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的話說完。</br> 一屋子人全都被震驚了。</br> 一股莫名的恐懼,瞬間在空氣中蔓延。</br> 瘟疫!</br> 竟然是瘟疫!</br> 而且是兩道同時爆發!</br> 并且這兩道,一個在北邊,一個在東邊,全都緊挨著都城長安所在的京畿道……如此說來,豈不是長安危矣?</br> “老爺,消息準確嗎?”</br> 盧氏臉色發白的問道。</br> “錯不了。”房玄齡沉聲道:“這幾日,朝廷每天都會收到八百里加急,兩道的瘟災,已成烈火燎原之勢!”</br> 這話一說出。</br> 全家人更加害怕了。</br> 在這個時代,瘟疫就象征著死亡,每次疫災肆虐之后,往往尸橫遍野,家家戶戶十不存一。</br> “這…這可如何是好?”</br> 嫂嫂也急的六神無主,建議道:“爹,咱家要不要去鄉下躲躲?”</br> “恐怕是來不及了。”</br> 房玄齡搖了搖頭,說道:“今日尚書省收到急報,長安腹地,已經有了災禍,地點就在——昭應縣。”</br> “昭應縣?”</br> 盧氏愣了下,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那…那不是二郎的封地嗎?!”</br> 全家人都感到頭皮發麻。</br> 昨日,房贏剛剛啟程起了那里,如此一來,豈不是兇多吉少?</br> 房遺直騰的站了起來。</br> 平素那張書呆子氣的臉上,此時一片決然。</br> “我去把二郎接回來!”</br> 話音剛落。</br> 管家房成匆忙跑進了屋。</br> “老爺,夫人,二郎回來了,還帶著孫老神仙。”</br> 孫老神仙?</br> 孫思邈?</br> 就在一家人愣神的時候,房贏已經和孫思邈從門外走了進來。</br> 全家人馬上站起來。</br> “孫道長。”</br> 一家之主房玄齡,趕忙拱手迎接:“房家不知道長親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br> “房相客氣了。”</br> 孫思邈稽首回禮,依然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br> 盧氏一把將房贏拉過來,關心的上下打量,眼眶一下紅了起來。</br> “臭小子!你還知道回來!”</br> “娘,我這不是沒事嘛。”</br> 房贏笑著應了一聲。</br> 抬頭望去,老爹和大哥也目露關切,嫂嫂更是眼睛紅紅的……</br> 房贏心中涌出一股暖流。</br> 無論何時,有這樣一群家人陪伴在身邊,這種感覺,真好。</br> 關鍵時刻。</br> 還是房玄齡沉得住氣,開口問道:“二郎,昭應縣有人染了瘟疫,此事你可知道?”</br> “爹,我正要說此事。”</br> 房贏伸手招呼道:“娘,大哥,嫂嫂,還有孫道長,房叔和冬兒,你們都過來坐。”</br> 等大家全都坐好。</br> 房贏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隨后說道:</br> “失態緊急,我特意將孫道長請來,便是討探解決瘟疫之法。”</br> 話音落下。</br> 半晌無言。</br> 房贏說的話,信息量太大,大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瘟疫還能防御?歷朝歷代,可從來沒聽說過啊!</br> 這還是人干的事嗎?</br> 于是,眾人紛紛望向了孫思邈,企圖通過藥王,得到一點有用的解釋。</br> 孫思邈也緊蹙雙眉。</br> 思索了半天,開口問道:“二郎,你所說之法,歷代醫書均沒有記載,這法子,你是從何處得知?”</br> “這個不重要。”</br> 房贏盯著孫思邈,沉聲說道:“重要的是,這是唯一可以克制虜瘡的辦法。”</br> 孫思邈的眉頭皺得更深了。</br> “牛痘和虜瘡,牛馬不相及,兩者又怎會相提并論?”</br> 房贏淡淡吐出幾個字:“因為抗體。”</br> “抗體?”