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爺，真沒了。”</br> 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苦著臉說：“您剛才熬湯用的那些鹽，可是咱們宮里半年的量。”</br> “說實話，庫里現在倒是有些精鹽。”</br> “可如果我現在拿給了您，今兒下午我腦袋就得搬家……”</br> 他是尚食局的直長。</br> 歷史上，負責宮廷飲食機構是“光祿寺”，從北齊開始正式設立的，此后一直保留，直至清代。</br> 隋唐時期，皇家又開辟了第二個宮廷御膳機構，即殿中省“尚食局”。</br> 從此，自隋唐以后，宮廷的膳食機構有兩個，一個是光祿寺，一個是尚食局，幾乎每代都是如此。</br> 此時的尚食局，最高領導叫做“奉御”，二把手叫做“直長”，這次被派來當苦力的，便是直長。</br> “行了行了…”</br> 房贏擺擺手，打斷了對方的絮叨：“沒有精鹽，你們平日用什么做菜？”</br> “用這個，石鹽！”</br> 直長指了指旁邊的幾個筐子。</br> 那是一個個如大棗般大小的晶體，呈黃褐色，房贏拿起來一個舔了舔，一張臉頓時就紫了。</br> “呸呸呸！”</br> 他狠狠的吐了幾口吐沫，怒道：“這什么狗屁玩意，味道怎么怎么怪！”</br> 說著，嫌棄的丟掉黃坷垃。</br> “別！別扔啊！”</br> 直長大驚失色，趕緊搶回來，寶貝般拍拍上面的土，小心的放回到筐子里。</br> “兄弟你至于嗎？”房贏有些不忍直視。</br> “怎么不至于！”</br> 剛才還一臉唯唯諾諾的直長，此時滿臉激憤：“駙馬您錦衣玉食，自然不知人間疾苦！”</br> “你可知道，就算你看不上的這石鹽，百姓們都是一小點一小點的吃。”</br> “若是遇到天災人禍，百姓連這石鹽都吃不起，尤其是前些年，我大唐還未崛起之時，便是在軍伍之中，大家的吃食都是醋布為佐料……”</br> 聽著對方的訴說。</br> 房贏拿起一塊石鹽認真打量。</br> 塊狀、黃色，又苦又澀，純凈的無色透明，含有雜質的就是淺灰、黃、紅、黑色。</br> 這就是傳統制鹽技術制成的石鹽，或者叫做巖鹽，甚至是直接從鹽湖鹵水池中撈出的自然結晶食鹽。</br> 在沒有去除雜質的制鹽技術之前，這是人類能夠利用的主要食鹽資源。</br> 一直到秦漢，技術上并沒有明顯改善。</br> 直到北魏，人們才開始摸索出了曬鹽法，即“墾畦澆曬”制鹽技術。</br> 而現在的初唐。</br> 曬鹽技術還沒有開始突破。</br> ……</br> 房贏沉默了一會，說道：“是我的錯。”</br> 直長愣住了，隨即趕緊擺手：“駙馬可別這么說，剛才某只是一時嘴快，不該冒犯您。”</br> “不，跟你沒關系。”</br> 房贏搖了搖頭：“制鹽這種事，我應該早就做的。”</br> “駙馬您可別嚇唬我....等等！”直長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驚叫道：“您剛才說，您會制鹽？”</br> “順手的事…”</br> 房贏平淡的說道：“我現在就給你露一手，你現在就去找物件，麻布、木桶、制鹽的篩子、鐵錘、石磨……”</br> 直長愣了片刻。</br> “嗷”的一聲怪叫，火速去湊裝備。</br> 他早就聽說，房二郎擅長造物，不僅有馬蹄鐵，還有烈酒、牛痘法、煙花等等一系列，讓人眼花繚亂的東西。</br> 所以這制鹽。</br> 絕不是空穴來風！</br> 很快，該找的東西全都備齊，主食、主膳、掌固……尚食局幾乎傾巢而出，連食醫也來了七個。</br> 房贏又起一口大鍋，石磨架上，熬湯的同時，還指揮尚食局的人制鹽。