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旖旎，飄灑入窗，房間很開闊，貌似教室，相當(dāng)工整地碼著一排排、一列列的單人床鋪。
    都是小孩子，睡熟了也不安分，一會兒踢踢被子，一會兒打個噴嚏，在靜謐的夜里多添了幾絲柔和的安詳。
    直至一道漆黑的人影閃現(xiàn)。
    他像條蠕動著的水蛭，沿著床鋪的序列號挨個搜尋，影子的尾光如同一縷不散的陰魂，最終落到23的位置上，悄然定住。
    被褥拱成一團(tuán)，底下還有小手電明明滅滅的光。
    他掏出懷中的相片凝視須臾，收回，一只陰暗的手正待落下，被褥卻倏爾掀開，露出個汗津津的小腦袋。
    與他對視半秒，女孩雙眸便被驚愕和慌懼占滿。
    反應(yīng)再靈敏迅捷也敵不過一個專業(yè)的、健碩的成年人的束縛。
    她一溜煙要翻下床，腳踝被鉗住，求救破天荒地順利沖出喉嚨，卻在齒關(guān)間被搶先捂住嘴。
    被褥底下藏的是畫紙和筆，掙扎摩擦發(fā)出陣陣窸窣，擾人得很。他蹙起眉頭，抻住她四肢的虎口愈發(fā)用力。
    針尖扎入皮膚，一管淡褐色的液體推注而下。
    女孩漸漸地不再反抗，身體像一尾擱淺的小魚，驚厥，震顫，虛脫，昏迷，最終干涸致死。
    他替女孩掖好被子。
    女人出現(xiàn)地很不合時宜——也可能是命中注定的倒霉，壞運(yùn)氣——她推開房間老舊的木門，準(zhǔn)備做下班前的最后一輪巡查，四下環(huán)視，目光陡然與他狹路相逢——
    女人色變：“你是——”
    他果斷掏出裝載消/音/器的槍支，朝她胸腹嘣了一發(fā)子彈。
    女人慘叫一聲跌坐在地，又顧不上疼痛拼命往外爬，企圖按向墻邊的消防鈴。此時影子已經(jīng)穿過數(shù)列床鋪飛奔而至，大手如同鐵網(wǎng)，死死罩住她的嘴。
    恐懼的淚水奪眶而出，女人嗚咽著哀求：“…求你，求…”
    他置若罔聞，一槍斃命，又拎起余溫尚熱的尸體，拖往未知且暗黑的方向。
    最后一絲光消失在拐角。
    六月夏暑，垃圾桶數(shù)日未回收，蠅蟲亂飛，臭氣熏天。
    女人尸體就橫躺在垃圾堆上，膚色青白，眉目僵硬，似乎定格在了生前最后一幅驚恐萬分的神態(tài)里。
    宋鳴直直地盯著，豆大的淚珠從通紅的眼眶滾落。
    他嘴唇顫抖：“…是她。”
    身側(cè)的警探拿本子記下。
    四周拉起了森嚴(yán)的警戒線，連晞望著宋鳴好似木樁一樣的背影，正待上前安撫，目光又觸及攜手而來的兩人。
    秦尤嘴里咬著根棒棒糖，賀崢則叼著根牙簽，倆人神態(tài)悠閑地湊在一塊兒，真真是一個皮蛋兩個黃，一對混蛋。
    沒辦法，鑒于擬定的戒煙計(jì)劃倆人都已簽字畫押不得悔改，于是他們只能用別的東西代替過過嘴癮。
    連晞：“你們怎么來了？”
    她看向賀崢，眼里意味很明顯，你不是已經(jīng)被調(diào)去千島分局了嗎？還能管得著南區(qū)的罪案？
    秦尤解釋說：“剛好路過，他又從接收器里聽到了報(bào)案，就順便過來看看。你們呢？又怎么會在犯罪現(xiàn)場？”
    她撩眸一瞥，宋鳴？
    連晞：“我們也算是路過吧，去隔壁的收容所呢，然后就…”
    她回頭看了眼宋鳴，嘆道：“是他姐姐。說是昨晚下班碰到搶劫的了，中了兩槍。”
    “姐姐？在收容所工作的那個？”
    “對，但她去年年底就轉(zhuǎn)去了同企業(yè)名下的聯(lián)合一小當(dāng)生活老師，誰知道好好的就遇上這遭…”
    秦尤雖然討厭宋鳴，但此刻也不由得為這名運(yùn)氣不好的可憐人感到惋惜。
    賀崢環(huán)視一圈，冷不防問：“搶劫？”
    連晞聳聳肩。
