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衛寧和羅蘭,回到病房的徐曉東第一句話便是在問:“你說的故意要見血,其實只是不讓你朋友內疚吧。”
坐在床上,無聊的等輸液結束的顏雨峰愣了下,接著不好意思的嘿嘿了兩聲。徐曉東見狀便知道自己說對了,嘆了口氣:“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會讓你的朋友害怕上你了?”
顏雨峰沉默了下,慢慢的道:“我自己知道怎么一回事就好了,總好過讓他過意不去。”
徐曉東搖了下頭,坐在床邊的單人沙發上,說道:“你說的想克服,是認真的嗎?”
“當然,我覺得這是個隱患。”顏雨峰毫不猶豫的說道。
徐曉東點頭,他道:“我也去了解過這個暈血癥,現在并沒有臨床成功的案例,所有的患者都只能盡量不去接觸血來進行避免,就是過敏源一樣,對什么過敏,就不接觸什么。”
顏雨峰卻在搖頭,他道:“可我不行,如果打比賽,受傷了,就算不是我自己,其他人,我見了血就暈過去,這像話嗎?我不希望我有弱點。”
徐曉東其實已經猜測顏雨峰會拒絕,但聽完這番話,還是心中感慨這個男孩的意志力,只有對自己狠的人,才是真正的狠人啊。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來想辦法來解決吧。我查閱了一個里根-費斯的醫生,他認為暈血癥其實是心理和生理雙重合的癥狀,首先是生理上確實存在一定的暈血癥狀,然后被確認后,產生心理癥狀,最終相輔相成,成為無法根治的難題。”徐曉東思索了下,接著道:“由我看來,不如直接從心理上下手,多見血,也許就習慣了。”
顏雨峰眼睛一亮,接口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等輸液完了,我們就開始吧!”顏雨峰一刻都不想耽誤,又說道。
徐曉東只能苦笑,他拒絕道:“今天絕對不行,你的身體現在很疲倦,不休息好,不能冒險。”
顏雨峰卻持反對態度:“我打球這么久,就知道一個道理,力量最弱的時候,訓練才能見效果。要練好罰球,你不氣喘吁吁,就不是真實的罰球命中率,投籃也一樣,包括一系列動作,這些在身體最佳的時候,來進行,不是你的真實水平。”
徐曉東無言,他不了解籃球,但是又覺得顏雨峰說的很有道理,但他還是搖頭否決道:“至少今天不行。”
“醫院到處都能看到血,你是知道的。”顏雨峰忽然說出這么一番話。
徐曉東這下就真的沒辦法了,他對付別人再怎么也是有選擇的,但是對上顏雨峰,除了講道理,還能說什么?
“好吧,輸液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徐曉東道。
“謝謝小舅。”顏雨峰松了口氣。
兩人又隨意的聊了下其他話題,徐曉東想起一件事情來,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他說道:“房子找好了,其實本來今天就想帶你去看看,你一定喜歡。”
“哦?”顏雨峰有些驚訝,其實一開始,他對換房子是不愿意的,但是母親用回國和換居所讓他二選一,他就認慫了。
找了十幾天,本來顏雨峰還小期待就這樣不了了之,沒想到,還是出現了。
見顏雨峰表情并不高興,徐曉東便道:“你還別不高興,這個事情,費我很大周折,你見到,絕對是要感謝我的。”
“是么?”顏雨峰充滿疑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徐曉東賣個關子。
所幸,輸液快結束了,徐曉東按了下呼叫紐,過了一會,護士便進來了。
忙活了一陣,辦理好出院手續,兩人上了車,便駛離了醫院。
回頭去看醫院,顏雨峰感慨了一句:“真希望別在看到了。”
徐曉東卻意味深長的道:“你可能很快就要回來!”
顏雨峰卻沒被徐曉東的刻意恫嚇住,他舒服的把副駕駛位置調后一點,好方便他舒展腿腳,然后像是自言自語的道:“大不了,就把醫院當家,天天在那睡覺就是!”
徐曉東聞后無言以對,只得苦笑連連,心里暗想道:你當住院不用花錢啊。你可知道,最近為了你這個事,我都快要去吃泡面了。
車子行進了大約半小時,路邊的建筑物不斷的升高,街景也開始現代化更多,顏雨峰意識到什么,看著前面一座大橋,便道:“這是要去曼哈頓嗎?”
徐曉東回答道:“嗯,去唐人街。”
“哦。”顏雨峰覺得忽然挺有趣,他來紐約這么久,心里倒沒有想過來,但是一旦提起要去,心里便忽然就萌生了期待。要知道,以前,只是在電影里才能看到的。
車子隨著車流,上了大橋,又走了一段路程,忽然就拐進一股中國風很濃的街道,顏雨峰左右張望,道:“這里是唐人街么?”
