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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第 28 章

    行吧。</br>  他就是這么個人。</br>  看在他提前一個小時就到的份兒上,周黎決定大度一回,不和他計較了。</br>  她沒說什么,安靜地跟著他往前走。</br>  進了電梯,男人徑直摁下負一樓,周黎漸漸回過神來,轉頭看向他:“我記得以前去停車場好像要先上樓過個什么通道,現在不用了嗎?”</br>  沈照點了下頭:“用。”</br>  他神色自若看著她:“但我們不去停車場,去酒店。”</br>  周黎一怔,而后想起剛剛那條酒店確認短信,反應過來他應該是看到了。</br>  她也沒多想,順口道:“但酒店現在已經滿房了,我訂的時候就只剩下最后一間。”</br>  她原本是想提醒他,要是去酒店他今晚就沒地方睡了。話落,只見男人似笑非笑地瞧著她,眼神格外意味深長,她猛地反應過來——</br>  她在胡說什么?</br>  這可是——沈照啊!</br>  一個“抱歉”都能曲解成那個樣子的——沈照啊!</br>  現在她說這個話,他還能不順著桿子往上爬?</br>  一種名為后悔的情緒霎時順著腳底往上竄,讓周黎想發瘋似的長按剛才那句話,將它撤回。</br>  但顯然面對面對話不具備這個功能。</br>  所幸電梯剛好到達樓層,伴隨著“叮”的一聲,锃亮的金屬門緩緩往兩旁拉開。</br>  周黎只覺這電梯真是到得恰到好處,堪堪挽救她于社死的邊緣,她立刻垂下眸,假裝沒有說過剛才那句話,抬頭挺胸地往外走去。</br>  沈照跟在她身后,瞧著她刻意抬起的下巴,無聲輕哂。</br>  兩人出了電梯,男人不疾不徐走到她身邊,別有深意補上一句:“行,我可以。”</br>  ——我訂的時候只剩下最后一間房。</br>  ——行,我可以。</br>  周黎:“……”</br>  果然。</br>  她就知道。</br>  沈照,不愧是你!</br>  ……</br>  到了酒店大堂,周黎拿出證件遞給前臺。</br>  前臺輸入姓名,盯著電腦看了兩秒,確認道:“您這邊訂的是一間大床房。”</br>  大床房。</br>  擲地有聲。</br>  周黎心里很崩潰,但面上極為淡定,她輕點了下頭:“嗯。”</br>  前臺目光在她身邊男人的臉上停頓了一會兒,溫溫柔柔道:“這位先生,您的證件也需要提交下呢。”</br>  “兩個人入住的話,兩人的證件都是需要提交的呢。”</br>  周黎余光瞥見沈照唇角彎了彎,連忙搶先道:“不用,他不住這里。”</br>  話落,兩道視線同時往她看來。</br>  周黎面不改色,一臉誠懇地說:“他剛說了,他可以——自己開車回去。”</br>  沈照:“……”</br>  空氣安靜了剎那,前臺:“好的,您稍等。”</br>  片刻后,手續辦好,前臺將一張入住登記表交給周黎簽字,而后將房卡和身份證交給她:“祝您入住愉快。”</br>  周黎接過,刻意避開沈照的視線,垂著眼轉身。</br>  兩人走了沒幾步,禮賓快步趕來拿行李。</br>  沈照手指松松垮垮搭在行李箱上:“不用,我送她上去。”</br>  周黎垂著頭,沒吱聲。</br>  禮賓的視線在沈照臉上停頓了片刻,微笑道:“好的好的。”</br>  禮賓離開,沈照側頭看向周黎:“走吧,我可以——”</br>  他咬著字:“送你上去。”</br>  周黎:“……”</br>  這酒店就連著機場航站樓可到,是一家五星酒店,占地面積廣,有三棟大樓。</br>  周黎所住的房間在3棟,從大堂離開后,要穿過長長的回廊,到3棟去坐電梯。周黎不太認路,安安靜靜地跟在沈照身后。</br>  這會兒時間已經很晚了,整個酒店都很安靜,回廊上除了兩人,一個人都沒有。兩旁露天的景觀在黑夜里看不大真切,只隱約給人很精致的感覺。</br>  周黎收回視線,忽然發現沈照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站在她前方,直勾勾盯著她。</br>  她被嚇了一跳,訥訥道:“怎么不走了?”</br>  “等你。”