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和誰談戀愛？</br> ——別人不行,我可以。</br> 周黎仿佛聽見了“怦”的一聲，是自己心跳炸開的聲音。</br> 她直直看著他的眼睛，兩人的視線在空氣里交匯。</br> 她睫毛輕顫,眸子里水光浮動。他眸色暗沉，幽黑深湛。</br> 她只見他的喉結(jié)動了動，心再一次提起,滿心期待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兒。</br> 電梯到達的聲音卻先一步傳來。</br> “?！?lt;/br> 男人的視線往一旁挪去，周黎忍不住失落地垂下眸，仿佛滿心熱忱被當頭吹了一股冷風(fēng)。</br> 下一秒，卻感覺手心一熱，她的手被他緊緊握住。</br> 溫?zé)?不容撼動。他微微用力,就將她牽到了自己身邊：“過來。”</br> 她猛地抬頭,撞上他低垂的眸子。</br> 他看著她,啞聲道：“一會兒人再撞到你。”</br> 話說著,電梯里同時有幾人下來,步履匆匆從她身邊走過。</br> 周黎：“……”</br> 等里面的人出來，他們再進去。電梯門不算寬，他自然松開了她的手,讓她先進。</br> 電梯里還有幾人。</br> 一般這種情況就說明,一會兒到一樓人會暴多。</br> 這事兒她有經(jīng)驗,周黎徑直走到角落里。</br> 沈照自然站在她身旁。</br> 電梯往上，到一樓停下,果然不出她所料。</br> 人暴多。</br> 人群不顧一切地往里擠，沈照皺了下眉,身體微微往前側(cè)了側(cè),幫她擋住前面擠過來的人。</br> 瞬間,周黎面前便被他隔離出一個獨立的空間。</br> 身后兩側(cè)是電梯的金屬墻壁，身前兩側(cè)是他。</br> 她忍不住悄悄抬眸，往他瞅去，視線落在他微微緊繃的下頜。</br> 漂亮得驚人。</br> 她忍不住就多看了一眼，結(jié)果他立刻察覺到，低頭。</br> 兩人視線猝然撞上。</br> 仿佛偷看他被當場捉住，周黎心虛了。</br> 不過她穩(wěn)了這么多年，輕易不翻車，對上他的視線，她立刻眨了下眼睛，面不改色地問：“你想站我這里嗎？”</br> 沈照：“……”</br> “那下次你站里邊，我站外邊?！?lt;/br> “……”</br> ……</br> 五樓總算到了。</br> 兩人最后走出電梯。</br> 周黎就是個精分。</br> 面上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心里還糾結(jié)著他的話。多虧那一電梯的人，她的理智漸漸回籠了幾分。</br> 這一路，她分析出他剛剛那句話里應(yīng)該有兩種意思。</br> 一種是，她不能和別人談戀愛，只能跟他談。</br> 另一種是，別人都不能談戀愛，只有他能談。</br> 那，到底哪個意思？</br> 她當然希望是第一個啊，她都暗示他了，他要再不邁出一步，那就是顧蓉說的，不是蠢，就是拒絕。</br> 他顯然不蠢。</br> 如果這樣他還是第二種意思的話，那就是拒絕她了。</br> 害。</br> 單單是這樣想著，她就覺得好難過。</br> 周黎苦惱地咬著下唇，心不在焉地走在他身邊。</br> 沒注意到男人忽然側(cè)頭，定定看著她。</br> 片刻后，他溫聲問：“想看什么電影？”</br> 周黎這才抬頭，往屏幕上掃去。</br> 她選了部口碑比較好的國外電影，沒有驚險刺激的大場面，不過幾次看到朋友圈里有人推薦。</br> 兩人去買水，周黎問沈照：“想喝什么？”</br> 沈照若有所思瞧著她：“喝什么不重要，第二杯半價就行?！?lt;/br> 周黎：“……”</br> 周黎忍了忍，沒忍?。骸坝袀€事兒，你可能不知道?！?lt;/br> 沈照：“嗯？”