才沒有提前喊醒他。</br> 換好衣服，苗青端著杯子下樓洗漱。</br> 衡玉坐在客廳里，苗青的妻子正在陪她一塊兒絮叨。</br> “苗先生。”余光瞥見苗青的身影，衡玉笑著出聲和他打了個招呼。</br> 突然瞧見衡玉，苗青有些詫異：“奚副部長。”他不好意思地朝衡玉打了個手勢，轉(zhuǎn)身出去洗漱，幾分鐘后折返回來，坐在妻子身邊，笑著問起衡玉怎么過來了。</br> 衡玉：“我今天休假，就想過來探望探望先生。”</br> 苗青先生的妻子說：“奚副部長在兩個小時前就到了，還提了一堆的水果和營養(yǎng)品過來，我說不收，她還跟我急。我原本想上去喊醒你，但奚副部長說你難得遇到休假，就讓你好好休息，她陪我坐在這里閑聊。”</br> 看著妻子臉上的笑意，苗青知道他們剛剛的談話肯定很愉悅。</br> 他也不由笑起來，但一想到奚副部長這回的來意，他又有些頭疼，覺得自己有負奚副部長的囑托。</br> 衡玉看出他的為難，主動詢問道：“先生是遇到什么難題了嗎，如果不介意可以告訴我。”</br> 苗青有些遲疑。</br>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對眼前的年輕姑娘有種莫名的信任。</br> 他覺得，也許她能夠給他指出一條正確的路。</br> 深吸口氣，苗青把他所有的糾結(jié)都告訴了衡玉。</br> 衡玉安靜坐著，保持著傾聽的姿態(tài)。</br> 那些糾結(jié)一出口，沉甸甸壓在苗青心里的壓力瞬間就消散了一大半。</br> 把整件事解釋完畢，苗青長長舒了一口氣，又擔(dān)心那些從他身上消失的壓力會轉(zhuǎn)移到衡玉身上。</br> 他抬起頭，有些忐忑地等待著衡玉的回應(yīng)。</br> 衡玉斂眉，慢慢理順這整件事，邊思索邊說：</br> “我看過先生的論文，先生說一座城市的發(fā)展是隨著經(jīng)濟、政治的發(fā)展而變化的。我們舍不得先輩留下來的所有東西，但是很多時候事與愿違，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夠完好無損的保留下來。”</br> “拋棄掉先生的這番顧慮，我們單純從這個設(shè)想本身去考慮。”</br> “如果按照一左一右的辦法來改建北平城，那在很長時間以后，北平城必然會成為全世界里著名的特色城市。”</br> 說到這里，衡玉的思路越來越清晰。</br> 她娓娓將自己腦海里設(shè)想的那番局面道出來。</br> “西城是大國門面，東城是泱泱歷史。外國領(lǐng)導(dǎo)人訪華時，他們會先在西城被接待，然后乘車穿過這現(xiàn)代化大都市，抵達中心街，再越過中心街穿梭進入千年古城。一路之間，完成穿梭千年。”</br> “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能讓所有人領(lǐng)悟到我們?nèi)A夏民族五千年的智慧、五千年的歷史傳承，這樣的設(shè)想難道不偉大嗎？”</br> 衡玉原本只是在寬慰苗青，但當(dāng)她慢慢說下來，衡玉也徹底被這個想法打動了。</br> 是功是過，也許在現(xiàn)在沒有辦法評說清楚。</br> 這一切就留給后人來評說吧，現(xiàn)在她只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br> 苗青的心劇烈跳動起來，一股久違的激動情緒在他心間迸發(fā)。只要稍微設(shè)想一下奚副部長描繪的那種場面，他就覺得非常激動。</br> 這種喜悅淡化了他眉間的憂愁。</br> “我有想法了，我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么了，多謝奚副部長。”</br> 說完這句話，苗青一把從沙發(fā)上站起來，他剛想往書房方向走去，想到衡玉還在這里做客，苗青抬手一拍額頭。</br> 衡玉跟著起身，主動道：“我跟先生一塊兒去書房看看吧，我對北平改建的事情也很感興趣，也許可以給先生打個下手。”</br> 她的建筑學(xué)基礎(chǔ)打得很扎實，而且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建筑風(fēng)格，應(yīng)該能給苗青提供不少幫助。</br> 苗青的妻子坐在椅子上，含笑看著他們，也沒有出聲勸阻。</br> 她嫁給老苗那么多年，知道老苗那個人要是心里惦記著事，那是絕對要第一時間忙完的。</br> 就是沒想到這位奚副部長也是這種性子的人，也難怪老苗總說雖然兩個人的年紀(jì)差了不少，但他能和奚副部長聊得投緣。