    現(xiàn)場的南區(qū)警探是這么說的。
    分局的鑒證組正在裝模作樣地采集周邊痕跡，捂著鼻子?xùn)|邊瞅瞅西邊瞧瞧的，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看出什么鬼名堂。
    賀崢徑直拉起警戒線走了過去，剛在尸體前蹲下身，那位端著小本子詢問宋鳴的警探便喝道：“嘿！案發(fā)現(xiàn)場未經(jīng)允許，閑雜人等不得擅入！你打哪兒冒出來的？滾回去！”
    賀崢亮了下警徽，頭也不回道：“都是同僚，別那么激動。”
    千島警徽雖不比市局的管用，但好歹是個警徽，南區(qū)警探又橫又沖的口氣收斂不少，卻仍然掩蓋不了那股妄自尊大的不快：“你既然是千島的，跑南區(qū)來干嘛？我們可沒接到通知說會有千島轄區(qū)的人過來。”
    賀崢懶得搭他的腔，只垂眸細(xì)瞧。
    死人談不上什么好看，他鼻翼微翕，隱約在垃圾的臭氣中聞到股貓飼料的味道。
    是從尸體上散發(fā)出來的。
    他用袖口包住手指，撥開了死者的襯衣。
    中了兩槍，一枚擦過左腹，創(chuàng)口極細(xì)極小。
    另一枚正中心臟所在的胸膛位置，創(chuàng)口卻大不相同，呈現(xiàn)出一種輕微散開的性狀花紋，邊緣還盤踞著些深色淤血和焦黑的小斑點(diǎn)。
    毋庸置疑是火/藥殘留物。
    翻過尸體，死者背部的襯衣上有一小塊刮蹭，幾縷絲線被蹭出了工整細(xì)密的陣腳，胡須似的耷拉著。
    看他一本正經(jīng)很裝逼的樣子，還他媽愛答不理，南區(qū)警探愈發(fā)不滿，相當(dāng)粗魯?shù)卮驍嗨骸靶辛耍瑒e看了，我們自個兒都弄清楚了。錢包首飾之類的貴重物品都不見了，擺明了是倒霉，碰上持槍的搶劫犯了嘛。這么簡單的案子，就不勞你們大駕了啊。”
    賀崢上下掃他一輪，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什么也沒說，扭頭走了。
    警探：“你——”
    你他媽，什么眼神？啊？你他媽什么眼神！
    要不是礙著諸多圍觀群眾，他真他媽想沖上去揍他一頓！
    很顯然，這種無聲勝有聲的鄙視，這種言盡于此卻徒留大片空白的譏諷，遠(yuǎn)比激烈的話語來得更具殺傷力和攻擊性。
    余光瞥見警探臉色鐵青，秦尤低笑：“你都說了什么？把人家氣成那樣。”
    賀崢很無辜：“什么都沒說啊。”
    “別管那群飯桶了。”他又道：“絕對不是搶劫犯干的。”
    秦尤并不意外，他蹲在那兒搗鼓半天，還把南區(qū)人氣得不輕，百分百是發(fā)現(xiàn)了點(diǎn)什么。
    她環(huán)著胳膊：“怎么說？”
    賀崢示意她往旁邊看，一排水果店便利店之類的小商鋪，都在照常營業(yè)。
    他道：“像這種門窗防盜不嚴(yán)格、又沒安裝監(jiān)控、現(xiàn)金流又充足的小商店，是搶劫犯們最常光顧的對象，然而它們卻好好的，門鎖沒被撬，窗玻璃沒被砸。一個搶劫犯，大半夜有什么理由不去搶商店，反而朝一個并不富裕的女人下手？”
    秦尤：“說不定他正準(zhǔn)備搶，恰巧被她撞見，想攔住他呢？她是個什么樣的性子，看看宋鳴不就知道了？二五板筋又憤世嫉俗，見義勇為這種蠢事肯定沒少干。”
    賀崢嗯一聲：“然后兇手情急之下朝她開槍，打死了人又很害怕，害怕得連商店也顧不上搶，急匆匆就開溜了。”
    秦尤：“……”
    秦尤：“你是不是在諷刺我？”