男人漆黑的眸子注視著她,“你走在我身后,什么時候跑了我都不知道。”</br>  周黎:“……”</br>  她又沒欠他錢,跑個鬼哦。</br>  不過還是走到他身邊,沈照這才繼續往前走。</br>  沒走幾步,身旁的男人忽然喊她:“黎黎。”</br>  她輕輕應道:“嗯?”</br>  沈照語氣隨意:“你當年是不是只讓我幫你補了數學?”</br>  周黎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點了下頭:“嗯。”</br>  沈照又問:“你那時候,怎么不讓我幫你補補語文?”</br>  周黎覺得有些莫名,轉頭望著他:“啊?”</br>  沈照沖她眨了下眼睛:“我補語文不要錢的,補數學,送語文。”</br>  “……”周黎抿了抿唇,“謝謝。我語文很好,不要你補。”</br>  他點了下頭,沒再說什么。</br>  過了會兒,忽然開口:“你們家那時候是不是給語文老師送紅包了?”</br>  周黎:“……”</br>  沈照一本正經道:“那樣不對,是在害你。”</br>  “……”</br>  此時,兩人走到了3棟的電梯,男人邁著長步往前摁下上行鍵。</br>  回到她身邊,他語重心長地說:“明明不好,非說好,瞧瞧,這謊話耽誤了你多少年?”</br>  周黎:“……”</br>  此時,電梯到了,兩人走進。</br>  沈照跟在她身后,又追問了一句:“要不我給你補補?畢竟是小時候欠你的。”</br>  補補?</br>  周黎對上沈照妖孽兮兮的眼睛,腦子里鬼使神差蹦出居湉湉那一句——</br>  讓你男人床上教你。</br>  床上……</br>  臥槽!</br>  周黎覺得自己簡直中邪了,用力搖了好幾下頭,將腦子里那些色迷心竅的畫面搖散。</br>  沈照見狀,以為她是抗拒:“諱疾忌醫可不行。”</br>  周黎:“……”</br>  周黎覺得這個人可真的是太可惡了,沒完沒了。</br>  她忍無可忍,終于懟了回去:“那,我也不能隨隨便便找個庸醫吧?”</br>  沈·庸醫·照:“……”</br>  房間就在七樓,很快就到了。</br>  電梯門打開,周黎出去以前,抬著下巴,看著沈照,咬著字,驕矜道:“我語文好著呢。”</br>  說完,轉身邁了出去。</br>  沈照跟在她身后,含笑瞧著她,眼尾微微往上揚。</br>  此時已經很晚了,走廊寂靜,他也沒多說什么,就含著笑,慢慢走在她身邊。</br>  到了房間,周黎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我到了。”</br>  男人輕點了下頭,自然地說:“那進去。”</br>  這理所當然的樣子……</br>  周黎抿了抿唇:“你先回吧。”</br>  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太無情,她想想還補了一句:“我看著你走。”</br>  聽著挺深情的。</br>  周黎滿意了。</br>  沈照:“……”</br>  沈照盯著她看了幾秒,忽然仗著身高,直接從她手中抽走了房卡,往門上一掃,“滴”的一聲,房門打開。</br>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快得周黎都沒反應過來。</br>  直到男人在她眼里推開房門,徑直走進去,她才回過神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br>  她正要說話,沈照回頭,一臉道貌岸然:“別吵著別人睡覺,有話進來說。”</br>  周黎:“……”</br>  她服了。</br>  不情不愿走進,沈照又道:“把門關上。”</br>  “……”</br>  “別影響到別人。”</br>  “……”</br>  周黎輕輕吐出一口氣。</br>  沈照卻像是嫌她動作太慢,又大步回到她身邊,替她關上了門。</br>  玄關這地方本就狹窄,站一個人差不多,站兩個人就顯得逼仄。</br>  此時他走到她身邊,身體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她。