</br> 孫思邈目露疑惑。</br> 這個詞很陌生,他之前從來沒聽說過。</br> “沒錯。”房贏解釋道:“你可以理解為,人體產生的一種,可以抵抗外邪的東西。”</br> 孫思邈一下來了精神。</br> “二郎,你接著說。”</br> 房贏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孫道長,您知道,目前有什么方法,可以治療虜瘡嗎?”</br> 孫思邈想了一下。</br> 馬上說道:“其一,取虜瘡病人之貼身衣物,穿在常人身上,已達種痘之目的。”</br> “其二,取病人新鮮痘漿,以棉蘸之,塞入常人鼻孔,以引起發痘。”</br> 不愧是藥王……</br> 連這種偏方,都能信手拈來。</br> 房贏心中贊嘆,開口道:“您說的沒錯,這是‘痘衣法’和‘痘漿法’,實際上,民間還有另外兩種方法……”</br> “什么?還有兩種方法?!”</br> 孫思邈震驚的望著房贏。</br> 他遍讀醫書,方才絞盡腦汁,才想到兩種偏方,卻沒想到,房贏竟然還有辦法。</br> 而且他絕不是信口開河。</br> 因為他準確的說出了,那兩種種痘之法的名字,這證明,房二郎對此是有研究的!</br> 就在孫思邈震驚的時候。</br> 房贏已經緩緩開口:</br> “取虜瘡痘痂,研成細末,置曲頸管之一端,對準常人鼻孔吹入——此為‘旱苗法’!”</br> “取痘痂二十粒,研成細末,活清水或人乳三五滴,調勻,用棉花攤薄片,將調好的痘苗裹上,捏成棗核樣,塞入常人鼻孔中,六個時辰后取出——此為‘水苗法’!”</br> 話音落下。</br> 孫思邈騰地一下站了起來。</br> 眾人嚇了一跳。</br> 孫思邈卻不自知,激動的面色漲紅,背著手在屋里來回轉,一邊轉,一邊喃喃自語:</br> “沒錯!我怎么沒想到!”</br> “‘痘衣法’和‘痘漿法’是取得時苗,毒性極大,若是遇到被種人身體虛脫,根本抗不過去……”</br> “痘痂就不一樣了!”</br> “可以直接降低毒性,激發虜瘡變得溫和,增加種人的存活率……”</br> “妙!”</br> “妙啊!”</br> ……</br> 看著陷入魔怔的孫思邈。</br> 房家人全都驚呆了。</br> “老爺,孫道長沒事吧?”</br> 盧氏急忙問房玄齡:“二郎不過是說了幾句話,為何就將老神仙刺激成了這般模樣?”</br> “夫人莫急,淡定,淡定。”</br> 房玄齡手撫胡須,穩如泰山。</br> 可不斷被拔掉的胡子,卻預示著,大唐宰輔的心情,并沒有表面上一般平靜。</br> “大郎,他們在說什么?”</br> 嫂嫂不懂就問。</br> “這個……”</br> 房遺直臉色一下漲紅,吭哧了半天,艱難說道:“為夫…不知。”</br> “唉~”</br> 端莊秀麗的嫂嫂,嘆了口氣,目光幽幽:“郎君,你唯一比二郎強的地方,便是飽讀詩書……”</br> “現如今,這唯一的優勢,也被比了下去。”</br> 聞言。</br> 大哥羞愧的低下了頭。</br> 一旁,大管家房全,卻一臉喜色:“二郎懂得太多了,房家以后要興旺了!”</br> 大丫鬟冬兒手拖香腮。</br> 一雙大眼睛,崇拜的望著房贏:“少爺真厲害!”</br> 此時。</br> 孫思邈終于醒過味來。</br> 興奮的重新坐下,看著房贏,一臉激動:“二郎,若是用你說的方法,瘟疫可制啊!”</br> 誰知道。</br> 房贏搖了搖頭,說道:“道長,以上四種‘人痘法’,確實是老祖宗給咱們留下來的瑰寶。”</br> “不過,現在已經過時了……”</br> “什么?!”</br> 孫思邈驚呆了。</br> 以他的醫學經驗,剛才推衍了兩種種苗法,感覺可行性極高,沒想到,卻被房贏一口否定。</br> 孫道長都快凌亂了。</br> ……不好意思了,藥老,您以為我有兩層樓高,實際上,我有好幾層樓那么高…房贏心說抱歉,目光爍爍的道:</br> “還有一種更好的辦法。”</br> “便是剛才我提到的,牛痘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