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坐對峙永遠不是伊達家的風格,伊達家的戰(zhàn)史上比比皆是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戰(zhàn)績,哪一次是靠著對峙獲得的勝利,幾乎沒有一次,就算是敵人疲倦不得不退兵,這疲倦也是用的疲兵之策。
黑田官兵衛(wèi)同樣需要一場勝利,用一場大勝來完成蛻變,從小姓近習和政衡身邊的寵臣蛻變成為一方將領,擁有一定的話語權。如今的黑田官兵衛(wèi)看似風光,其實就是政衡的私人秘書,他是一個有野心的人,想要從幕后走向前臺,在軍事政治會議上發(fā)出自己的聲音來,旁人不將他當做寵臣佞臣,原本還需要多年的磨礪和鍛煉。
現(xiàn)在只需要一場勝利,挾勝利光環(huán)返回京都之后就能夠擠入將星云集的伊達家政治軍事核心,可以說是這是通向權力中心的捷徑,不過捷徑也不是說說走就能夠走的。
伊達家早已經(jīng)過了拉人頭充人數(shù)的時期,備中國時期,伊達家只要投降都能夠接收,不管你懷揣著什么樣的心思,是忠是奸,是能是庸,來者不拒,隨著南征北戰(zhàn)淘汰了大量的庸才,涌現(xiàn)出了不少的將才。認資排輩,要輪到黑田官兵衛(wèi)起碼也要等到三十而立,更何況政衡的年齡不過二十五六,隨著他出生入死的將星也多剛剛步入青壯年,還有大把年華,要他這“新生代謀略第一”出頭談何容易。
現(xiàn)在黑田官兵衛(wèi)終于擁有了這樣一次上位的幾乎,他怎么能夠不好好把握住,白白浪費來之不易的機會。擺在他眼前的局面是,總大將齋藤龍興平庸無知,事事都要詢問他的建議,美濃國人們小心翼翼的伺候著,織田信長顧慮黑田官兵衛(wèi)所代表的政衡的真實意圖,一系列陰差陽錯的變化決定了黑田官兵衛(wèi)在美濃人擁有無上的權力。
權力不用,過期不候。黑田官兵衛(wèi)是一個有野心的聰明人,聰明人知道該如何把握時局的變化,有野心則能夠利用時局的變化最大化的為自己所用,他從踏入稻葉山城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他該走的路。
木曾川畔提出的“慢慢地去,再回來”不過是黑田官兵衛(wèi)的預演,他要完成政衡交給他的任務,政衡的任務很簡單也很復雜,第一要務就是拖住甲斐的山猴子,第二才是幫助織田信長獲得勝利。
也就是說,黑田官兵衛(wèi)要最大限度的拖垮甲斐的山猴子,不惜犧牲掉織田信長,這是他的理解,既然如此,他才提出了慢慢地去的策略,原本一天的路程走了十二天。
如此一來,這十二天,今川義元是不會放任武田軍自行離開的,同時對于織田信長來說也是極為煎熬的時間,誰知道今川義元會不會發(fā)瘋突然攻擊鳴海城,這也是他不惜代價送錢送糧的結(jié)果。
一切都在黑田官兵衛(wèi)的預料之中,他用了十二天時間將美濃人從一支烏合之眾變成了有模有樣的軍隊,高漲的士氣軍心,再隱藏了二千人的行蹤,便緊握住了戰(zhàn)場的主動權。
末森城,這座由織田信秀督建,與守山城一道構建了東方防御線的重要城堡,在信秀時代,城主是由織田信長的同胞兄弟織田信行擔任,后弘治年間兄弟鬩墻,織田信長笑到了最后,末森城幾近廢城。
不過隨著今川義元西侵的越發(fā)猖狂,織田信長不得不加強東方防線,末森城再度起用,修繕、加固不提,如今這座標高四十余米丘陵之上,東西約兩百米、南北約一百六十米規(guī)模的平山城,美濃人將它打造成了他們的據(jù)點。
城堡給了十三歲的齋藤龍興安全感,他在第一時間住進了最為安全的本丸之內(nèi),十五歲的黑田官兵衛(wèi)以齋藤龍興的名義召喚群臣召開了進駐末森城以來的第一次軍事會議。
其實,黑田官兵衛(wèi)不召喚他們,他們也有一肚子的疑惑要詢問黑田官兵衛(wèi),十二天的緩慢行軍給了他們思考的時間,也讓他們想通了許多事情,也積存了許多疑惑,需要一一解答。