    賀崢笑了下，摟過她說：“我剛看了下她身上的槍口，兩次射擊的距離相差很大。一般來說，如果距離超過三米，因?yàn)槠つw有彈性，攝入口就會變成一個比子彈還小的小洞。但如果近槍射擊，火/藥爆炸的熾熱氣體會導(dǎo)致皮膚被熏黑，產(chǎn)生紋身或是斑點(diǎn)。種種跡象表明，施害過程是兇手第一槍沒打死她，所以又追上去補(bǔ)了一槍。搶劫犯不是殺人犯，他們的目標(biāo)是錢不是人，即便沖動型犯罪，也沒必要開這第二槍。”
    “而且…”賀崢目光逡巡，落到旁邊水果店門口的兩株盆景上，一株半人高的巴西鐵樹，一株蒼翠欲滴卻有些歪斜的福祿桐，他接著道：“我發(fā)現(xiàn)她背部有被拖拽的痕跡，特別是鞋后跟，殘留著木屑，像是在木質(zhì)地板上刮蹭過。而這條路上到處都是爛泥，她鞋底卻沒有。”
    秦尤輕輕啊了聲：“這不是第一現(xiàn)場，她是被打死了拋尸到這兒的。”
    “聰明。”
    “……”
    怎么感覺還是諷刺呢？
    賀崢扒拉開人群，朝那兩株盆景走去，秦尤在身后問：“那你怎么解釋消失的錢包和首飾？或許兇手就是為了她隨身物品里的某樣?xùn)|西呢？”
    “不用解釋。”
    賀崢彎腰，福祿桐埋在土壤里的根莖很松，像是剛栽種下去的，更像是已經(jīng)被人喪心病狂地拔過。
    他輕輕一抽，就將整株植物連泥帶土地騰了出來，又拾起盆底臟兮兮的錢包首飾等物品，朝她挑了下眉：“因?yàn)閴焊蜎]消失。”
    和南區(qū)警探一塊來的還有搭檔，搭檔品行好些，默默縱觀全程后，再如何隱忍也不由得咂舌：“你看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這么多？”
    神探啊。
    賀崢尚未搭腔，秦尤率先得意洋洋道：“厲害吧？”
    羨慕死你們。
    賀崢揉著她腦袋笑。搭檔聞言，豎起大拇指，發(fā)自肺腑地稱贊道：“厲害，真的。”
    “小崔！”暴躁不滿的警探喝了他一聲。
    那么多人在現(xiàn)場眼睜睜看著，千島來的幾分鐘就把案子抖了個水落石出，顯得他們就像一幫馬戲團(tuán)的小丑，老臉都快丟光了！
    小崔忙不迭跑過去，賀崢叫住他，將錢包之類的丟了過去：“別忘了這個。”
    他似乎還想再說點(diǎn)什么，但最終什么都沒說。
    小崔用證物袋打包好，又悄悄問：“哥，你還有什么建議沒？”
    賀崢嘴巴動了動，秦尤便道：“去去去，你們吃白飯的，自己不會查啊。”
    小崔：“……”
    小崔灰溜溜地跑了。
    連晞打算陪宋鳴一塊兒去警局，秦尤和她道別，宋鳴在上車前途經(jīng)倆人，看了看秦尤，又看了看賀崢，眼睛紅腫地像兔子，卻隱隱泛出悲絕與哀望：“就當(dāng)我求你們，幫忙找到他。”
    秦尤下意識要翻個白眼，比她自己還了解她的賀崢搶先一步抬手蒙住了她的巴掌小臉，還算客氣道：“我們會盡力。”
    被蒙著臉的秦尤：“……”
    倆人離開后她大叫：“干什么！”
    賀崢牽著她往反方向走，笑說：“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歡他，但人家姐姐剛死，好歹收斂點(diǎn)。”
    “收斂什么？我又沒說他姐姐該死。而且，我不是不怎么喜歡他，我是非常地討厭他。這兩者之間的區(qū)別還是很分明的。”秦尤垂著腦袋嘀嘀咕咕，又說：“改天我就去跟溫姨學(xué)一下能量轉(zhuǎn)移…”
    “你要轉(zhuǎn)移什么？”
    “他姐姐的死啊，轉(zhuǎn)到他自己頭上好了，讓她姐姐起死回生。”
    賀崢嘴角帶笑，有點(diǎn)痞壞也有點(diǎn)無奈，捏住她鼻尖道：“你怎么就這么壞呢…嗯？”
    “別捏我了——”秦尤很生氣地掰開他手指，又哼道：“說吧。”
    賀崢：“？”
    賀崢：“說什么？”
    秦尤：“你剛才在案發(fā)現(xiàn)場，話不是沒說完么？”