“還沒到,唐人街現在往外擴展很快,這里以前都不是,現在店面都被我們中國人盤下來了。哦,對了,以前這里還是我上班的地方!”徐曉東答道。
街邊建筑風格和裝飾更偏向于顏雨峰在港片里看到的風格,車子沒開多遠,便瞧見一個門樓,上面寫著繁體的中國城三個大字。
“下車吧,里面是步行街,我去找個停車的地方。”徐曉東說了一句。
顏雨峰依言下了車,這里的空氣都仿佛帶著些熟悉,他不由多吸了幾口,街上的人更多是反而是白人黑人,國人更多的是商家,顏雨峰瞧得稀奇,便往里走。
肩膀被人一拍,徐曉東的聲音在后面響起:“這里很安全,但是最好不要跟別人發生糾葛,不過我不是說現在,而且你以后要是來這里的話。”
“什么意思?”顏雨峰有些不理解。
“以后你會慢慢的知道。”徐曉東不想多說,拉了下顏雨峰,兩人并肩往里走。
一路上,總是有幾個商家對徐曉東打招呼,后者也頻繁點頭回應,顏雨峰道:“看來你蠻受歡迎的。”
徐曉東臉露微笑,笑不露齒的道:“歡迎談不上,不招人恨就很不錯了。”
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顏雨峰只好不再多問,從內心深處的猜測,顏雨峰其實對小舅是很好奇的,但是越好奇,他就越不敢多問。
正當顏雨峰在想著,兩人已經走進一條小巷,耳邊聽到一陣雞鳴鴨叫的聲音,不由有些疑色,徐曉東已經解釋道:“帶你去一家飯店,我們走后面,我們先看看,用動物的血,是不是對你有影響。”
說話間,徐曉東推開一扇鐵門,頓時各種聲響鋪面而來。
這是一個典型的飯店廚房景色,滿眼望去,全是帶著白帽子的人在忙碌著,最令人吃驚的,還看到幾個分明是白人的員工。
一人在門被推開就感覺到了的往這邊張望,看到徐曉東,便笑了起來,放下手里的活,雙手在工作服上擦拭,一邊道:“徐哥,你怎么來了。”
“小賀,今天有事,趕著點,你拿只活雞來。”徐曉東沒有套乎的意思,像是吩咐的說道。
“好勒。我現在就去。”那人也不意外,回身麻利的就走,沒一會,就提著一只烏頭白身的大雞過來。
“放血,放一碗!”徐曉東吩咐道。
被稱呼為小賀的男人左手提雞,未等那雞反應,拇指和食指一張一合,就掐住了雞脖子,右手往腰間一拔,一把小刀就出現在手中,接著上前一抹,左手倒提,血已經開始往桌上的碗里淌。
顏雨峰在一邊瞧得目瞪口呆,這一套殺雞放血的動作,簡直不能說是熟練,應該稱為某種藝術。
“你上前一點點。”徐曉東輕推顏雨峰一把,后者馬上上前幾步,來到小賀面前,小賀雖不明其意,卻未露異色,手端的穩穩的,那雞都沒有掙扎,仿佛早已經死去一樣,被他拿捏在手中。
看著那鮮紅的血,在冬天寒冷的天氣下,還冒著熱氣,鼻息已經聞到那股血腥味,顏雨峰一眼不眨的看著這碗越來越滿的血。
過了一會,顏雨峰回頭去看徐曉東,然后微微的搖頭。
徐曉東皺了眉頭,他沒有說什么,只是對小賀點了下頭,兩人很快的從原路返回,仿佛從未出現過在這里一樣。
從小巷里出來,兩人沉默了會,顏雨峰有些困惑的道:“不應該啊,難道這暈血癥,還有什么技能冷卻?”
“亂想,我看,你應該可能只是對人血才有反應。”徐曉東卻從中得到了自己的認定。
顏雨峰沒在多說,兩人匆匆的離開中國城,開上車子,顏雨峰問道:“那現在去哪?”