</br> 幾分鐘后，苗青的妻子端著剛洗好的小番茄和兩杯水進了書房，把東西放下，就默默退了出去，沒有打擾衡玉和苗青忙正事。</br> 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中午。衡玉在苗青家里吃了頓便飯，沒過多久，建筑系院長畢鴻達來拜訪苗青，得知他們在忙什么后，畢鴻達也一塊兒加入進來，與苗青進行激烈的討論。衡玉絕大多數(shù)時候是坐在旁邊聽著，偶爾才出聲給出一些自己的想法。言簡意賅，卻句句有用。</br> 等夜色將暗，衡玉與兩位先生告辭時，畢鴻達有些不舍道：“奚小友是在哪里高就？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建筑系當(dāng)老師？”</br> 這是個很不錯的苗子啊，雖然還沒到特別專業(yè)的程度，但水平已經(jīng)很高了，完全能夠勝任清華大學(xué)建筑系導(dǎo)師一職。</br> 衡玉笑著婉拒，又說：“我明天還有假期，到時候再過來拜訪兩位。”揮手道別離開。</br> 苗青他們做了非常細致的前期準(zhǔn)備，再加上擁有著深厚的專業(yè)知識，現(xiàn)在一確定了前進的方向，工作效率比之前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br> 衡玉對這份改造方案很感興趣，下班之余經(jīng)常騎著自行車過來清華大學(xué)，參與到這項工作里，她還在畢鴻達的盛情邀請下，抽空給建筑系的學(xué)生們開了一堂講座。</br> 部長謝銖見她興致很高，完全沒有一絲疲倦感，出聲打趣她：“比起賺錢處理公文，是不是對做學(xué)問更感興趣？”</br> 衡玉莞爾，也沒瞞他：“的確是這樣。這世界上的學(xué)問太多了，每接觸一個新的領(lǐng)域，就是開拓一次新的視野。我越是深入學(xué)習(xí)，越能感受到自己的不足，所以就忍不住投入更多的時間和心思。”</br> 比起普通人，她擁有著漫長而接近無垠的時間。</br> 在這些時間里，她掌握了非常多東西，也淡忘了非常多東西。</br> 不斷學(xué)習(xí)新奇的東西，不斷保持旺盛的好奇心，就是她抵擋漫長歲月侵蝕、初心不變的方法。”</br> 謝銖心底升起感慨：“不錯，做學(xué)問就該這樣。可惜這個時代很難讓你安心做學(xué)問。”</br> “沒關(guān)系，我在經(jīng)濟部干活，為的是讓其他人能安心做學(xué)問。我自己可以兩頭跑，其實是比較無所謂的。”衡玉唇角輕輕彎了一下。</br> 謝銖抬手，沉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br> 在這樣的生活中，時間慢慢進入了炎熱的七月，建筑部教師辦公室里突然傳出一陣劇烈而激動的歡呼聲。</br> “完成了！終于完成了！”</br> 因為太過激動，苗青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嘴里干巴巴重復(fù)著一模一樣的字句。</br> 他低頭看了眼手表，對畢鴻達說：“老畢，下午那節(jié)課你替我去，我現(xiàn)在就抓緊時間跑去經(jīng)濟部找衡玉，把最終版的圖紙交給她，省得夜長夢多。”</br> 經(jīng)過這些天的相處，苗青對衡玉的稱呼已經(jīng)從客氣的‘奚副部長’變成直呼她的名字。</br> 畢鴻達連連應(yīng)聲，又招呼其他人趕緊把圖紙卷起來收好，方便苗青拿去經(jīng)濟部那邊。</br> 一個小時后，衡玉在辦公室里見到了苗青。從苗青口中得知了這個好消息，衡玉精神一振。她讓苗青坐在這里稍等，她起身走到隔壁謝銖的辦公室，找謝銖借了電話，直接聯(lián)系上市長秘書。</br> 周秘書說：“市長下午的會議臨時被取消了，如果你們要過來的話，可以現(xiàn)在過來。”</br> 衡玉當(dāng)機立斷：“好，我和苗青先生大概在半個小時后到，還請市長稍等。”</br> 掛斷電話，衡玉邊走回自己屋里，邊把事情告訴苗青。兩個人絲毫沒有耽擱時間，抱著繪制好的圖紙出了經(jīng)濟部，坐著黃包車趕到了市政府，見到了剛忙完手頭公務(wù)的市長。</br> 北平市長姓羅，是個氣質(zhì)硬朗、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整齊的中山裝就像是在穿著軍裝般。</br> 羅市長的目光先是落在衡玉身上，他沒有擺任何架子，唇角彎了一下，笑著和衡玉打了聲招呼，這才看向苗青身上，示意苗青直奔主題。