齋藤龍興早早的坐在了首位之上,強作鎮(zhèn)定,他能力平庸,不過好在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他知道他的父親病重,在他的父親故去之后他唯一能夠抱的就是伊達家的大腿,無論如何都要緊緊的抱住,這才能夠保證他的寶座不失。他看得明白,黑田官兵衛(wèi)在伊達家的地位,新生代謀略第一足以說明了黑田官兵衛(wèi)是一個手眼通天的人物。
齋藤龍興看了一眼坐在他左側(cè)搖著羽扇的黑袍少年。
黑田官兵衛(wèi)不知道從何處得知了黑衣宰相一說,他便將自個代入到了黑衣宰相的角色之中,效仿黑衣宰相穿起了黑袍,羽扇是學自倭國非常流行的《三國志》中諸葛孔明的形象。
黑田官兵衛(wèi)注意到了齋藤龍興的視線,回頭微微一笑以作示意,然后注目著絡繹不絕進來的美濃國人眾,這幫子吃硬不吃軟的美濃國人眾,很快會議室填滿了人,變得有點兒擁擠。
會議一開始,黑田官兵衛(wèi)便將他為何要實施“慢慢地去,再回來”的策略的緣由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這件事情其實只有齋藤龍興和美濃三人眾等寥寥數(shù)人知曉,大家都不清楚。
今日,黑田官兵衛(wèi)沒有保留的全部透露了出來,還將獲得的效果分析了一遍,大家都又驚又喜,這才理解了為何會用如此長時間行軍的緣故,原本的一點兒不滿煙消云散。
策略對不對要看效果,原本一觸即發(fā)的鳴海城之戰(zhàn)因為美濃人的參戰(zhàn)而停滯了,十二天的行軍使得敵我雙方都不得不看他們的眼色行事,使得織田信長擁有更多的時間收攏、動員兵馬。
美濃三人眾當初聽到黑田官兵衛(wèi)的策略的時候還有一些疑惑,就算是率先想通了的稻葉一鐵也是如此,但是和大家一樣,效果竟然出奇的好,不僅讓美濃人得到了足夠的整合時間,還讓今川義元和織田信長不得不跟隨著他們的腳步行事。
黑田官兵衛(wèi)的手段,簡直是匪夷所思,不愧是伊達家謀略第一的兵法家,他們將其中新生代一詞給去掉了。原本美濃人還有顧慮,認為黑田官兵衛(wèi)急功近利用犧牲他們來獲得最終的勝利。
黑田官兵衛(wèi)分析完了他的策略,然后說道:“我的策略是慢慢地去,再回來,那么已經(jīng)完成了前半段慢慢地去,下面就要思考如何完成后半段再回來,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美濃人全都愕然,他們怎么也沒有想到黑田官兵衛(wèi)當日提出的“慢慢地去,再回來”的策略竟然還有下文,原本還以為已經(jīng)完美詮釋了,可是竟然只是完成了前半段。
安藤守就率先開口道:“據(jù)最新的情報,今川義元總共投入了四萬人,其中駐守在沓掛城的甲斐武田軍數(shù)目在四千人左右,不過前后數(shù)戰(zhàn)已經(jīng)傷亡高達五千,也就是說現(xiàn)在的總兵力還有四萬,其中能戰(zhàn)敢戰(zhàn)的也就是沓掛城的武田軍和岡部元信、鵜殿長照、今川義元的本部人馬,其余人馬不過是掛數(shù)的。織田信長一方略慘,雖然得到了十多天的收攏,如今鳴海城一線還有六七千人馬,再加上守山城、巖崎城,如果還加上緒川城,零零碎碎加起來不過一萬二三千人,當然還要加上我等,頂多一萬六七千。”
安藤守就的意思很明顯,不管是在兵馬人數(shù)還是軍心士氣今川義元還占有絕對的優(yōu)勢,織田信長一方已經(jīng)沒有了和今川義元決一死戰(zhàn)的本錢,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就是五千美濃來的援軍。
稻葉一鐵接著說道:“現(xiàn)在鳴海城和末森城已經(jīng)成為擋在今川義元進取尾張的攔路石,他現(xiàn)在還弄不清楚我等的打算,可是紙是包不住火的,總有一****會明白,到時候就是總攻之時,如若攻打鳴海城,我等沒有足夠的力量突破今川義元的封鎖拯救鳴海城,同理,鳴海城的織田信長也沒有辦法拯救末森城,這才是我等現(xiàn)在面臨的主要問題。”