“去個地方,很快,就這附近。”徐曉東沒多說。
在拐過幾條街道,車子停在了一個幽暗的巷子中,此刻已經是傍晚時分,巷子的盡頭,有盞昏暗的墻燈時暗時明的亮著。
下了車,徐曉東先說道:“待會你不要說話,也別四處張望,跟著我走就是。還有,今天的事情,你不要好奇,就當看了部吧。”
顏雨峰心里嘀咕:那也要知道,是什么類型的吧。
來到門口,徐曉東按了下門鈴,過了一會,鐵門上的小口子咔吱一聲,拉開了,顏雨峰隱約的看到了一雙閃爍的眼睛。
那眼睛注視了他們一會,然后小窗口被重新關上,接著,門打開了。
徐曉東走了進去,顏雨峰跟在后面,里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仿佛沒有盡頭,但沒走多遠,又見到一扇門,當徐曉東推開的那一瞬間,一種仿佛置身在鬧市中的喧雜聲充斥在耳中,這種聲音顏雨峰有些熟悉,那是曾經自己在球場上,聽過的高分貝的吶喊聲,但這里的聲音又有些不同,它顯得更加瘋狂和吵雜,一種骨子里透出野蠻的氣息。
當自己的視覺適應了強光后,顏雨峰看清了自己置身何地,這里是一個只比籃球場略大一點點的拳擊場,只是那擂臺被鐵絲網團團圍住,此刻,里面兩個人正在殊死搏斗,而場邊的觀眾,全都蹦跳著,高聲的叫喊著。
顏雨峰有些受不了,但是他還是忍住了,徐曉東并沒有帶他去走近擂臺,而是拐了個彎,進了右上角一個通道里。
進入通道,門口有兩個碩大身軀的光頭黑人,他們其中一個,微微對徐曉東點了下頭,然后又看了一眼后面的顏雨峰。
那種眼神很平淡,卻令顏雨峰有種不想對視的念頭。
越過門口的黑人,徐曉東帶著顏雨峰走進了一個房間。進門之后,顏雨峰頓時被房間里奢華的裝飾驚了下,他注意到了靠近拳擊場的這一堵墻壁竟然是透明的,從這里,擂臺上一切情況一目了然。
徐曉東坐了下來,然后看了一眼顏雨峰,道:“你先坐下來,待會別說話,看我眼色行事。”
顏雨峰只得坐下,注意力都放到了擂臺上,他注意到,一邊的大屏幕液晶顯示器上,也在播放在同樣格局的格斗賽,只是并非這里的。
感覺好像是剛坐下不久,顏雨峰就發現落地玻璃外的擂臺上,勝負已分,穿紅褲子的白人高揚著雙手,正對場下悲歡各色的群眾,昂首致意。
而落敗的那一方,倒在地上,一動未動,很快,像是一個牢籠一般的擂臺,一側的鐵絲網被打開,一群穿著黑色工作服的人快速的鉆了進來。
有去扛地上不動的格斗手,有拿著白毛巾擦洗擂臺上血跡的,還有幾個人圍著紅褲勝者,像是要為他清理傷口的。
忽然一個穿著黑西裝的人也進到擂臺上,他拉開了那幾個像是醫護人士的人,接著說了幾句,于是顏雨峰看到那紅褲子的人,向這里張望了一下,然后,一群人,擁著紅褲子勝者,就下了擂臺。
顏雨峰隱約的明白了什么,但是他沒做聲,他看了一眼在那好像是在翻看手機短信的徐曉東,便安靜的坐在那一動不動。
很快,門被推開了,第一個進門的,正是那上擂臺的黑西裝,接著,后面進來的,便是那紅褲子的勝者。
此刻的他,因為沒有處理包扎,劇烈的搏斗在他臉上,身上留下的每一道傷口,都在往外流著血,這讓他看上去,面目猙獰。
“過來。”徐曉東用英文對那紅褲子說道。
紅褲子的臉上,分明還殘余著之前格斗場上的惡煞之勢,但是他沒有任何遲疑,依言走前了兩步。
“再靠近一點!”徐曉東此時的語氣冷漠無情,沒有一絲的感**彩。
紅褲子再向前走了一步,此時的他,完全的把之前的煞氣收回,一臉的恭順。
顏雨峰幾乎是在零距離的情況看著紅褲子白人格斗手,他仔細的端詳,最終,他失望的對徐曉東搖了下頭。
徐曉東側了下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一言不吭的黑西裝,后者拍了下掌,那紅褲子馬上轉過身,往門外走。
門打開了,顏雨峰隱約的聽到一句話:“快去給他包扎好,該死的!”
門再次關上,房間里,又只剩下顏雨峰和徐曉東兩人。
“看來,你只是對你自己的血才會在意。”徐曉東過了好一會,才慢慢的說道。
“應該是吧。”得到確切答案的顏雨峰沒有絲毫高興。
同樣,不高興的是徐曉東,這個答案意外著,如果你要克服這個暈血癥,就要不停的流著自己的血。
這委實不是個好事情。
“以后打比賽,你要注意保護自己!”徐曉東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這其實也不算是壞事,對吧。”顏雨峰已經坦然了,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他的心境,已經很堅固了。
徐曉東終于笑了,他點著頭:“走吧,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新住處。”
“好,我很期待。”顏雨峰決定先放開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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