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不敢相信。</br> 面前之人竟然是尚書右丞,劉洎!</br> 要知道,這位大佬可是出身南陽劉氏,素以直諫著稱,被皇帝贊為“性格堅(jiān)貞”的重臣。</br> 最重要的是。</br> 他是房相的左右手。</br> 在爭儲(chǔ)的態(tài)度上,一如房玄齡一般,保持著中立的立場。</br> 如今,卻親臨魏王府……</br> 這個(gè)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讓李泰瞬間愣在當(dāng)場。</br> “參見魏王殿下。”</br> 劉洎站起身來,不慌不忙的施了一禮,微笑道:“看殿下的樣子,莫非不歡迎老夫?”</br> “啊?沒有沒有……”</br> 李泰如夢初醒,急忙三步并兩步,上前說道:“右丞說笑了,您初登寒舍,實(shí)乃蓬蓽生輝啊!”</br> “殿下客氣了。”劉洎笑道:“之前因公事繁忙,一直不曾與殿下深交,還請見諒。”</br> 李泰渾身一震。</br> 心臟不可抑制的蹦蹦直跳。</br> 不過依舊壓抑著激蕩的心情,遲疑道:“劉右丞,您的意思是……”</br> 劉洎拱拱手:“聽說,殿下的文學(xué)館匯聚天下文人,老夫不才,也想毛遂自薦,不知殿下可否愿意收留?”</br> 李泰臉上露出狂喜之色。</br> 果真如此!</br> 劉洎本身就位高權(quán)重,有這樣一個(gè)大佬加入,己方將會(huì)實(shí)力大增。</br> 關(guān)鍵是。</br> 他還代表著房玄齡的態(tài)度!</br> ....房贏在曲水流觴上投誠,可房玄齡并未做出表態(tài)……如今,他的左右手親自登門,并且上來就要加入文學(xué)館。</br> 確定了!</br> 房相已經(jīng)在支持本王了!</br> “而這一切,皆由房遺愛所起……”</br> “他雖然沒來參加慶功宴,卻在暗中做了這些實(shí)在事!”</br> “比起那些只會(huì)耍嘴皮子的家伙,房二郎簡直是低調(diào)的可怕啊!”</br> 李泰的嘴巴咧到了耳根子。</br> 對房贏的不滿,剎那間煙消云散。</br> 不僅如此,心中還有深深的感動(dòng)……</br> “劉右丞!”</br> 李泰上前一把拉住劉洎,欣喜道:</br> “文學(xué)館有您的加入,本王深感榮幸,深感榮幸啊!哈哈哈哈……”</br> “見殿下如此,老夫便放心了。”劉洎微微一笑:“老臣斗膽,還想要為殿下引薦一人。”</br> “什么?”</br> 李泰再次愣住了。</br> “怎么?殿下不感興趣?”</br> “怎么會(huì)?!”李泰急忙問道:“不知右丞為本王推薦何人?”</br> 劉洎側(cè)頭,朗聲道:“崔老弟,出來吧。”</br> 在李泰的視線下。</br> 一名文士,身著一襲儒衫,施施然從里屋走了出來。</br> 李泰瞬間瞪大眼睛。</br> 殿中侍御史,崔仁師!</br> 相比“南床”御史,殿中稱“副端”,從七品下。</br> 官不大,卻掌糾察朝儀,兼知庫藏出納及宮門內(nèi)事,及京畿糾察事宜。</br> 最重要的是。</br> 他姓崔。</br> 出身博陵崔氏安平房。</br> 在李泰的目瞪口呆中,崔仁師款款施禮:</br> “臣,參見魏王殿下。”</br> ……</br> 片刻后。</br> 李泰回到大廳。</br> 柴令武立刻湊上來問道:“殿下,方才是誰來拜訪?”</br> 李泰此時(shí)心情大好。</br> 兩個(gè)大佬連袂前來,己方的力量瞬間升了一個(gè)檔次。</br> 可此事他卻不會(huì)當(dāng)眾公布。</br> ……人生就像對弈,要想贏,越到最后,就越要看誰得底牌多。</br> 況且,劉洎和崔仁師,明知道今日魏王府設(shè)宴,卻偏偏躲著不露面。</br> 顯然也是存了這個(gè)心思。</br> 這就是高明棋手之間的心照不宣。</br> 于是李泰笑著敷衍道:“來的是兩名貴客。”</br> “貴客?”柴令武撇了撇嘴:“不會(huì)是房遺愛那廝吧?”</br> 李泰還沉浸在歡喜中,笑著搖了搖頭:“不是房二郎。”</br> “我就知道不是他。”</br> 柴令武嘲笑道:“不知輕重的東西,這么重要的場合都不來,明顯不給殿下您的面子……”</br> “夠了!”</br> 李泰的笑容倏然收斂:“從今以后,本王不希望聽到類似的話。”</br> 此言一出。</br> 大廳內(nèi)的氣氛凝固。</br> 眾人的動(dòng)作全都僵住,驚訝的望著上首。</br> 柴令武更是滿臉不可思議……剛才他明顯感到了李泰的不悅,誰知道出去一趟回來,竟然立場大變。</br> 可這樣的轉(zhuǎn)變。</br> 卻讓柴令武憤怒不已。</br> 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br> 他柴令武鞍前馬后了這么久,竟然抵不上一個(gè)剛剛投效的房遺愛。</br> 真是可惡!</br> 柴令武再也無法抑制心中怒氣,騰地一下站了起來:</br> “魏王殿下,房遺愛算什么東西,你為何如此維護(hù)他?!”</br> 李泰冷冷看著他:“你在質(zhì)問本王?”</br> “我……”</br> 柴令武頓時(shí)語塞。</br> 他雖是高祖外孫,同時(shí)又是當(dāng)今大唐駙馬,可論起身份地位,與李泰可謂云泥之別。</br> 見局面緊張。</br> 杜正倫趕緊打圓場:</br> “哈哈,兩位這是作甚,來來來,咱們接著吃酒。”</br> 他這么一說。</br> 眾人紛紛舉起酒杯附和。</br> “杜兄說的對。”</br> “今日慶功宴,可是大喜的日子。”</br> “對對對,莫談公事。”</br> “吾等,敬魏王殿下!”</br> ……</br> 李泰這才露出笑容,舉起酒杯:“同飲。”</br> 酒宴氣氛重新活絡(luò)起來。</br> 眾人推杯換盞,相互交談,席間,不停有人上前,去給李泰敬酒。</br> 柴令武卻獨(dú)自坐在角落里。</br> 他看著談笑風(fēng)生的諸人,臉色變得愈發(fā)陰沉。</br> “房遺愛!都怪你!”</br> 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柴令武雙眼赤紅:</br> “若不是你,本少怎么被魏王喝斥!”</br> “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本少會(huì)把場子找回來,讓所有人面前證明……”</br> “我比你強(qiáng)!”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