    當(dāng)時小崔問他給點(diǎn)建議，他那種神態(tài)分明就是有，但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
    人在糾結(jié)該不該的時候，其實(shí)就是不該，所以秦尤才會不客氣地把小崔趕走，無形中替他解難。
    賀崢笑：“確實(shí)有一點(diǎn)沒說完。”
    “什么？”
    “還是那兩枚創(chuàng)口，相較而言都太細(xì)小了，我懷疑是穿/甲/彈，彈頭很尖，彈體細(xì)長。軍工級別的配置，很不常見，搶劫犯絕無可能，一般的謀殺也不會用，除了…”
    “專業(yè)殺手。”
    賀崢點(diǎn)頭：“我要是告訴宋鳴，有人買兇殺他姐，他不得嚇?biāo)馈Ａ硗獾模凑瘴医?jīng)驗(yàn)，專業(yè)殺手犯下的謀殺，到最終十有八九都會成為懸案，更別提還是南區(qū)那幫飯桶查辦，所以說與不說…沒多大意義。”
    他和秦尤知道就好，畢竟他們不是飯桶，他們自己私底下可以追兇。
    “不對…”秦尤提出疑義，“專業(yè)殺手的手法這么潦草？隨隨便便把人扔垃圾桶里？既然雇兇，肯定是希望人消失，蒸發(fā)，又查不到自己頭上。她那樣的完全像是沖動型犯罪嘛，自相矛盾了都。”
    “這也是我一直納悶的點(diǎn)，幕后主使的動機(jī)是什么？她的錢包里好像什么東西都沒少但也說不準(zhǔn)，這邊忙完了就找宋鳴問問。”
    賀崢說著說著發(fā)現(xiàn)人沒跟上來，回頭一看，生生給氣笑了。
    秦大小姐皺著眉站在一汪黏糊糊的臭水坑前，猶豫不決進(jìn)退兩難的，數(shù)次想抬腳又縮回，生怕玷污了自己寶貝鞋。
    那幅模樣放到別人身上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作。
    賀崢是真的又好氣又好笑，大踏步走過去，一手托著她臀部將人抱了過來，又拍了下她屁股兇巴巴道：“跨過來不就得了？生那么長兩條腿干嘛用的。”
    秦尤嘟噥道：“反正不是走路用的…”
    賀崢眉峰一挑，低下頭覷她，戲謔道：“那是干嘛用的，專門搭我肩膀上勾我用的？”
    秦尤：“……”
    秦尤推開他：“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清。”
    “說你兩條腿經(jīng)常勾我脖子，還纏我腰。”
    “我是指案子，殺手！”
    賀崢又笑著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理論推斷。
    秦尤好不高貴冷艷道：“什么人會雇傭職業(yè)殺手去殺她？她又不像我們，我們是情有可原，她…”
    “怎么到你這兒就成了情有可原了？”
    “還不夠明顯嗎？我是萬人迷，想殺我的人都排隊(duì)到毛里求斯了。”
    賀崢捏著她臉蛋惡狠狠道：“給你整的還挺光榮呢。”
    “不，要，捏，我！臉都給你捏大了！”秦尤使勁掰開他手指，嚴(yán)肅道：“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捏我，你就會遭到非常嚴(yán)重的能量轉(zhuǎn)移！”
    賀崢憋著笑，輕輕彈了下她腦殼，調(diào)戲道：“比如呢？”
    秦尤手忙腳亂捂住腦袋，氣急敗壞道：“你不要再動我了！”
    末尾拖長了音，不似警告，反像撒嬌。
    賀崢變本加厲，又戳了戳她腰窩：“能量轉(zhuǎn)移，你的能量轉(zhuǎn)移呢？”
    秦律師被欺負(fù)地快炸毛，偏生發(fā)作不得，她夾著尾巴往街對面跑，隔空沖他豎了兩串明晃晃的中指。