</br> 周黎一臉認真地看著他：“這個商場，它不叫第二份半價商場?！?lt;/br> 沈照：“……”</br> 還沒定好喝什么，周黎忽聽遠處傳來一聲：“黎黎！”</br> 她循聲看去，只見居湉湉用力朝她揮手，一面大步往她走來。</br> 手臂上還拽著個高大的男生。</br> 居湉湉走到周黎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笑起來的時候，頰邊兩個小酒窩看起來好明顯：“你怎么會在這里？”</br> 她說著，下意識往周黎身邊的男人看去。</br> 看清他的樣子，居湉湉眼里瞬間驚艷，呼吸也條件反射地一窒。</br> 周黎看她這樣就知道，居湉湉認出沈照就是她口中那個不似紀隨勝似紀隨了。</br> 她想起自己上次隨口胡謅說沈照是個女的，生怕居湉湉當著他面說出來，待會兒沈照找她算賬，于是連忙扯開話題：“你們也來看電影呢？”</br> 居湉湉聽見周黎問話，這才回過神來：“啊，對，我們來看電影?！?lt;/br> 她又飛快地看了沈照一眼，沒好意思直接追問周黎，小心機一動，主動拉過身后的男生到周黎面前，大方地說：“給你介紹下，我男朋友，葉瑾修?！?lt;/br> 周黎：“……”</br> 這小心機，大可不必。</br> 她一言難盡地看著居湉湉。</br> 居湉湉沖她眨了下眼睛。</br> 葉瑾修大方地和周黎兩人打招呼，高高大大的大男孩，笑起來和居湉湉一樣，頰邊兩個酒窩。</br> “你們好?！?lt;/br> 周黎指了指沈照，溫溫吞吞地說：“沈照?！?lt;/br> 沈照的視線輕飄飄落在她頭頂。</br> 過了兩秒，他看向居湉湉二人，輕點了下下頜：“你們好?！?lt;/br> 這仿佛領(lǐng)導(dǎo)蒞臨一般，高冷疏離的慰問。</br> 周黎覺得不大好意思，和居湉湉兩人說：“電影要開始了，我們先進去?！?lt;/br> 居湉湉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立刻追問：“你們買的也是情侶場嗎？說不定我們是一場哦?！?lt;/br> 周黎：“……”</br> 她剛只顧著選電影，倒也沒有特意去選情侶電影，應(yīng)該不是。</br> 只是居湉湉這么問，她心思微微一動。</br> 想著，她飛快地轉(zhuǎn)頭，瞅了身邊的男人一眼，又回頭看向居湉湉：“不是?！?lt;/br> 居湉湉“啊”了一聲，略顯失望。</br> 周黎抬頭挺胸，一本正經(jīng)甩鍋：“主要是因為，我們公司除了老板，其他人都禁止談戀愛?！?lt;/br> 擲地有聲。</br> 周黎只覺一道緊.窒的目光立刻往她看來。</br> 居湉湉二人也是一臉懵逼。</br> 在場三人：“？”</br> 周黎面不改色，理直氣壯道：“他剛剛自己和我說的，別人都不行，只有他可以?！?lt;/br> ……</br> 很快檢票入場，周黎安靜地走在沈照身邊，跟著他找位子坐下。</br> 電影還沒開場，燈光還亮著，周圍有說話聲。</br> 周黎閉著嘴巴，默不吭聲。</br> 她有點失落。</br> 她剛剛故意那樣說，只是想排除一種可能。</br> 那種心態(tài)，就好比女孩子說自己胖了，其實有時候不是想讓別人附和：對，你真的胖了。相反，她可能只是想聽一句：沒有，你還是很瘦。</br> 她只是想聽他的否認而已。</br> 可是沈照沒吱聲，他沒有否認。</br> 那就是默認吧。</br> 還真的是這樣——除了他，別人都不許談戀愛，包括她。</br> 她今晚都做得這么明顯了，他還默認，那就是拒絕了吧。</br> 果然，沈照沒瘋，沈照不會喜歡她。</br> 周黎悶悶不樂地垂著眸。</br> “在想什么？”耳邊傳來男人的聲音，微低，“怎么不說話？”