</br>  隨著他傾身的動作,男人的氣息籠罩過來。頃刻間,她就像是被他堵在了墻邊,頭往上的空氣都被他霸占,她心頭飛快一跳,手足無措地后退了一步。</br>  后背立刻抵住了墻面。</br>  微涼的感覺從身后傳來,面前的空氣卻像是炙熱了幾分。</br>  她心口狂跳,不敢抬眼看他,只好垂著頭,緊張地等著他關好門走開。</br>  偏偏他就像是和她作對似的,就停在了那里。</br>  男人高大的身體遮擋了玄關處橘色的廊燈,在她的角落里落下一片幽暗的陰影。</br>  周黎閉了閉眼,覺得呼吸都滾燙了起來,手心無意識地緊了緊。</br>  終于,她鼓起勇氣抬眸。</br>  下一秒,立刻撞入一雙深邃幽暗的鳳眸。</br>  男人微微彎著身往她的方向,性感的喉結滾了滾,啞聲問:“真不知道我那句話什么意思?”</br>  周黎這會兒腦子很糊,下意識一怔。</br>  他也不著急,就垂眸凝著她,耐心等著。</br>  半晌,周黎總算漸漸想起他的“那句話”是哪句話。</br>  那句——</br>  行,我可以。</br>  我可以。</br>  我可以什么?</br>  顯然不是,我可以開車回去。</br>  是什么,不言而喻。</br>  但問題是,你可以,你怎么不問下我可不可以?</br>  周黎不開心地噘了下嘴。</br>  男人直勾勾盯著她粉嫩的紅唇,喉結無意識地滑了滑。</br>  下一秒,就聽周黎面不改色地“啊”了一聲:“那不就是你可以開車回去的意思嗎?”</br>  沈照:“……”</br>  面不改色胡說八道。</br>  不愧是她。</br>  他快被她給氣笑了。</br>  幾秒后,他輕扯了下唇:“你這語文叫很好?”</br>  周黎毫無心理障礙地點了下頭:“我高考語文一百三。”</br>  男人輕笑一聲:“那二十分是全扣在閱讀理解上了吧?”</br>  周黎:“……”</br>  “看來,”沈照盯著她,“我是不能走了。”</br>  “?”</br>  “我得留下來給你補補,”他頓了頓,一字一字說,“閱讀理解。”</br>  “……”</br>  周黎心尖兒一顫,躲開他的目光,輕輕轉頭。</br>  結果不轉還好,這一轉,目光徑直落到了房間正中那張雪白的大床上。</br>  她像是被燙到似的,飛快挪開視線,再往前,落地窗前是有一張書桌。</br>  玻璃的,略窄,倒也沒什么。</br>  主要是,書桌只配了一把椅子。</br>  感覺到男人的氣息仿佛越來越靠近,周黎神思開始恍惚,目光盯著那唯一的一把椅子,一個念頭自然而然地冒出來——</br>  一張椅子,那也不夠坐啊。</br>  那,在哪兒補?</br>  床……床上?</br>  這個念頭一起,周黎猛地閉上眼睛。</br>  她覺得自己簡直要快給自己整崩潰了!</br>  嗚嗚嗚,她今晚是不是不該來?</br>  她手足無措地想。</br>  或者來了,也不該讓他晚上過來?</br>  這個人,本來就過分識風情,那她都自己送上門了,他還能不順水推舟?</br>  現在如果說害怕,會不會顯得很矯情?</br>  但她確實,有那么一丟丟,害怕。</br>  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夜里,在這個陌生的酒店。</br>  雖然她真的很喜歡沈照,但在這個城市曾有過太多太大的變故,她心里有陰影。</br>  她會沒有安全感,會害怕在這里,會不會再出什么變故?</br>  她攥著手心,扭著頭,余光瞥見男人俯身,往她越來越靠近。</br>  伴隨著這動作,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頰和嘴唇。</br>  她更加僵硬地扭著頭,對接下來可能的一發不可收拾,隱隱期待,又很害怕。</br>  她想往后退,可是后面是墻壁。</br>  下一秒,卻感覺身前的壓迫驟然退去。</br>  周黎一怔,轉頭。</br>  沈照雖然還站在她面前,不過已經直起身子,他帶來的壓迫隨之散去。</br>  他似隨意掃了眼不算窄、但也不算寬的房間,對周黎說:“走吧。”</br>  周黎茫然地眨了下眼睛。