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成宮內。</br> 廝殺漸漸接近尾聲。</br> 多處宮殿被點燃,熊熊大火燃燒著房梁窗欞,劈啪作響。</br> 走廊高階上,橫七豎八的躺著戰死的士兵,皆是身著唐軍服飾,分不出敵我。</br> 御容殿前。</br> 孫武開一屁股坐在地上。</br> 一邊掃視著各處零星戰斗,一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留下。</br> 不遠處。</br> 張阿難靜靜的矗立,遙視遠方。</br> 天空泛起魚肚白,黎明悄然降臨大地,一縷紅光從地平線冉冉升起。</br> “張將軍....”</br> 房贏拎著橫刀,出現在他身側,低聲匯報:</br> “突厥叛軍已被絞殺殆盡。”</br> “結社率和賀邏鶻,馳入御廄中,盜走二十多匹馬,向北逃走。”</br> “嗯?逃走了兩個?”</br> 張阿難微微皺眉,吩咐道:“你馬上帶人去追,將他們兩個帶回來——無論生死。”</br> “喏。”</br> 房贏低頭領命。</br> 轉過身去,臉上露出輕松的笑意。</br> 如今叛軍已斃,教主的后手也被皇帝壓制,警報解除,危險期已過。</br> 而痛打落水狗……</br> 簡單,粗暴,毫無技術含量,這樣的活他最喜歡干。</br> 一如世紀初的地產商人,拍下一塊黃金地皮...下來只需將各個衙門喂飽,就可以大賺特賺。</br> “駕——”</br> 下方傳來踏踏的馬蹄聲。</br> 房贏帶著五名禁軍,化作一道塵煙,駕馬沖出了被破壞的宮門。</br> 張阿難收回目光。</br> 重新將視線放在了遠方。</br> 勝利的消息還未傳來....伏擊與反伏擊,那里,才是決定這場事件最終走向的關鍵。</br> ……</br> 遙遠的地平線。</br> 天空的淺藍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紅霞。</br> 轟隆隆的馬蹄聲,打破了荒野的寂靜。</br> 結社率和賀邏鶻兩人,趕著二十多匹馬兒倉皇逃竄。</br> ……他們的身上流淌著突厥人的血液,作為騰格爾的子民,他們天生就是牧馬的好手。</br> 此時此刻。</br> 二十余匹馬便是他們的生機。</br> 因為馬匹負重之下,高速奔馳的時間有限。</br> 他們需要不停的換馬,毫不停歇的一路馳騁,如此,這才可能擺脫身后的追兵。</br> 兩旁的景物不斷倒退。</br> 前方出現一座木橋。</br> 結社率忽然臉色一變,雙目死死盯著前方。</br> 橋的另一端。</br> 一名女子的身影漸漸浮現....那女子生的明艷動人,胯下一匹棗紅馬,好似一團烈火由遠及近。</br> 帶看清女子面容。</br> 賀邏鶻神色變得惶恐:“叔父,是高陽公主!”</br> “慌什么慌!”</br> 結社率扭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昨晚不在離宮,根本不知道我們的事!”</br> ……</br> “是唐軍?”</br> 對面,高陽公主露出一絲喜色,遠遠的招手:“你們可是從九成宮而來?”</br> 結社率緩緩放慢馬速,迎了上去,恭敬的抱拳行禮:</br> “拜見公主殿下。”</br> “不必多禮。”高陽公主急聲問道:“離宮發生了何事?為何火光沖天?”</br> “回公主殿下,昨晚有叛軍攻入九成宮,意圖刺殺圣人。”結社率低頭回應。</br> “什么?有叛軍....”</br> 高陽公主臉色呆滯。</br> 生于溫室的她,從未感受過血與火的洗禮,根本想象不到還有人敢刺殺當今皇上。</br> 就在這時。</br> 對面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br> 高陽公主聞聲望去,只見房贏身騎快馬,帶著幾名禁軍飛奔而來。</br> “房贏……”</br> 高陽公主美眸露出光彩,正欲開口。</br> 卻見房贏臉色微變,大聲吼道:</br> “快跑!”</br> “他們是叛軍!”</br> 高陽公主瞬間怔在原地。</br>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身旁的結社率促然出手!</br> 大手一抓,一把將她擄到了馬背上。</br> 高陽公主又驚又怒:“混賬!你敢……”</br> 怒罵聲戛然而止。</br> 脖頸間的涼意,將她的話堵在了喉嚨里....一柄鋒利的刀刃,架在了她雪白纖細的脖子上。</br> 高陽公主嚇壞了。</br> 小臉倏然變得蒼白,神色恐慌的求助:“房贏……”</br> ....唉,刁蠻的公主,真是又菜又弱....房贏暗嘆一聲,放緩馬速,視線落在魁梧的突厥漢子身上:</br> “放開公主,我會對你網開一面。”</br> “哈哈哈哈……”</br> 結社率仰天大笑,滿臉嘲諷:“駙馬,你覺得我會信你說的話嗎?”</br> “額,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房贏憋了半天說道。</br> “放屁!你特么糊弄鬼呢?”結社率大吼:“停止追擊,否則我殺了她!”</br> “房贏,救我....”</br> 高陽公主淚眼汪汪。</br> 自己的大婦受了委屈,房贏心中頓時火氣。</br> ....我的奴奴,只能我來欺負!房贏壓抑著憤怒,咧嘴笑道:</br> “要不然打個商量……”</br> 剛說著這句話。</br> 對面遠方忽然發出密集的馬蹄聲。</br> 席君買帶著大批禁軍趕到。</br> 當看到木橋上的情景,他瞳孔微縮,猛然拽住韁繩,停下馬來。</br> 沉著臉,一言不發的堵住去路。</br> 前有追兵,后有猛虎,結社率臉色瞬間變得難看。</br> “你看,你都沒退路了。”</br> 房贏笑著說道:“投降吧,我去和圣人說,不追究你的責任……”</br> “閉嘴!”</br> 結社率鷹一般的眼睛露出狠戾:“我改注意了,你先自殺,我后放人。”</br> 咔嚓!</br> 空氣瞬間變得凝固。</br> 在場的禁軍神色劇變,憤怒的望著結社率,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響。</br> 房贏的笑意緩緩收斂:“你再說一遍。”</br> “怎么?不敢了?”</br> 結社率臉上露出獰笑:“你不是她的駙馬嗎?連這點犧牲都做不到嗎?”</br> “房贏!別聽他的!”</br> 高陽公主臉上露出恐慌。</br> 房贏緩緩低頭,望向手中早已出鞘的橫刀。</br> “快點!老子沒時間跟你瞎耗!”結社率大聲催促。</br> “不要....”</br> 李漱發出凄厲的叫喊。</br> 忽然,她眼中閃過一絲決斷,脖頸猛地朝下方的刀刃撞去。</br> “公主殿下!”</br> 對面的禁軍震驚無比。</br> 房贏抬頭,恰好看到這駭人的一幕,心頭如同被石塊撞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