</br> 墻根下的火鍋，終于驚動了皇帝。</br> 等李世民帶著張阿難趕來，皇子皇女們趕緊站起來行禮：“參見圣人。”</br> “好了好了，免禮。”</br> 李世民擺了擺手，四處張望：“駙馬呢？不是說在此地聚眾就餐嗎？”</br> 一名主膳舉手一指：“駙馬正陪著小公主玩耍呢。”</br> 李世民舉目望去。</br> 只見遠方曠闊的皇家草坪上，房贏正牽著馬小跑，自己的寶貝女兒騎在馬上，咯咯笑個不停。</br> 后面是長長的一串尾巴。</br> 一群太監宮女，跌跌撞撞的在后面追趕，不斷有人倒在半路，在地上掙扎著蠕動。</br> “呼哧…呼哧……”</br> 沉重的呼吸聲蔓延傳出。</br> 眾人扭頭一看，嚇得臉色都變了，只見李世民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氣的雙眼通紅。</br> “房贏這個小子，膽子也太大了…”</br> 李世民無意識的碎碎念：“他竟然讓六歲的小兕子騎馬，萬一摔下來怎么辦？她從小就體弱多病，萬一摔出個三長兩短，朕該怎么辦，怎么辦……”</br> 大太監張阿難，臉上卻喜色一閃。</br> 隨即馬上繼續面癱，揣著手，沉聲吩咐道：“來人，把駙馬和小公主帶過來。”</br> 很快，兩人被領了回來。</br> 李世民臉色鐵青，正要對房贏惡龍咆哮。</br> 李明達卻開始揮舞小手了：“阿耶，我在這里！”</br> “哎呦！我的乖寶。”</br> 李世民的咆哮湮滅在肚子里，一張中年帥臉樂開了花，緊走兩步，將寶貝女兒從馬背上抱了下來。</br> “阿耶，我今天騎馬了！”</br> 李明達興奮的小臉漲紅：“是姐夫教我的！我溜了整整三圈呢！”</br> 李世民給了房贏一眼刀。</br> 房贏感覺不妙，趕緊堆笑道：“沒錯，小兕子天賦異稟，頭一次騎馬就找到了竅門。”</br> “是啊是啊。”</br> 李明達笑嘻嘻的說：“姐夫還說，皇室子女，都應該像阿耶一樣，精通騎射，才不枉我大唐皇室威名。”</br> 一記馬屁。</br> 李世民舒服了。</br> 臉上立刻陰轉晴。</br> 不過氣還是沒消，指了指火鍋：</br> “駙馬，你身為百騎，竟然在宮中架鍋煮肉，你當這太極宮是菜市場嗎？”</br> 臥槽！</br> 這能怪我？</br> 我只想和同僚悄悄的小樂，誰知道你家孩子都來湊熱鬧。</br> 房贏二話不說，遞上碗筷：“要不然，您也嘗嘗？”</br> “哼！算你識相。”</br> 李世民冷哼一聲，“過來，替我削肉片。”</br> 熱心的小公主繼續充當指導，當大唐皇帝品嘗第一口涮羊肉之后，兩眼頓時一亮。</br> “口感如何？”房贏問道。</br> “嗯，還可以。”</br> 李世民語氣淡淡。</br> 他要維護大唐圣君的人設，下筷卻如同神速，揮舞之間甚至已經看到了殘影。</br> 不過他很快吃出了不同。</br> 用勺子挖出一勺子湯汁嘗了嘗，隨即皺起眉頭：“浪費，你這湯里放了多少鹽？”</br> 話音剛落。</br> 旁邊立刻傳來歡呼聲。</br> 只見尚食局的人拎著鍋大喊著跑來：“駙馬爺！成了！成了啊！”</br> 李世民見他們失態的樣子，正欲喝斥，注意力忽然被鍋中的事物吸引。</br> 只見鐵鍋還冒著熱氣。</br> 鍋邊有一圈水漬，顯然鍋里原先有水，現在已經全部蒸發干凈。</br> 關鍵是鍋底。</br> 鋪著一層厚厚的青白色硬殼。</br> 見多識廣的李世民，立刻意識到了什么，瞳孔劇烈收縮，手里的碗鐺的一聲掉在了地上。</br> ……</br> 王有容：昨日為何斷更？</br> 房贏：你聽說過甲流嗎？</br> 王有容：瓜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