</br>  剛剛,是她感覺錯了嗎?</br>  他明明想……</br>  沈照已經拿上她的行李箱,開門。</br>  他站在門邊,一手撐著門,示意她先出去。</br>  周黎想起剛才他抱怨那一句——你走在我身后,什么時候跑了我都不知道。</br>  她默了默,也沒多問,順著他的意思先走出。</br>  她以為沈照是忽然改變主意不讓她住酒店了。</br>  沒想兩人到了1棟的電梯,他卻摁下了上行鍵。</br>  電梯門打開,他示意她先進去,他隨后進來,摁下了頂樓。</br>  面對周黎疑惑的目光,他似笑非笑:“跟我換個房間,好不?”</br>  周黎眨了下眼睛:“你訂了房間?”</br>  沈照隨意道:“啊,開車太累,不太想連夜趕來趕去,先訂了個房。”</br>  周黎沒說什么,輕輕垂下眸。</br>  心底一股熱流緩緩生起,慢慢溢滿一顆心。</br>  她的不安,他都懂得。</br>  所以才不讓她在這深夜寂靜的時候,進那個曾經帶給她最大變故的城市嗎?</br>  周黎唇角翹了翹。</br>  沈照訂的是頂樓總統套房,有好幾個大床房那么大。</br>  客廳,書房,兩間臥室。</br>  沈照將房卡交給她,又問她要她那大床房的房卡。</br>  周黎不解:“嗯?”</br>  男人神情慵懶:“今晚下雨,我怕頂樓會漏雨,跟你換個房間,你住這里,我去住下面。”</br>  周黎:“……”</br>  她覺得,這個人這么多年沒有女朋友,應該是因為他這張嘴沒錯了。</br>  她慢吞吞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房卡,卻沒給他。</br>  她低著頭,目光盯著房卡,手指把玩著。</br>  沈照注視著她,片刻后,主動伸手去拿。</br>  這次周黎卻用了些力,沒讓他搶走。</br>  沈照微微低頭:“嗯?”</br>  周黎抬眸,對上他的視線,遲疑了好幾秒,她輕輕咽了咽口水。</br>  開口,嗓音幾不可聞:“要不,你留下?”</br>  周黎說完,崩潰地閉上眼。</br>  她能說出這種話來,也是絕了!</br>  周遭空氣陷入安靜。</br>  沈照沒有說話。</br>  她垂著頭,卻能感覺到男人深深注視的目光,緊/窒逼人。</br>  許久,耳邊傳來男人的嗓音,喑啞低沉:“黎黎。”</br>  周黎輕輕“嗯”了一聲,沒敢看他。</br>  沈照:“你自制力怎么樣?”</br>  周黎愣了下,輕輕抬眸,往他看去。</br>  男人的眸子幽暗得可怕:“我對我自己沒有信心。”</br>  他性感的喉結滾了滾,又補了一句:“一點都沒有。”</br>  周黎在他直白的目光里,瞬間領會過來他什么意思了。</br>  心里霎時又是崩潰又是一言難盡。</br>  別的不敢說,但她敢肯定,她丟那二十分肯定不是在閱讀理解。</br>  她閱讀理解,絕對——滿分!</br>  她欲蓋彌彰地解釋:“這里有兩個臥室,我的意思是……”</br>  “我知道,”沈照打斷她,“但那沒什么用。”</br>  周黎:“……”</br>  可以不要把自己說得跟禽獸似的么,難道還能破門而入?</br>  年紀輕輕就能到他這個地位的男人,怎么可能沒點兒自制力?</br>  周黎不想跟他鬼扯了。</br>  她收起房卡:“行了,很晚了。就這樣,我對你有信心。”</br>  她說著,轉身往一個臥室走去。</br>  男人快步追上,攔在她面前,低頭注視著她:“這事兒你對我有信心沒用,主要得看你。”</br>  “?”</br>  “我擔心,”沈照直白地盯著她,“我會以為自己又是在做夢,不管不顧,隨心所欲。”</br>  “……”</br>  “那時候,你有力氣把我推開不?”</br>  “……”</br>  不用等那時候了。</br>  周黎直接把大床房房卡掏出來,塞進他手里,將他推出了門。</br>  背抵著房門,周黎還覺得有點崩潰。</br>  她這喜歡的……到底是什么人啊!</br>  她閉上眼,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吐出一口氣。</br>  飛機上細菌有點多,她沒法直接睡覺,進浴室洗澡洗頭。