氏家卜全贊同符合。美濃三人眾率先表態(tài),除了一小部分親齋藤家的國人除外,其余美濃國人立即表明了態(tài)度,和美濃三人眾共同進退,這也讓黑田官兵衛(wèi)看清楚了國人議政的弊端。
黑田官兵衛(wèi)笑吟吟的看著他們的表演。是的,表演,不管是美濃三人眾還是其他美濃國人都是在表演,都想要全部通吃,利益最大化,盡力表現(xiàn)出今川義元的強大來襯托他們的虛弱,如此一來當黑田官兵衛(wèi)提出不利于他們利益的建議之時,他們就能夠用今川義元來堵黑田官兵衛(wèi)的話頭。先將丑話說在前頭,好讓黑田官兵衛(wèi)無法可說。
等到眾人表演完畢,黑田官兵衛(wèi)開口說道:“今日,今川義元突然命令岡崎城的岡部元信,以及重新起用了鵜殿長照,兩人各領一支人馬分別進駐刈谷井之谷和鏡川渡口。”
說著,黑田官兵衛(wèi)在一副粗略的地圖上用黑筆點了兩點,繼續(xù)說道:“今川義元為何要將他拿得出手的兩支軍隊分別進駐刈谷井之谷和鏡川渡口,他的用意如何,難道真是僅僅為了鳴海城和保護刈谷城側(cè)翼安全。”
但凡懂得一點軍事常識的人,都從地圖上直觀的感覺到了一些不妥,稻葉一鐵沉吟了一會,方才說道:“難道是為了監(jiān)視沓掛城的武田軍,這怎么可能?”
是啊,從局部來看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從地圖上刈谷井之谷和鏡川渡口唯一的用途就是監(jiān)視沓掛城,不管從什么角度來看都無出其右,這讓美濃人再度陷入了思維的死角,紛紛將目光看向了黑田官兵衛(wèi),要后者為他們解惑。
黑田官兵衛(wèi)很享受眾人的目光,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繼續(xù)說道:“諸位,發(fā)生在尾張、三河的戰(zhàn)事要從全局來看,要從天下大勢來分析才能夠弄明白。如今天下大勢,我主英明神武,伊達家一家獨大,已成燎原之勢,不過還是有許多看不透天下大勢之人做著最后的抗爭。今川義元發(fā)動了攻打尾張之戰(zhàn),武田晴信幫助今川義元,全都是大勢之下的選擇,不過并不是只有他們螳臂當車,越后的長尾景虎月前悍然發(fā)動了上野之戰(zhàn),里應外合擊潰了北條家的勢力奪取了大半上野國,如今正在上野國整軍備戰(zhàn)。上野國落入長尾景虎之手,信濃便陷入了兩面夾擊之危機,諸位認為這個時候武田晴信唯一想要做的是什么事情?”
美濃人當然知道天下大勢,伊達家強勢入主畿內(nèi),已經(jīng)成了燎原之勢,沒有任何勢力能夠擋住他們的滾滾車輪。美濃人不是沒想過抗爭,可是在小谷城之戰(zhàn)和敦賀之戰(zhàn)爆發(fā)之后,他們慶幸自己的決定。
但是美濃人不想抗爭,只想著在伊達家之下揀點便宜吃點殘羹剩菜,不代表其他人也和他們一樣的想法,如今越后軍既然吞并了上野國,只要稍微有點地理常識的人都知道上野國自古以來就是關東著名武士團的聚居地,這種尚武的風氣一直流傳到戰(zhàn)國時代,如果長尾景虎能夠?qū)⑸弦皣耆簦蟠笤鰪娝膶嵙ΑH绱艘粊恚弦皣浇泥弴鎸Φ膲毫⒈对觥?br/>
誰都清楚,越后之龍和甲斐之虎是一對冤家對頭,雙方誰也看不上誰,甲斐之虎認為越后之龍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越后之龍認為甲斐之虎逐父娶甥有悖人倫的真小人。
現(xiàn)在,越后之龍吞并了上野國實力大增,甲斐之虎卻將人馬借給了東海道第一弓取只能夠眼睜睜的看著越后之龍一步步坐大,怎能心甘情愿,他的第一個想法自然是撤回借給今川義元的人馬
今川義元如何肯還,個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只要我今川家獲取最終勝利,管你甲斐、信濃即便亂成了一鍋粥,又與我等何干?或許等到越后之龍入侵,今川義元還能夠多賺一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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