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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章 熊谷直實的子孫

    伊達健兒擅于使用新武器,火器犀利著稱,騎兵作戰(zhàn)向來不是他們的風格,不過誰讓伊達家地盤廣,人口多,基數(shù)大,從中挑選出五百名騎術精湛的武士可以說是小菜一碟。
    山中幸盛所率百騎便是五百來騎兵中的成員,倭國一向注重實用主義,全都是歷經(jīng)沙場的武士,武功還要比普通武士要好,再加上騎術,足以一擊秒殺阻擋眼前的敵人。
    武田軍無愧列為戰(zhàn)國強軍之列,猝不及防之下還能夠保持冷靜,左翼主將飯富昌景乃是組建武田第一強軍赤備騎兵的第二任統(tǒng)領,成就了他一世武名,對于騎兵作戰(zhàn)有自己獨特的見解。
    武田軍中不少人有過騎馬作戰(zhàn)的經(jīng)歷,信濃也又是倭國少有的養(yǎng)馬地,他們要對抗的地方勢力也多有騎兵,擅于騎兵作戰(zhàn),也對抗擊騎兵沖擊頗有心得,倉促之間做出了應急策略。
    飯富昌景大聲呼喝著,很快左翼七八百號人擺出了一個簡單的棱形沖擊陣列。這個陣使得在陣列中每一個士兵都能夠第一時間同時面對敵騎的進攻,這使得殺傷力成倍的增長,但是又有縱深,每一個士兵都能夠得到左右和背后同伴的保護。
    如果飯富昌景知曉敦賀之戰(zhàn)一向一揆是如何崩潰的,他就不會擺出這樣一幅密集的陣列,伊達家不擅騎兵突襲,自然要另辟蹊徑,武田軍很快就知道他們遇到了一群不按照常理出牌的騎兵。
    伊達家從政衡從備中山區(qū)崛起之時,一路走來,騎兵作戰(zhàn)寥寥數(shù)次,還多是在無關大局的時候爆發(fā)的小規(guī)模作戰(zhàn),不過伊達家還有另外的秘密武器,投槍,騎兵們人人都是投槍好手,一點也不遜色于在敦賀之戰(zhàn)嶄露頭角的片山軍團中的佼佼者差。如此以來也就解釋的開山中幸盛為何要擺出一字排開的陣列,這可是騎兵作戰(zhàn)的大忌。百余騎一字排開,完全沒有后續(xù)縱深,只要切斷了其中任何一人都能夠分割包圍,然后將其全部吞滅。
    飯富昌景正是看到了來敵的輕率,這才擺出了棱形陣列,在信濃作戰(zhàn)之時,只要一個突擊,就能夠將敵騎從中突破,然后就能夠利用人數(shù)上的優(yōu)勢,將對方分割包圍。
    原本飯富昌景如此想法非常正常,這是他們歷經(jīng)多次騎兵作戰(zhàn)之后得出的經(jīng)驗,可是很不幸的是他們沒有好好研究過伊達家的騎兵戰(zhàn)術。山中幸盛從背后掏出了一桿短槍,大叫一聲:“準備!”
    眾騎一手拉住韁繩,身子傾斜,一手向后做出投擲的動作,瞄準自己的目標,隨時等待投擲。
    馬速其實并不是很快,倭馬向來不是沖鋒陷陣之用的,倭國的騎兵戰(zhàn)術也都將馬作為交通工具,騎兵也就是騎在馬上的步兵,將步兵運送到一個地方之上再跳下馬步戰(zhàn)。
    雙方相距大約五十步之時,山中幸盛發(fā)出一聲大吼:“放!”手中投槍狠狠投出,然后就見到一片投槍撕破空氣的呼嘯聲中劃空而去,一片密集的投槍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向著迎面而來的敵人射去。
    山中幸盛投出第一輪投槍之后也不看效果如何,馬上調轉馬頭向后集結,再度掏出一支短槍,來回奔馳兩輪之后武田軍吃了一個大虧,他們的棱形陣列已經(jīng)破爛不堪。
    山中幸盛再度發(fā)出一聲震天吼叫:“殺上去!”