    賀崢大搖大擺地晃了過去，秦尤忙不迭拉開距離，他在身后笑喊：“好了寶貝，不鬧你了，時間緊迫，我們還是抓緊去惡魔角吧。快過來我牽著你。”
    “不要，我自己能走。”
    “真的嗎？據(jù)我所知你已經(jīng)拐錯一個路口了哦。”
    秦尤：“……”
    秦尤：“你少騙我了！剛剛不是一直都是直走的嗎。”
    “嗯，那也是沿著對面直走，而不是你這條路。寶貝，你再抬頭好好看看。”
    秦尤腳步定住，張眸四望。
    賀崢雙手抄兜，好整以暇地笑看她。
    半分鐘后，她繃著臉轉(zhuǎn)過身來。
    賀崢頓時笑出了聲，張開懷抱道：“過來過來。”
    秦尤視若無睹，故意貼著墻面從旁而過，卻被他一伸手拽進(jìn)懷里，賀崢親著她頭發(fā)笑說：“沒了我你怎么活，走幾步路都能丟。”
    秦尤抓狂：“我用導(dǎo)航還不行嗎！”
    “行。”賀崢一把抱起她，啄了下她鼻尖輕聲道：“要真有什么能量魔法，我就偷偷把你變成小狐貍精，整天裝在口袋里，走到哪兒跟到哪兒，寸步都不離。”
    光天化日之下親親抱抱的，秦尤被過路行人看得有點(diǎn)不好意思：“放我下來…”
    賀崢這才重新牽過她。
    難得出門不用帶腦子，秦尤也樂得輕松愉快，只需瀟瀟灑灑地跟著走就行了。
    賀崢口中的“惡魔角”是洪都拉斯人的大本營，不算太遠(yuǎn)。秦大小姐本來想開車的，但賀崢嚇?biāo)f，她那輛超跑一開進(jìn)南區(qū)百分之百會被撬走，成功把她唬住了——畢竟類似的事情不是沒經(jīng)歷過。
    打出租又不讓，賀大隊(duì)長言之鑿鑿，說什么距離近又天氣好，完全可以走過去，權(quán)當(dāng)放松散心了。
    秦尤敵不過他的軟磨硬泡，只得繳械投降。
    倆人打秋風(fēng)似的晃到一片廢棄的工地，幾幢水泥建筑光禿禿的，鋼筋七歪八豎，像張蛛網(wǎng)，亂糟糟地插著好些鮮艷的旗幟，墻面的涂鴉凌亂而怪誕。
    一伙幫派分子在空地上飆車，騎著哈雷摩托來回兜圈，嘻哈笑語同引擎的轟鳴滾作一團(tuán)。很快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這兩個不速之客。
    但目光更多地是集中在秦尤身上，哈雷開始圍著她兜圈，流氓哨和調(diào)戲的笑語此起彼伏。
    賀崢扣緊她指骨，皺眉道：“就不應(yīng)該讓你來的。”
    秦尤卻絲毫不介懷，反而和飛車黨眉來眼去，笑嘻嘻道：“我說的沒錯吧？我是萬人迷。”
    賀崢笑容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他并不打算亮明身份，最起碼不打算在這么多小嘍啰的面前暴露自己。
    視線逡巡，車庫門口，模樣形似流浪漢的長發(fā)男人靠坐在搖椅上，兩條腿敞開，吊兒郎當(dāng)?shù)模@會兒正和身邊人笑著瞎扯淡。
    隔空鎖定目標(biāo)，他撥開圍過來的飛車黨，頂著一眾人虎視眈眈的目光，徑直走向他說：“給幾分鐘，談?wù)劇！?br/>     都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男人微愕，上下掃他一輪，沒興趣，再落到秦尤身上，兩眼驟亮，笑著同身邊人調(diào)侃了句西語。
    賀崢聽不大懂，但看他們那種賤兮兮又雞賊的表情，也能猜得出來，多半是句黃/腔葷話。
    他怫然不悅，正待出手，秦尤摁住他，同長發(fā)男人開口/交談。
    長發(fā)男人的表情變化莫測，最終仿佛是抱著種取樂的心態(tài)，吊兒郎當(dāng)?shù)匦此暰€從下緩緩?fù)希悄抗馐譄o禮，好似透過衣物幻想你的裸/體。
    賀崢忍無可忍之際，長發(fā)男人聳聳肩：“fine。”