</br>  總套果然比大床房舒服,更加寬敞,設施更好。</br>  周黎站在淋浴下,溫熱的水滑過身體,她忽然又想起了沈照那一句——我擔心,我會以為自己又是在做夢。</br>  此時沒有了兩人面對面時的那種悸動,她漸漸冷靜下來。</br>  我會以為自己又是在做夢。</br>  又是在做夢。</br>  這么多年,他常常都在夢里見到她嗎?</br>  在夢里見到她,卻過了這么多年才來找她。</br>  周黎只覺心口一陣酸軟,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瞬間堵在那里。</br>  ……</br>  第二天早上,周黎醒來。</br>  她睜開眼睛,神情恍惚地盯著天花板。</br>  她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沈照胡說八道,她受了影響,以至于她昨晚……也做了夢。</br>  她夢見了沈照,還更進一步領會到了她原本沒怎么注意的那一句——不管不顧,隨心所欲。</br>  她閉上眼睛,眼前浮現起夢里的畫面。</br>  而后,默默拉起被子,捂住了自己滾燙的臉。</br>  眼前一片漆黑。</br>  她身子滾燙,滿心崩潰地想——還好還好,昨晚他沒有留下來。</br>  不然共處一室……她可能真的不會推開他。</br>  ……</br>  這天天氣很好。</br>  凄風苦雨散去,新的一天,天空湛藍,陽光和煦。</br>  兩人一起吃過早飯,退完房,沈照開車進城。</br>  周黎盯著窗外陌生的景致,恍恍惚惚地覺得,八年過去,這個城市已經陌生到完全不認識她了。</br>  就像她也不認識這個城市。</br>  兩相陌生。</br>  而她回來,只為了一個人。</br>  她收回目光,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輕聲問:“我們去哪兒?”</br>  男人開著車,聞聲,抽空轉頭看了她一眼,含笑道:“去我家。”</br>  周黎微怔:“你家在哪兒?”</br>  沈照沒說話。</br>  過了會兒,他長指輕輕敲了下方向盤,拖著腔調,慢條斯理地說:“你可真是,挺沒良心的啊。”</br>  “……”周黎哭笑不得,“那本來就是,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個城市都變化這么大,我哪兒知道你又買了多少房產,現在又住在哪兒?”</br>  男人打著方向盤,車子駛進一條匝道。</br>  他開口,情緒未明:“我還住原來那里。”</br>  周黎睫毛輕顫。</br>  空氣陷入安靜,誰也沒再說話。</br>  周黎又將視線挪向了窗外,周邊的景致飛快往后掠去。</br>  原來那里。</br>  那就是當年,她給他塞超市卡那里了。</br>  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區,叫什么里來著?她也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是個兩居室,面積不大,沒什么特別之處。</br>  就離當年的周家很近,步行20分鐘就到了。</br>  這么多年,憑他今時今日的身價,那里早已經配不上他。</br>  她的頭輕輕挨著車窗玻璃,過了會兒,她掏出手機,低頭點開飛豬:“那我在你家旁邊訂個酒店吧。”</br>  車子駛下高速,沈照轉頭看了她一眼:“行,你訂。”</br>  他慢悠悠接著道:“你看我讓不讓你去。”</br>  周黎:“……”</br>  這霸道的樣子,還挺沙雕。</br>  她瞅了他一眼,哭笑不得地說:“那你自己昨晚說的,對自己的自制力沒什么信心,酒店尚且如此,難道在你家你就不做夢了?”</br>  此時,車子開到了一個十字路口,綠燈變紅。</br>  沈照將車停下,轉頭,漆黑的眸子注視著她:“那你就圓我一個夢,好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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