</br> “在想，”周黎沒有看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等別人發(fā)瘋果然不現(xiàn)實?！?lt;/br> “……”</br> 沈照忽地側(cè)開頭，輕笑一聲。</br> 過了會兒，他又看向她，語氣很輕，像是在縱容：“咱們可說好不懟人的?！?lt;/br> 周黎抬起眸子，瞅了他一眼：“我什么時候懟人了？我今天都沒有懟人，我今天可善解人意了?！?lt;/br> 說完又忽然想起來：“不對，我什么時候和你說好了？”</br> 沈照輕哂一聲：“實習(xí)要求還記得不？會說話，不懟人，你來了就是默認同意?！?lt;/br> “……”</br> “還有，你今天一直在懟我?！蹦腥说纳ひ艉龅剜硢×藥追?，直直看著她，“懟得我話都說不清楚了。”</br> 周黎怔住，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有嗎？”</br> “有。”</br> “哪句？”</br> 男人漆黑的眸子定定注視著她，幾秒后，他喉結(jié)輕輕滾了滾，啞聲道：“別人不行，我可以?！?lt;/br> 周黎心頭猛地一跳。</br> 剛剛?cè)f念俱灰下去的一顆心，剎那間再次蹦到了喉嚨口。</br> 她緊了緊手心，看著他，睫毛輕顫。</br> 男人的眸子顏色很深，望不到盡頭。</br> 四目相對，過了好一會兒，他低道：“我剛剛，少說了一個字?！?lt;/br> “什，什么？”</br> 空氣沉寂了一秒還是兩秒，一個字落在她耳邊。</br> “和。”</br> 像是被什么東西肆虐而過，周黎腦子里剎那間只剩下一片空白，她呆呆看著他。</br> 男人的嗓音緩慢而篤定：“和別人不行，和我可以?！?lt;/br> ——你想和誰談戀愛？</br> 不是，別人不行，我可以。</br> 而是，和別人不行，和我可以。</br> 周黎這下真的看到了煙花。</br> 就在他漆黑的瞳仁里，一簇簇綻放，五光十色，璀璨奪目。</br> 被他眼睛里的光彩蠱惑似的，她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br> 周遭卻倏然暗下。</br> 電影開始了。</br> 她回過神來，又有些失望，將目光轉(zhuǎn)回屏幕，看電影。</br> ……</br> 兩個多小時的電影，周黎覺得自己也就看到個一句話簡介。</br> 唯一看進去的細節(jié)是，男主偽造學(xué)歷給富家女做家庭老師，有意勾引，極為油膩地去握富家女的手，在富家女警覺不妥后，又立刻以一通心靈雞湯灌之，徹底將人給迷住了。</br> 周黎看到這里，忍不住扯了扯唇。</br> 這時，她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輕嗤。</br> 男人的嗓音很輕很慢，不屑，又像是在調(diào)侃：“智——障——”</br> 周黎忽然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她對他說的話——</br> “你想知道，我上個家庭老師是怎么被辭退的嗎？”</br> “講題就講題，他非要和我講什么心靈雞湯，還來握我的手?！?lt;/br> “哥哥，你說我看起來像個智障嗎？”</br> 這么一看，這電影里的富家女還真的是……</br> ……</br> 從電影院出來，正是個高峰，人有點多。</br> 周黎不大想去擠電梯，而且之前沒買成水，一場電影下來，她也有些渴。</br> 剛這么想著，身旁的男人就側(cè)頭問她：“想不想喝點什么？”</br> 周黎輕輕點頭：“想?！?lt;/br> 兩人沿著扶梯下行，到四樓找了家甜品店。</br> 周黎要了杯奶茶，問沈照想喝什么，男人淡道：“不愛喝甜的?！?lt;/br> 行吧。</br> 周黎幫他要了杯白開水。</br> 結(jié)果拿到奶茶，找了張桌子坐下，她剛吸了一口，抬眸，就見他的視線定定落在她的唇上。