    山中幸盛提起插在地上的長槍,然后平行舉起,朝著驚魂未定的武田軍開始沖鋒,然后就是一陣巨大而沉悶的撞擊聲外,就是武田軍士兵發(fā)出的慘叫聲,長槍刺入肉體的撕裂聲。
    一瞬間,山中幸盛興奮異常,他用力勒住馬韁,制止住狂奔不止的戰(zhàn)馬,迅速從一具破布般的尸體上拔出長槍,然后戰(zhàn)馬借助慣性橫跑掉頭,立即再度飛奔起來。
    廝殺聲響徹了這一片矢作川的河灘。
    望著一個又一個同伴倒在地上,短槍洞穿一個個士兵的身軀,聽得耳邊無邊的凄慘叫聲,飯富昌景眼睛通紅,怒火中燒,仰天長嘯,因為他的失誤,擺出了密集的陣列,霎間被就吞噬掉了上百名寶貴的生命。
    然后就是被沖得七零八落的陣列,一個又一個武田軍將士倒在了血泊之中,飯富昌景不敢置信他看到的一切,武田軍何時淪落到此等不堪之地步,顯赫于關東諸國的武田軍竟會剛一接觸就被沖得崩潰的地步。
    飯富昌景顧不得再布陣,他知道如果再不做出一些改變,左翼不久就會土崩瓦解,然后就是波及正在前沿接戰(zhàn)的全軍,最終導致全軍覆沒。他深吸了一口粗氣,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飯富昌景的聲音冰冷無情,充滿了殺戮之氣,“武田軍榮耀不容玷污!”說著,他揮舞著手中長刃,狂呼著沖向敵騎,他要用奮不顧身的決死一擊激起甲斐山民不屈不撓的戰(zhàn)斗精神,戰(zhàn)而勝之。
    騎兵健兒全都武功騎術精湛的武士,他們直屬于一人,一名突前的騎兵眼見得一員身著鎧甲的敵將不知死活的決死沖鋒,他高聲喊道:“來敵何人?”說話間不等反應就直接狠狠刺向敵將。
    一騎討的規(guī)矩自然是要雙方報出長長的一段家名姓名,然后才是較量箭術,然后是武技,最終輸者慨然赴死,贏者流下兩滴鱷魚眼淚故作深情,這便是一曲足以流芳后世的倭國傳統(tǒng)曲目。
    飯富昌景動作微滯,眼見得敵騎沖到跟前,低呼“卑鄙”危機關頭不退反進,雙膝突然彎下呈跪下膝行,手中長刃劃過敵騎的腹部。
    騎兵沖過一陣,咳嗽了兩聲,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腹,按照常規(guī)劇情,這個時候他應該看到的是腹部被劃開,然后大叫一聲仰面掉下馬,給勝利者飯富昌景做好一個背景板。
    現(xiàn)實是,他摸了摸胸甲,腹部那兒又一道明顯的劃痕,心有余悸之下便是深深的憤怒,要不是甲胄堅固,剛剛就這一下他就要被劃破腹部,混合著鮮血腸子全都流出來。
    他猙獰的臉上滿是憤怒,調轉馬頭冷冷看著飯富昌景,大聲吼道:“你惹惱我了!”
    飯富昌景目光一縮,好堅固的甲胄,剛剛看似倉促一擊,可是借著對方戰(zhàn)馬的沖擊,一刀劃過必死無疑。可是現(xiàn)在敵騎卻還活蹦亂跳的在他面前大放厥詞,足見鎧甲的防御力驚人。
    飯富昌景環(huán)顧四周,果然這鎧甲并非孤例,百余敵騎全都身著同一款式的鎧甲,只有寥寥數(shù)人受傷退出戰(zhàn)場,其余人等全都不懼刀刃加身的分割沖鋒,將一個又一個武田軍將士斬盡殺絕。
    一擊不成,飯富昌景也知道了敵騎的斤兩,比一般武士厲害,并不遜色于武田家的精銳武士,不過和他相比還是略遜一籌,這還是步戰(zhàn)對騎戰(zhàn)的緣故,若是騎兵對戰(zhàn),他分分鐘教他做人。
    飯富昌景握緊長刃,緊盯著敵騎,思考著要加大多少力氣才能夠破開對方的甲胄,單打獨斗他不懼任何人。
    很不幸的是,飯富昌景遇到的是伊達家的武士。
    這不是一個笑話。伊達家可沒有明知不可敵還要跟你來一場好基友生死戀的一騎討,從來沒有。畫風突變,騎兵對步戰(zhàn)已是不公平,更何況,他眼見得飯富昌景做得死戰(zhàn)準備,嘴角微微流露出譏嘲的笑容,突然大聲呼喝著呼朋喚友起來。
    騎兵自知不是對手,召喚同伴一起對付這個棘手的敵將,這在伊達家中是非常常見的事情,卻惹得飯富昌景怒氣沖天,大聲疾呼:“卑鄙無恥!”他原本還想著來一場熊谷直實和平敦盛之間可歌可泣的戀曲,戰(zhàn)后若能夠舉著敵將的首級假惺惺的挑一首幸若舞,再找?guī)讉€無恥文人炒作一番,難保千百年后可能會成為能劇中的一部名篇。