</br> 苗青暗暗倒吸口冷氣，把掌心的冷汗擦在衣角上，取出繪制好的圖紙，開始向羅市長介紹這個構(gòu)想。</br> 在這個過程中，衡玉一直在用余光關(guān)注著羅市長的微表情，當(dāng)發(fā)現(xiàn)他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擰眉，到慢慢松開眉頭，再到面露淡淡的贊許之色，衡玉就知道，北平改建的事情……順利而徹底的，成功扭轉(zhuǎn)了。</br> 在苗青講完話后，羅市長安靜地思量片刻，問了最后一個問題：“這個工程的預(yù)算是多少，你們算了嗎？”</br> “總預(yù)算只有前一個工程的三分之一。”衡玉回答。</br> 羅市長輕笑，語氣調(diào)侃：“如果市政府決定用現(xiàn)在這份方案來改建北平，我想經(jīng)濟部和后勤部一定會全力配合吧。”</br> 衡玉微微一笑：“市政府的所有工作，經(jīng)濟部和后勤部都一定會全力配合的，市長這句話說笑了。”</br> 羅市長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好的，那明天我通知建筑部的人去和這位……苗青先生對接后續(xù)工作。”</br> 聽到這句話，苗青臉上的喜色滿得幾乎要溢了出來。這種高興，直到他離開了市政府，依舊沒有消退分毫。</br> 笑著笑著，苗青的眼眶突然紅了下來。</br> 他伸手扶著市政府門口的一根石柱子，背對著衡玉慢慢平復(fù)心情，沒有讓衡玉看到他的失態(tài)。</br> 衡玉禮貌地和他保持了距離，瞧見不遠處有人在賣綠豆湯，衡玉小跑過去買了兩碗。等她再回來時，苗青的情緒已經(jīng)逐漸恢復(fù)平靜。</br> “先生，吃些東西吧，你已經(jīng)奔波很長時間了。”衡玉將一碗綠豆湯遞給他。</br> 苗青接過，與衡玉坐在了不會被烈日曬到的花壇邊緣，低頭吃著綠豆湯。一碗解暑的綠豆湯下肚，苗青高興地對衡玉說：“奚副部長，你說，五六十年后，這座城市會發(fā)展成什么樣？”</br> 衡玉心底已經(jīng)有了答案，但是她沒告訴苗青。她只是說：“先生你就是這座城市的總設(shè)計師，它長什么樣，你的心里應(yīng)該有個具體的概念。”</br> 他的心底……有個具體的概念嗎？</br> 惦記了好久的大事終于圓滿解決，夜晚，苗青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穿著睡衣平躺到床上，很快就陷入了熟睡，然后做了個很奇怪的美夢——</br> 他和衡玉小友一塊兒來到了六十年后，站在一片富麗的、繁華的高樓大廈間。</br> 他們邊往前行走，邊在低聲交談。</br> 他聲音忐忑：“你說，我們的做法到底對不對？”</br> 衡玉微笑：“先生，這一切就留給后人來評說吧。”</br> 苗青：“我真怕成為了民族的罪人。”</br> 衡玉：“但也可能成為歷史的功臣。”</br> 兩人步伐緩慢，從充滿現(xiàn)代氣息的高樓大廈走進了那片老城區(qū)。</br> 有一對母子迎面走來，從滿是歲月氣息的老城區(qū)走進這片高樓大廈。</br> “剛剛我們看到的歷史奇跡險些因為意外被拆除，但最終，它有幸被保留了下來。現(xiàn)在，我們的首都是全世界最有特色的城市。西城是大國門面，東城是泱泱歷史。一日之間，穿梭千年。”年輕媽媽娓娓說道。</br> “媽媽，你說的這些故事都是真的嗎？”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孩子，被年輕的媽媽牽著手。他仰著頭，用稚嫩的聲音詢問他媽媽。</br> “當(dāng)然都是真的，這片老城區(qū)是通過兩個先輩的堅持才得到了保存。如果沒有他們，今天的的我們就不能看到這樣美好壯麗的奇跡。你想想，這會給我們的民族造成多么大的遺憾啊。”</br> 孩子一臉驚嘆，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狀：“哇，他們太厲害了。”</br> 媽媽摸了摸孩子的頭，溫聲說道：“還有個詞叫做偉大，這個詞可比厲害還要適合他們。”</br> 偉大？</br> 所有的顧慮，所有的擔(dān)憂，在這一瞬間都得到了解答。</br> 苗青微微一愣，隨后彎唇笑了起來。</br> 他腳步不停，在最中間的位置與這對母子擦肩而過，走回他的泱泱古城，而這對衣著光鮮靚麗的母子，他們的身影慢慢融入了那片現(xiàn)代化盛世。</br> 有人在創(chuàng)建盛世，有人走在盛世里。m.w.com,請牢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