</br> 他若有所思問她：“好喝不？”</br> 周黎：“……”</br> 這個人……</br> 周黎面不改色地搖了下頭：“不好喝?！?lt;/br> “這樣啊，”沈照眉梢一揚，慢騰騰道，“行吧，那我?guī)湍愫??！?lt;/br> 他說著，甚至還委曲求全地往她伸出手。</br> 周黎：“……”</br> 周黎低頭，從吸管里又吸了一口，裝模作樣地品了品，毫無心理障礙地說：“現(xiàn)在又好喝了?！?lt;/br> “真的？”</br> 沈照瞧著她，鳳眸眼尾微揚：“那給我嘗一口?！?lt;/br> 周黎：“……”</br> 這個人也，太無恥了吧！</br> 此時，她手機接連響了兩聲。</br> 剛好可以不理這個人，周黎低頭掏出手機。</br> 是周鴻安給她發(fā)的消息——</br> 【太后懿旨，問周公主怎么還沒回家啊？】</br> 【很晚了，該回家啦?！?lt;/br> 周黎一看時間，的確不早了。</br> 她將手機放到桌上，一手捧著奶茶，一手單手打字：【在路上啦。】</br> 發(fā)送出去，抬頭，卻見沈照目光盯著她手里的奶茶。</br> 對視兩秒，他慢悠悠地問：“回個信息還抱這么緊？”</br> “……”</br> “就這么不想給我喝??？”</br> “……”</br> “一口也不行？”</br> “……”</br> 她輕抿了下唇：“我爸媽催我回家了?！?lt;/br> 她以為他又要說些亂七八糟的，沒想他聽了卻是輕點下頭：“走吧，我送你回家?！?lt;/br> 就很平常的一句話，周黎卻莫名有些心動。</br> 她垂了垂眸：“那我先去趟衛(wèi)生間。”</br> “好。”</br> 周黎從包里拿了紙巾，站起身來。</br> 手機還放在桌上，她也沒在意，視線卻在剛喝了兩口的奶茶上停了停。</br> 而后，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輕聲說：“你要想喝就拿吧?！?lt;/br> 說完，沒敢看他，不等他反應(yīng)，飛快地離開。</br> 一口氣提著，直到走出甜品店，她才輕輕呼出來。</br> 下意識的，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br> 不燙吧？</br> 應(yīng)該沒臉紅吧？</br> 她糾結(jié)地閉了閉眼，順著指示標往衛(wèi)生間走去。</br>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男人的目光才不疾不徐收回。</br> 唇角噙著一抹笑，眼尾微彎，殷紅的朱砂小痣映著甜品店的光線，閃爍勾人。</br> 他目光停留在那杯奶茶上幾秒，然后毫不客氣地，伸手拿了過來。</br> 他這人，道德感一向不怎么強呢。</br> 手機這時卻忽然響了一聲。</br> 不是他的。</br> 放在她位子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br> 他掀起眼皮，輕輕一眼瞥過去，一條微信消息頓時映入眼底。</br> 居湉湉：【臥槽！我剛想到個事兒……該不會你說那個饞你身子想睡你的男人，就是沈照吧？】</br> 男人的眉頭輕輕一挑。</br> 此時，她的手機又響了一聲。</br> 屏幕上緊接著冒出一條新消息。</br> 居湉湉：【那你還猶豫什么！上啊啊啊！！！】</br> 亮起的屏幕很快就熄滅了。</br> 男人手指一下下摩挲著溫?zé)岬哪滩?，明明是毫無生命的塑料，硬是給他摩挲出繾綣纏綿的意思。</br> 他的唇角微微彎著，鳳眸里滿是玩味。</br> 饞她的身子？</br> 想睡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