    原本以為遇到的是一心求死的平敦盛,哪曾想到是一群不知道廉恥的無賴。呼朋喚友,很快聚集了無名騎兵,他們互相嘲笑了一番,然后各自提著長槍圍了過來,他們也不實打,猶如貓戲老鼠般的緊迫著稍稍遠離了一些,然后以己之長攻敵之短,用長槍不斷地抽打飯富昌景。
    五柄長槍,五個方向,東南西北再加上一個東南,居高臨下,連綿不絕地抽打下來,飯富昌景感覺是落入了槍林之中,疲于奔命。他武技出眾,年紀輕輕就從一名小侍就成長為一百五十騎的侍大將。今日他卻被一群絲毫不講道德廉恥的無賴圍在中間不停抽打,毫無辦法。
    單打獨斗的話,飯富昌景自信十合之內便可勝之。可是不要臉的不顧武士的廉恥竟然五個人圍毆他一個,還全都騎著戰(zhàn)馬,不上前近戰(zhàn),用抽打的方式連綿不絕攻擊。
    飯富昌景騰挪轉移之下腳步沉重起來,突然被一槍掃中頭盔。頭盔落地,他披頭散發(fā),好不狼狽,掃中頭盔之時打中了腦袋,雖然只是擦過,可還是給他造成了巨大影響。
    眩暈襲來,眼前金光閃爍,視線模糊起來。下一刻,噼里啪啦聲音響起,接連抽中飯富昌景,一陣劇痛襲來。飯富昌景至此再也站立不住,雙腿一軟,身軀如同石塊般重重撞上地面,巨大的疼痛感瞬間摧毀飯富昌景的意識,眼前一黑,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
    開始的騎兵對著同伴說了幾句話,然后興奮的跳下馬來,腳步輕快的走了過來,拔出肋差,按住飯富昌景,掀起頭發(fā),就想要取下敵將的手機。飯富昌景懵懵懂懂之間,只聽得騎兵自言自語道:“好一副模樣,定然是武田家的大將,然后當我年老體衰之時定會散盡家財為爾傳唱,從此你將有機會化作戰(zhàn)國時代的平敦盛,我愿為熊谷,流傳下去。”
    飯富昌景聽得如此嘲諷的話語,他安驀然有了一種解脫感,他轉目望向已被殺得大敗的左翼,望向正在被屠戮的武田軍,臉上竟然罕見地露出了一絲笑容,想到了他年幼的孩子?!鳕R△≧
    山中幸盛突然喊道:“熊谷直清,不要殺他,主公臨行有令,要生俘武田軍將領?!?br/>     熊谷直清恨恨用刀柄砸在了飯富昌景的頭上,飯富昌景痛哼一聲,當即昏厥于地,然后抬起頭來說道:“他真是武田家三人眾之一?”熊谷直清乃是安藝熊谷家出身,長兄高直投降伊達家之后,他便出仕伊達家,憑借著騎術進入騎軍之中。
    政衡臨行之前曾有過交代,最好能夠生俘馬場信春、春日昌信、飯富昌景,其他人另算,熊谷直清不知道他們中了頭彩,故而才有這一問。山中幸盛微微頷首,“他就是飯富昌景?!?br/>     熊谷直清沒有說話,直接與人一同綁了他,回頭看了一眼山中幸盛,那眼神好似告訴后者,這是他們抓住的,功勞要屬于他們。山中幸盛本就沒有和他們計較的意思,要不是政衡臨行有言,他才懶得和這幾個安藝的丘八為伍。
    山中幸盛看不起熊谷直清,熊谷直清也不想和出云出身的山中幸盛有何瓜葛,不過現(xiàn)在既然都在一個鍋里吃飯,面上還是要做到同舟共濟的,他抱拳拱手道:“多謝!”
    熊谷直清喜滋滋的看著綁縛著的飯富昌景,政衡直言要生俘的武田三人眾之一,一個活著的飯富昌景比起一個死了的戰(zhàn)功要大的多。后來,這位熊谷直實的直系子孫,自然不會對自家祖先不敬,散盡家財去抹黑他的先祖。不過誰讓他的子孫中出了一個不肖子孫,以熊谷直清為主人公寫了一本《熊谷戰(zhàn)記》,東拼西湊的還成為了研究安藝歷史的主要著作,和飯富昌景的一騎討成了其中一段可歌可泣的佳話。是的,文人都是無恥的,不僅抹殺掉了其他人的功勞,還給飯富昌景配上了一匹倭馬中的戰(zhàn)斗馬——信濃馬,率領的軍隊也變成了他兄長飯富虎昌統(tǒng)率的武田家第一強軍赤備騎兵,熊谷直清則取代山中幸盛率領百余騎沖鋒八百赤備騎兵,最終戰(zhàn)而勝之的壯舉。
    被抹殺掉的實際統(tǒng)帥山中幸盛看也不看熊谷直清,他調轉馬頭,喝道:“盡數(shù)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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